第一百一十五章 劫

第一百一十五章 劫

白澤看了看瞪着雙眼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周祥.雖然只有短短地幾天時間.但他原本還白凈豐腴的臉頰已經深深地凹陷了進去.而那一頭舊式的油頭也已失去了所有的光澤.不復之前的烏黑髮亮.眼睛也已然渾濁不清.看上去.就像一個瀕死的老人.

白澤不由地又向前走了一步.慢慢地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再次在周祥的臉上掃視了一遍之後.將視線落向昏暗的半空.

“你說.你現在做這些無謂的事情.還有什麼意義呢.即便是蔣若溪知道了真相又怎樣.你覺得失去了你們庇護的她.還能有什麼反抗能力.到頭來.受罪的還是她.”

他說著頓了下來.似乎在回憶.臉上的表情淡淡地.已經沒有了之前那些陰狠毒辣的情緒.

過了許久.他霍然站起身.面向周祥伏低了身子再次開口道:“我會讓她把孩子生下來的.也好讓你後繼有人.你說.你們是不是應該感謝我.”

低沉和緩的聲音.就像是真的在說著什麼令人感謝的話.

他說完.慢慢地站直了身子.看着周祥剛剛還無一絲一毫生機的眼珠動了動.放在床邊的手微張着抬起了一點.似乎想要抓住什麼東西.可能是用力過度.還在微微地顫抖着.

白澤就這樣盯着那隻微微抬起的手.在不到三秒之後又頹然垂了下去.而他的生機.也隨着這垂下去的動作猝然消失了.

滴......

床左側的電子顯示儀突然發出一聲刺耳的聲音.並持續地低叫着.它是報喪的鐘.是催命的符.代表着一切都已結束.

白澤抬臂將右手伸到眼前.盯着它仔細地看了許久.才慢慢地放了下去.在身側握緊.

曾經.便是由他的那隻左手牽起了自己的這隻右手.也帶着自己走進了這復仇的噩夢之中.如今.呵.便這樣了斷了吧.

逆着湧入的人流走了出去.一步一步.慢悠悠地朝着走廊盡頭的那個房間走去.直到走到房間門口.

“你到底有沒有聽懂我在說什麼.能不能找個聽得懂人話的人過來.都給我滾出去.滾出去.”

白澤頓了頓.伸手推開門走了進去.“你們先出去外面等着.叫你們的時候再進來.”

站在床邊束手無策的白大褂們聞言.感激地朝他笑了笑.迅速地涌了出去.

“你這個瘋子.你到底把我帶到哪裏來了!”

“你最好安靜一點.既然你都知道真相了.那就要有點自知之明.不要逼我做出什麼難看的事情.”

“難看的事情.哈.難看的事情.”

蔣若溪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似的.哈哈大笑了起來.笑着笑着又哭了起來.“我們現在這樣還不夠難看.哈哈.****.還不夠難看.還有我肚子裏的這個孽種.錯的都是他們.憑什麼受罪的都是我.憑什麼.”

白澤深吸了一口氣.走過去直接將她按在床上.“就憑你是他的女兒這一點就足夠了.另外.我勸你最好不要再鬧了.你估計還不知道吧.牧野琉晏已經被你誤殺了.你難道想跟蔣三爺一樣去蹲大牢.”

果然.聽到這句話之後.蔣若溪立即安靜了下來.“我殺了人了.”

她像是在問白澤.又像是在問自己.靜默了幾秒后猛然尖叫起來.“不可能.這不可能.我怎麼會殺人呢.都是你.你這個瘋子.人是你殺得.”

她說著.猛地推打着按着自己的白澤.往後面退縮着.“你這個瘋子.你害我.都是你害我.不是我.不是我.”

看着已經瘋瘋癲癲、又哭又笑的蔣若溪.白澤偏頭朝外面叫了一聲.立即有一個穿着白大褂的醫生走了進來.

“讓她安靜下來.”

他說完.便轉身朝門外走去.

自從蔣若溪上次去見周祥得知了真相之後.便一直處於這種瘋瘋癲癲地狀態.偶爾又會清醒一下.卻是極少.

只不過.有一句話她說的卻是對的.憑什麼周祥蔣三爺他們犯的錯.造下的孽都要由他們來承受.他們也不過都是受害者而已.

只是令人欣慰的是.他們都各自受到了懲罰.得到了應有的報應.至於蔣若溪.他本打算瞞她一世.平平靜靜地度過餘生.

可是周祥卻偏不讓他安生.

此時.知道了真相的蔣若溪.他已經無法用正常的態度去面對她了.也許.他們這輩子就註定了就要互相折磨吧.

只是.若是可以的話……若是可以的話……

他回頭從門玻璃處看了進去.她現在的情緒已經安定了下來.正睜着一雙無辜的大眼睛看着天花頂發獃.秀麗的臉上沒什麼表情.

他閉了閉眼.腦海中不自覺地又回想起.當初那個落寞而又單純的小姑娘.癟着嘴對他說:哥哥.你為什麼這麼久都不來看我.

~~~~~~~~~~

牧野琉晏葬禮之後的一段時間裏.任萱都沒有提起要回美國的事情.張廷彥也沒有問起.但並不是不聞不問.就可以當做一切都不曾發生.當做一切都不會發生.

同坐在沙發兩端沉默着的兩個人.隨着屋內漸暗的光線而越加沉默.彷彿已經被這沉默侵吞了.再也抽不出身.

終於.張廷彥有了些許動作.他轉頭掃了一眼這曾經本就空蕩的屋子.此時少了一個人.便像是再也填不滿了似的.充斥着死一般的寂靜和空洞.

也許.任何字眼都無法描述這裏面的悲傷和沉重.除了沉默.他們別無選擇.

“你回去吧.”

沉沉的聲音在黑暗的空氣里顯得格外有分量.砸在人的耳朵里.讓人的心驚得猛地一跳.

“你讓我回哪兒去.”

明明是疑問句.卻硬生生的被平板的調子說成了陳述句.

“呵.我也不知道.回美國.或者其他地方.你想去哪兒便去哪兒吧.這一次.不會再有人打擾你了.你.徹底的解脫了.”

淡淡地自嘲的聲音包含了張廷彥說不清道不盡的無奈與辛酸.悲哀和傷感.

任萱輕笑了一聲.“在你心中.我就是這麼的狠心殘忍么.”

“呵.難道我還能心存幻想.奢求你的原諒么.當年的事我就做錯了.這次琉晏的事.你怕是更加不會原諒我了吧.”張廷彥只覺得越說越絕望.就像絕黑的夜沒有一絲光亮.

“我會.”任萱的聲音突然拔高.

“……”張廷彥屏住呼吸.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便漏聽了什麼比生命還重要的東西.

任萱站起身慢慢的走近眼前的黑影.伸手摸向他模糊不清的臉.就像是跋山涉水之後終於抵達了目的地的那種歡欣和滿足.“我說我會.你這個傻子.其實我早就原諒你了.”

“你……”張廷彥只覺得有什麼東西要從心底里噴薄而出了.顫顫地卻只發出了一個單音.

任萱嘆息了一聲.“你當年為了我放棄了牧野家主的身份.放棄了榮華富貴權勢滔天.只甘願為了一個小小的我做個平頭百姓.又千方百計的對我好.討好我.人心都是肉長的.我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那為什麼……”

任萱有些無奈.“當我愛上你的時候.卻又突然發現是你故意設計陷害了我.以我的性子.怎麼能夠忍受.所以一氣之下便去了美國.可是時間久了也就想通了.

再后來琉晏慢慢長大了.也經常勸我回來.可是每次回來的時候.你都像個木頭一樣話都不會說一句.你說我還能說什麼.”

張廷彥不可置信的輕聲試探道.“那你這次不走了.”

任萱被他小心翼翼地語氣逗笑了.“那你想讓我走嗎”

張廷彥一把摟住眼前的人.只怕再慢一步她就真的走了.“不想不想.我希望你以後都不要走.一輩子都陪在我身邊.”

任萱回抱住懷裏的這個人.堅定地點了點頭.“好.”

這是久違了的擁抱.卻帶着熟悉的溫暖.一如初見.就彷彿他一直等在這裏.帶着一顆炙熱滾燙的心.

事實上也確是如此.

隨着兩人關係的緩和.剛剛還滯塞的空氣里似乎也注入了一陣新鮮的氣流.開始慢慢地流動起來.打破了滿室的死寂和空洞.

“廷彥.流嵐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張廷彥聞言沉默了許久.才嘆了口氣道:“上次你和琉晏在這裏說話的時候.我就聽見了.我之前就告誡過他了.只是沒想到.他還是一路傻到了底.”

任萱咬了咬唇.從他懷裏退了出來.拉着他又重新坐回了沙發上.“他們的事情.我從一開始就知道.卻沒能阻止.呵.依着琉晏的性子.我便是阻止怕也是無濟於事的吧.

其實我之前是有些責怪流嵐的.怪她為什麼一點機會都不給琉晏.只是.看到那孩子跪在我們面前.笑着說孩子是琉晏的.姓牧野的時候.我忽然就不知道該怎麼氣下去了.那笑與其說是在笑.還不如說是在哭.”

說完.任萱看向張廷彥扯了扯有些僵硬的嘴角.“就像我現在這樣.感情和理智在做鬥爭.其實他們也不容易.我都聽琉晏說了.只是.那個傷害了琉晏的人卻一直逍遙法外.我心裏很不痛快.”

張廷彥將她又重新拉回來.靠進自己的胸口.“放心.他們會有報應的.會有報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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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的溫柔縈繞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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