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意外

16.意外

暮菖居在國公府內院的北邊,是一個獨立的一進院子,平日祁國公就在這裏辦公休息。

院子裏安靜的很,下人們都謹小慎微,走路都不發出一點聲音。除了歇涼的一個小亭子,院內也沒種什麼花花草草,就在角落邊圈了一個池子,裏面種了些蓮白。

祁青遠進門的時候見祁國公正倚在軟榻上假寐,他有些不知所措的轉頭看祁忠。祁忠是祁國公身邊的老人,他躬着身到祁國公耳邊說了句什麼,祁國公眼睛就睜開了,神色清明,沒有一絲剛睡醒的樣子。

他立馬走前幾步跪下,“孫兒給祖父請安。”

“唔,起來吧。”祁國公由着祁忠伺候着從軟榻上起身,嘴裏又念道:“老了,年紀大了,在塌上想事情呢,想着想着就睡了過去。”

祁忠多會奉承祁國公啊,嘴裏接道:“公爺正是盛年呢,這幾日太陽大照着舒服,正是午睡的時間,在塌上午睡會兒下午也精神些。奴婢這把老骨頭都覺着自己還能服侍您二十年,您哪裏就老了。”

祁國公被祁忠的話說得偎貼,一邊朝外屋走去,一邊問身後的祁青遠,“聽說前兩日你身子不好,現在可好些了。”

祁青遠恭敬的答道:“多謝祖父關係,孫兒養了兩天好多了。”見祁國公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又向他請罪,“孫兒闖了大禍,壞了祖父的壽宴,請祖父責罰。”

“你父親不是已經罰過了嘛,事情就算過去了,你也不要太委屈。”祁國公無所謂的道,又見祁青遠,一臉吶吶的樣子,話又一轉:“你也不要太大意,年輕的時候就要好好保養身子,該吃的葯要吃,不然老了有你後悔的。”

祁青遠腦子一片漿糊,不知道祁國公到底是什麼意思,安慰安慰他?

他連忙一臉感激的道:“多謝祖父關心,孫兒聽您的,回去就讓於嬤嬤給孫兒熬些滋補的湯藥。”

祁國公滿意的點點頭,指了下方的椅子讓他坐,又關切的問他學問:“先生教到哪裏來了,可又什麼不懂的地方。”

祁青遠忙起身回答:“先生正在講《論語》,先生教的仔細,孫子未有不明之處。”

祁國公擺擺手讓他不要拘禮,讚賞的說到:“你的兩個先生都誇獎你在做學問上面有天賦,今日讓你過來,就是想問問你,願不願意到國子監去上學。在家裏學的東西畢竟有限,國子監里的講經師傅都是德才兼備的老學儒,你去那裏能學到更多東西。”

祁青遠沒被祁國公畫的大餅誘惑到,他知道肯定沒有這麼好的事,只是他想不通為什麼祁國公要把他送到國子監去,至少明面上看來是打算栽培他。

可他也不能過多的考慮,忙表態:“孫兒一切聽祖父安排。”

祁國公更高興了,又勉勵了他幾句,走的時候還讓祁忠賞了他一套文房四寶和一些滋補的藥材。

祁青遠走後,祁國公的幕僚許先生從一個小門進來,低聲的詢問:“國公爺安排妥當了么,大公子可是願意。”

祁國公捏了捏眉頭,聲音沒了剛才的愉快,也不回答許先生的話,喃喃的道:“遠哥兒雖是庶出,但卻是我眾多孫字輩中最懂事的一個,不說學問,光是小小年紀就識實務,而且受得了委屈這一點就值得稱讚。你看前幾天的事,他分明是受害者,可背了黑鍋面上不僅沒有委屈,還默默受了下來……”

徐先生看國公爺興緻缺缺,忙接口安慰道:“大少爺自是聰慧能幹,其他的少爺也不差,只是年歲小些,好生教養着將來都是國公府的棟樑。”

祁國公不以為意,許先生又道:“正因為大少爺聰明能幹,性子又好,才適合走這條路,說不定大少爺還能給您考個狀元回來。”

祁國公嗤笑一聲,“好啦,你也別勸我了。既然決定已經下了,自是不會反悔。狀元是那麼好考的么。我自己有些可惜那孩子的庶出身份。不過,為了國公府,為了整個祁家,犧牲他一個,換來皇上的聖心,是值得的。”

許先生點頭,把話接了下去,“正是如此,當今天下承平,皇上一登基就以雷霆手段收拾了幾個掌兵的武將,又改了兵制,把兵馬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裏;武將在朝廷上的地位逐漸削弱,皇上提拔的大臣都是文臣,年號雖為武順,可看皇上行事,更重於文治。”

祁國公何嘗不知許先生說的都是對的,不然也不會把自己的長孫送到國子監去。祁國公好容易經過十年的韜光養晦,讓皇上摒棄了前嫌,祁國公府為表現出感念皇恩,不得不做出力挺皇上的姿態來,既然皇上更重文治,那祁國公府就把孫兒送到國子監從文。

只是可惜了祁青遠而已,開國至今,勛貴子弟走科舉之路的本就寥寥無幾,做官做到最大的也不過從四品,還是無實權的散官。祁國公府在文臣方面沒什麼路子,那孩子的路就只能靠他自己走。

祁國公也是嘆息了兩聲,就打起精神和許先生商量起別的事情來。

力行力勤都還躺在床上養傷,跟在祁青遠身邊伺候的是於嬤嬤的兒子於磊。他是在莊子上出生的,十七八歲,長得黑黑壯壯,有一身蠻力,現在在車馬處跑腿,被於嬤嬤調來頂力行他們的差事,等他們好些了再回去。

於磊跟在祁青遠身後,手裏拿着一堆東西,都是剛才國公爺賞的。走了許久也不覺着累,一絲氣不喘。見祁青遠從暮菖居出來臉上不好,若有所思的樣子,也不多話,就靜靜的跟在他身後。

祁青遠慢騰騰的在國公府內院遊盪着,有些心神不寧。腦里一直在想祁國公把他送到國子監的用意。

國子監是大趙開國之初設立的中央官學,是大趙的最高學府。無數的文官都是從這裏走出去的。開始的時候只收在京五品以上的官宦子弟,歷經百餘年,受三大書院的衝擊和政策的改變,雖然一些富商和有後台的人家可以走點後門,但總的來說國子監的門檻還是很高。

可以去相當於清華北大的學校上課,祁青遠是願意的,可前幾天才受了處罰,背了黑鍋,祁青遠對祁國公和世子已經抱有戒備的心理了。

雖說大趙的官宦體系分為文官、武官、勛貴、宗室幾個體系,可並沒有明確的規定,勛貴子弟不得科考,這一點祁青遠是知道的。所以他實在是想不明白祁國公的用意,在國公府生活了十年,他早就不再天真,不會把這當成是純粹的好意。

祁青遠深深的吐出一口氣,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反正他擁有的也不多,也不怕被人惦記。放鬆了心神才發現自己在一片竹林中,他回頭問於磊:“你知道這是哪兒么。”

於磊見祁青遠總是回過神來,鬆了一口氣,回道:“前面就是松柏閣後門了,小的正準備提醒您呢。”

祁青遠有些失笑,自己光顧着胡思亂想去了,漫無目的的走到世子爺的地盤來了。這松柏閣的後門他未來過,就問於磊:“你可知道回去的路。我們還是快點走吧,你家少爺我還在禁足中呢。”

於磊笑着道:“小的知道,繞過前面這片竹林,過了夾道就離曠心齋不遠了。”

祁青遠有些驚訝,“這麼近?我記得曠心齋里松柏閣還是有些距離的。”

於磊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黑黑的臉上還泛了紅,“回大少爺,小的說的是小路,都是平日裏下人們走的。平日小的們為不耽擱主子的差事,都是盡量走小路的。”

祁青遠瞭然的點點頭,也不在意是小路,說:“成,那就帶路吧。早點回去讓於嬤嬤弄些酸梅湯喝,走了這麼久熱得很。”

說著就按於磊指的路走,不一會就繞出了竹林,看到了一片由石子鋪成的夾道。夾道上有一個穿着短打的人正低低的垂着頭靠在牆角上,不知道想着什麼。

祁青遠有些好奇的問於磊:“這不是我們府里的人吧,怎麼到這兒來了?”國公府的下人都有定製的衣衫,都是褐色的松江梭布制的長袍,這人穿着一身洗白的短打,所以祁青遠有此一問。

於磊仔細的看了看那人,想了想才道:“小的猜應該是春喜戲班的人,小的前些天聽與小的同屋的喜子哥說過,自國公爺的壽辰之後,春喜班的班主,就天天上國公府請罪。”

祁青遠立刻明白過來,壞了國公府壽宴的雖是他們這些少爺們,可戲班子也逃不開干係,一個超品國公府的怒火,可不是一個小小的戲班能承受住的。所以,戲班班主只能上門請罪。

那站在牆角邊的人聽到動靜抬起頭,祁青遠才看清是一個異常清秀的少年,才十四五歲的樣子,看到祁青遠主僕的身影,嚇得渾身哆嗦。

於磊見祁青遠停下了腳步,雖不明所以,還是出聲向那少年喝道:“站着幹什麼,還不向我們大少爺行禮。”

那清秀的少年聽到是國公府的大少爺,咚的一聲跪在了石子路上,還是哆哆嗦嗦的樣子,可眼神卻激動的望着祁青遠。

於磊正要斥責那少年無禮,被祁青遠攔住了,他輕聲的問道:“你姓什麼。”

那少年眼裏迸出了淚水,激動的回道:“我姓伍,我姓伍,伍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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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長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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