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趙安唯將許舒逸放到地上,許舒逸有種從鬼門關走了一遭的感覺,腳在觸到地面時完全使不上力,腿一軟作勢又要倒去。
“小心!”趙安唯趕緊扶住她,但無奈自己體力消耗過大,也是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差點要和許舒逸一起栽到地上。
許舒逸驚魂未定地睜開眼睛,這才驚覺居然還有一條蛇正死死地咬住趙安唯的褲管不放,嚇得她渾身一個激靈,一下子蹦到離趙安唯好幾步遠的地方,立馬往傅盛年停在路邊的車子裏鑽去。
傅盛年望着心有餘悸的許舒逸,不由一陣嗤笑。“怎麼感覺是你背着趙安唯從蛇堆里出來的啊?”
許舒逸知道傅盛年是在諷刺她膽子比趙安唯小那麼多。她愣愣地盯着趙安唯,發現素來挑剔的自己,竟漸漸對這個穿着老土醜陋的女孩產生了欽佩和喜愛之情。
恐怕在這個世界上,找不出幾個女孩,能夠像趙安唯一樣,遇事臨危不亂,而且還那麼有擔當的。
她根本絲毫不遜色於任何男性!
許舒逸想,今天若不是有趙安唯在,恐怕自己還沒出那所屋子,人就已經被活活嚇死了。她咬牙切齒地瞪了傅盛年一眼,心道這就是你出的餿主意?不擺明耍我嗎?如果不是有趙安唯,老娘絕對要將你罵個狗血淋頭!
盯着一路咬着自己跟隨而來的這條蛇,那細長的身子在空中扭來扭去,一雙綠油油的眼睛彷彿在惡狠狠地盯着自己,趙安唯的心裏也是七上八下的。她敢從蛇堆里走過,但不代表她不怕碰這種軟體動物。
下意識地拚命甩了幾下腿,趙安唯沒想到這條蛇執着得很,就是死咬着她的褲管不放。無奈之下,她只好打算硬着頭皮,準備伸出手將蛇抓了扔了,沒想到
一個人影迅速躥上來,三兩下就抓住那條蛇甩了出去。
沒有人注意到,對蛇頗為忌憚的傅盛年原本也想上前幫助趙安唯的,只是他沒有想到,陳希昱會先他一步……
趙安唯、傅盛年和許舒逸三人皆是盯着面不改色的陳希昱,一臉震驚。
陳希昱方才的動作快得讓人看不清楚,在靠近那條蛇時他沒有半點猶豫,趙安唯知道,他才是真的一點都不怕蛇。
其實人很難徹底克服內心的恐懼,比如她明明知道這條蛇沒有毒,而且被咬了那疼痛也不是難以忍受,但她還是不太敢碰它,就連傅盛年似乎也是,但陳希昱卻做到了。
趙安唯想,或許這就是後來陳希昱會站在金字塔頂端的原因,過人的膽識和魄力,註定了他不會是平凡的人。
“你小子不會是平時餓了,都是抓蛇吃的吧?”傅盛年眯眼盯着一直默不作聲的陳希昱,忍不住問道。
陳希昱沒有回答,大概是覺得自己沒有義務要回答傅盛年這個問題。
傅盛年皺眉,初見少年時那種受到威脅的感覺再一次襲上心頭……
“喂!我們什麼時候走啊?”許舒逸的一句不耐煩的催促,突然將傅盛年從思緒中拉了回來。“你自己不是說了,過不了多久那群記者說不定就會回來嗎?”她不滿地說道。
傅盛年很冷很冷地掃了許舒逸一眼,沉着臉坐進駕駛座位就要發動車子。
“等一下!”許舒逸似是想到了什麼,連忙又鑽出車子,朝趙安唯跑去。
許舒逸在離趙安唯半米遠的地方停下,小心翼翼地打量了趙安唯一番,確認她的身上沒有一條蛇后,才走上前將她緊緊抱住。
有時候僅僅一個動作,就能將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感激之情清晰深刻地表達出來。
“謝謝你趙安唯,以後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許舒逸一定會竭盡全力幫你!傅盛年有我的聯繫方式你可以向他要,期待着與你的再次見面。”許舒逸緊了緊擁着趙安唯的手,接着就頭也不回地鑽進車裏,嘭地一下關上了車門。
車子立刻發出轟轟的聲音,唰地一下飛了出去。
“麻煩你到時將我的聯繫方式給趙安唯,謝謝。”許舒逸同傅盛年說道。
傅盛年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倒車鏡里,趙安唯朝陳希昱走近的身影。
他想到了自己方才想要上前幫助趙安唯,卻最終被陳希昱搶先一步的感覺,那般的失落甚至莫名的絕望,就好像預示着將來,他會生生地錯過什麼美好的東西……
傅盛年和許舒逸離開后,陳希昱就拿着麻袋,毫無畏懼地走到蛇群密集的地方,開始將蛇一條條地裝進袋子裏。他的動作很快,快到每次蛇發動攻擊,他都能輕易靈巧地躲過。
趙安唯見陳希昱抓蛇宛如撿石頭一般的容易,腦海中不由回想起傅盛年不久前問他的一句話:“你小子不會是平時餓了,都是抓蛇吃的吧?”
她突然覺得,傅盛年的猜想也許是真的。
她的村莊很貧窮,並不是沒有人被活活餓死過,但是趙安唯確信,陳希昱的處境並不比那些人好到哪裏去,但他卻存活了下來。
不是所有人在極度飢餓時,都有勇氣以蛇果腹的,或許這就是陳希昱和別人不同的地方吧。也許為了生存,他甚至還吃過許多別人難以想像的東西。
這是一個堅韌、生命力無比頑強的少年……
畢竟是數百條的蛇,有些蛇還爬到了很遠的地方,因此饒是陳希昱抓蛇的速度再快,在他將所有的蛇都裝入麻袋中時,也是一個小時之後的事了。
陳希昱在抓完蛇正準備離開,發現趙安唯竟然還站在原地,看見他走過來便溫柔地笑道:“我們走吧!”
陳希昱怔了怔,那雙素來如一灘死水般的眸子微不可見地泛起了波瀾。從來沒有人等過他,趙安唯的這一番舉動,讓他有種自己也有夥伴的錯覺。
趙安唯已經不指望陳希昱會回應自己了,因此在陳希昱一言不發地掠過她朝前走去時,她只是很挫敗地嘆了口氣后,就跟在了他的身後。
其實她很清楚,原本陳希昱並沒有打算幫她,否則他根本一點都不怕蛇,又何必要在她苦苦掙扎了那麼久之後,才出手抓走了那條蛇呢?而他最後會施以援手,可能是看見許舒逸和傅盛年因為她遲遲沒有離開,為了不耽誤時間,才大發善心吧?
這小子是不是,把她之前對他的幫助全都忘得一乾二淨了啊?!趙安唯真是無語問蒼天。
路上,趙安唯餓得肚子唱起了空城計,便在途徑一家米鋪時,跑進去匆匆買了兩塊米餅。陳希昱自然不可能等她,仍是兀自朝前走着,但在走到一個拐角處時,他並沒有往回山上的那條路走,而是朝一個相反的方向走去。
趙安唯在躊躇了片刻后,看了看手上的米餅,終是朝陳希昱跑了過去。
“給你,我想你應該也餓了吧?”她將另一塊米餅遞給了陳希昱。
趙安唯不是不想請陳希昱好好吃一頓飯,但她現在得存學費,所以必須一塊錢扳成兩塊錢用。不過米餅在這座小鎮也算是美食了,這裏的人更多的是吃價格更加實惠的饅頭充饑。
陳希昱面無表情地接過米餅,看了趙安唯一眼,沒有說謝謝,也沒有微笑,很快就咬了一口。
這時候麻袋突然動了動,趙安唯這才想起陳希昱身上還背着數百條的蛇。大概那群蛇在麻袋裏正在奮力掙扎試圖爬出去,導致麻袋的表面被撐得一鼓一鼓的。
趙安唯的眼前不由又浮現出一群的蛇在地上爬行蠕動,嚇得朝後退了一大步,脊背也開始陣陣發麻。
趙安唯繼續跟在陳希昱的身後,望着那巨型的麻袋心想,估計真的整座山的蛇都被陳希昱抓來了,那麼大的一個麻袋,竟然被蛇裝得滿滿的。
陳希昱一隻手拿着米餅不時吃着,一隻手緊緊抓着麻袋的封口,縱使麻袋裏數百條的蛇都在齊心協力試圖衝破這層阻力,但麻袋的封口仍是紋絲不動。
趙安唯望着走在前面的陳希昱,他的身上仍是穿着十分破舊的衣服,衣服很大,鬆鬆垮垮地掛在他的身上,顯得他愈發骨瘦如柴。
然而趙安唯總覺得,這個瘦削的少年,身體裏能爆發出一股巨大的力量……
當兩人在全鎮最上檔次的一家餐館門前停下時,趙安唯才意識到,陳希昱很可能是來這邊要報酬的。
這家餐館就是上回趙安唯請陳希昱吃飯,也是傅盛年邀請趙安唯,順帶也“邀請”了陳希昱吃飯的地方。
這陣子趙安唯和傅盛年的接觸愈發頻繁起來,了解到傅盛年和這家餐館關係匪淺,她甚至還隱隱猜到,其實傅盛年就是這家餐館的老闆。
就在陳希昱剛出現在餐館門口的同時,一位妖嬈多姿的女人立刻就迎了出來,像是已經等候他多時。
這個女人就是上回和傅盛年一起的,看起來還是那般千嬌百媚、風情萬種,穿着與小鎮上明顯格格不入的時髦斗篷衫和黑色皮裙,臉上化着精緻的濃妝卻並不顯得誇張和突兀,一顰一笑都自帶獨特的韻味,真可以說是一個媚到骨子裏的女人。
關於女人和傅盛年的關係,趙安唯曾經忍不住好奇問過,傅盛年當時笑得特別意味深長,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盯得趙安唯無處躲藏,彷彿她內心最深處最隱秘的小情緒要被他看穿了……
趙安唯記得傅盛年和她說過,這個女人姓鄭,名嵐蕭,十分好聽的名字。
鄭嵐蕭在看見陳希昱身邊的趙安唯時,怔了怔,隨後莫名地輕笑了一聲,視線不經意地在趙安唯和陳希昱二人之間來回移動,最後落到了兩人手上都拿着的米餅上面,眸底波光涌動。
趙安唯被鄭嵐蕭看得心底一陣發毛。的確,因為是一個水、性、楊、花,還欺騙了不少男人的女人的兒子,陳希昱現在還是被所有人輕視嫌棄甚至被欺壓的,估計只有她才會上趕着和他呆在一塊。也許在他和她走在一起時,背後會有不少人對着他們指指點點呢。
所以說,她絕對是第一個抱陳希昱大腿的人,只不過,目前貌似還沒有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