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殤離
顧墨感慨似的嘆息了一聲.“嗯.當年雖然是他欺負了你們.但一個小孩兒.我又能拿他怎麼樣.於是便派人把他父親收拾了一頓.具體情況我雖不知道.想必也不會太好看.不過這事兒也就算了了.
姜哲是小嵐的高中同學.有一次我去晚了.她便差點兒被那小子欺負了.所以我一怒之下.整垮了他爸爸姜育恆的公司.逼得他們走投無路、遠離了A市.
說起來也可笑.這看似毫無關聯的兩家人竟然硬生生扯到了一起.張紹宇的母親姜思綺便是姜育恆的遠房表妹.”
“她既然有姜育恆這麼個表哥.當時怎麼沒有報復回來.反而要等到現在.”秦沐有些疑惑.像張紹宇那種人.既然要報復的話.怎麼可能會有耐心忍這麼久.
顧墨不屑的冷哼道:“姜思綺嫁的丈夫張遠之雖然家裏有些祖宗基業.卻也沒什麼勢力.而姜育恆當年還靠着我岳父才能有碗飯吃.而且性格懦弱.怎麼敢替她強出頭.不過他這個兒子倒是生得不錯.還知道張嘴咬人.”
秦沐總算弄明白了這裏面的圈圈繞繞.沒想到十幾年前的舊事還會有翻出來的一天.
“梓深和他打過幾個照面.他說此人心機頗深、處事圓滑世故.若不是心術不正.倒也算得的上是個人才.姜哲這邊您就不用擔心了.他會處理好的.”
顧墨點了點頭.事情總算是圓滿的告以段落了.
“嗯.你今天若是沒事就留下來陪陪小嵐吧.自從聽說你出事了.就一直沒安心過.再加上今天這一出.怕是也嚇得夠嗆.”
“好的.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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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麼樣了.”
徐傑掃了眼臉色沉沉地白澤.迅速跟了上去.“剛剛醫生已經給若溪小姐注射了安定劑.情緒已經穩定下來了.現在應該睡了.”
白澤聞言略定了定心神.緩步走到門口.隔着門上的玻璃看了眼安靜躺在床上的人.“怎麼回事.我走之前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突然就跑出去了.”
“這……我也不太清楚.這幾天.她一直都是您走之前的那副樣子.除了昨天去看過一次周祥.其餘也沒見有什麼不正常的.”
“你說她去見了周祥.”
白澤眼神銳利地看向徐傑.心裏卻是不太安穩了.遲疑道:“周祥這幾天.病情可有好轉.”
徐傑見他這副慎重地神情.仔細地想了想才道:“還是跟之前一樣.沒見有什麼變化.”
白澤略默了默才收回視線.“我之前吩咐的事情都辦妥了嗎.”
“都處理好了.錢已經全部轉過去了.另外.安排的是今晚十點的飛機.您看行嗎.”
白澤點了點頭.推開玻璃門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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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沐掛完電話.推開門再走進來的時候.顧流嵐已經醒了.正雙眼無神地看着天花板.
“嵐嵐.怎麼不睡了.”
顧流嵐皺着眉頭自言自語的道:“我剛剛做了個噩夢.夢見……夢見……剛剛給琉晏打了好幾個電話也沒人接.於是這種不安的感覺便更加強烈了.”
她說完才看向秦沐.盯着他看了許久之後才小心的試探道:“你們已經找到他了吧.他沒事的對吧.”說完還扯起嘴角笑了笑.
秦沐垂下眼.想起剛剛周譽打來的電話.對於顧流嵐的問話.一時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你怎麼不說話.你快告訴我啊.琉晏沒事的對吧.”顧流嵐爬起身.拉着他的手語氣急切地確認道.
“對不起.”
這時候.除了這一句對不起.秦沐不知道還能在說些別的什麼.
聞言.顧流嵐拉着他的手一松.頹喪地坐回床上.嘴裏喃喃地道:“你說對不起是什麼意思.你說對不起是什麼意思啊.你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呢.
你只要回答我的問題就好了.你只要說他還好就好了呀.你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呢.琉晏說.我每次見他都要跟他說對不起.他說他不喜歡我跟他說對不起.我現在終於知道他為什麼要那麼說了.”
秦沐抬眼看向顧流嵐.看着她滿是哀傷的眼睛.咬了咬牙才道:“他腹部中了三槍.即便是當場救治也不會有存活的希望.”
顧流嵐覺得這一定是老天對她的懲罰.懲罰她的任性.懲罰她的自私.懲罰她把琉晏拖進了這個混亂的局.
顧墨說.我就怕你到時候承擔不了.呵.一語成戳.是啊.她要用什麼去承擔琉晏的死.她要怎麼對張老師和任萱交待.
“嵐嵐.你別這樣.你別嚇我.”見她一副獃獃地樣子不說話.秦沐不由得急了.
顧流嵐僵硬着一張臉愣了許久.才抬起眼看向秦沐.語氣平靜的道:“秦沐.我們現在去醫院.通知張老師和任萱阿姨了么.”
秦沐見她這副鎮定的樣子.不免有些詫異和不安.“你真的沒事.”
顧流嵐想對秦沐笑一笑.示意自己沒事.可是試了幾次都笑不出來.
秦沐見她這個樣子.只好順着她來.“那你先起來.我帶你去見他.他爸媽應該早已經到了.”說完便將她扶了起來.替她穿了件外套才出了房間.
穿過大廳出到院子外面.顧流嵐不禁頓住了步子.秦沐疑惑的看向她.只見她指了指大門外不遠處的地方.
“琉晏他在這裏給我講了個故事.他說.他不是張廷彥.即使我不愛他.他也不會勉強我.你說他傻不傻.我騙了他.他卻沒有一句指責的話.反而對我說不勉強我.會尊重我的意願.
我對他.除了傷害就是利用.我實在是想不出他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我什麼都沒為她做過.他卻要為我承受這麼多……”
秦沐就站在一旁扶着她.聽着她慢慢地述說著另一個人的深情與付出.直到她說累了.才將她抱進車裏.駛向那個擁有着如此深情的人的所在.
他們走進房間的時候.牧野琉晏的父母已經在那裏了.見到他們進來.張廷彥垂着頭沒有說話.任萱只是深深地看了他們一眼.便移開了視線.
秦沐扶着顧流嵐走到床前的椅子上坐下.然後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後.
顧流嵐就這樣盯着床上的白布發獃.那白布之下有着明顯的起伏.那起伏隨着身體的延伸而逐漸地發生着變化.
她知道哪裏是琉晏的臉.哪裏是琉晏的身體.哪裏是琉晏的雙腿.可同時.她又有些不確定.
那完全沒有層次、沒有規律的起伏.竟然就這樣描繪了這個人的一生.模糊而又粗糙.
可是這個人是琉晏啊.
是初見時.那個有着狹長丹鳳眼、一臉笑意對她說沒事、你不用介意的溫潤男孩.是再見時.那個無奈述真相卻又蹩腳地安慰她的無措男孩.
是知她懷孕時.願意幫她承擔責任的堅定男孩.是知曉真相后.笑着說不勉強她卻背影蕭索的落寞少年男孩.
他應該是那樣的生動而鮮活.而不是現在這樣模糊而粗糙得就像一副幾筆勾勒而成的黑白簡筆畫.
琉晏.你後悔了嗎.
讓你人生最好的年華從此只能定格在這一刻.從此長眠於地下.與人世的溫暖成永隔.與愛你的父母成訣別.只能一個人默默地忍受着孤獨和寒冷.
琉晏.你後悔了嗎.
可是就算你說得再大聲我也聽不到了.聽不到.所以我後悔了!
我後悔即便知道那是個陷阱還要帶着你一起跳.我後悔即便你知道了真相還是自私地沒有停止計劃.我後悔即然明知道你是安慰我沒事.為什麼還偏偏要去看你的傷.
可是我最後悔的就是遇見你.如果沒有遇見你.你便還是你.我的傷害和利用將與你無關.如果有來世.我再也不要遇見你.你就好好的做你自己.找一個愛你的你也愛的人相守到老、永世不渝.
……
即便是在這裏坐化成山.琉晏也不可能醒過來了.所以.顧流嵐站了起來.忍受着刺痛在敏感的神經里穿梭.一步一步向張廷彥和任萱走去.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一直沒有動的張廷彥似乎被她的動作驚到了.僵硬地伸出手扶住顧流嵐.發出的聲音沙啞而蒼老.“流嵐.這不怪你.琉晏那孩子怕是不願看到你這樣.”
顧流嵐扯了扯嘴角.“叔叔阿姨.你們放心.我會好好的把孩子生下來.他姓牧野.是琉晏的孩子.是你們的孫子.今後.我會和孩子一起代替琉晏孝順你們.”
此話一出.秦沐和任萱同時看向顧流嵐.秦沐眨了眨眼沒說話.倒是任萱掃視了秦沐一眼又神色複雜的看向顧流嵐.“你起來吧.你叔叔說的對.琉晏怕是也不願見你這副樣子.”
張廷彥轉頭看向床鋪的位置.沉默了一會兒才緩聲道:“琉晏那孩子若是知道你這般孝順.想必也會很欣慰的.”
任萱看了眼張廷彥.抬眼對秦沐道:“你們先回去吧.我們想靜靜地陪琉晏多待一會兒.”
秦沐點了點頭.便扶着顧流嵐走了出去.
剛走出房間.顧流嵐身子一軟便倒了下去.秦沐眼疾手快地一把將她扶住.攔腰抱起朝二樓的婦產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