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婚禮遇刺4
面對新娘的驟然怪責,沈大竟然無言以對。
新娘鬆開洪爺,比起洪爺,所謂的兄長才是害慘他們夫妻的罪魁禍首。
“沈氏是百年世家,父親生前的時候就曾明言,不許家中子弟與幫派中人有任何牽扯。你利欲熏心,不聽勸阻,交結三教九流,處處與人明爭暗鬥也就罷了,可你居然連我們乾乾淨淨的婚禮也拿來利用,你可是害苦了我們。你這樣子做兄長,如何對得起知重!如何對得起父親在天之靈!”
新娘子言辭鋒利,字字戳心,沈大又深知弟妹的潑辣厲害,因此忍她責罵,不在人前爭辯,命人將她送回房中。
新娘子被強行送走,沈大代她向洪爺致歉,請洪爺原諒小孩子口無遮攔。
洪爺以大局為重,自然表示無妨,又上前對警察署長說:“請林署長嚴肅辦案,查出今日之事是何人指使,洪某必當重謝。”
林署長連連稱是。
洪爺交代完,便留下程易,與眾人做辭,由手下送回治傷。
林署長從底層爬至今日高位,其中多虧洪爺暗中助他,因此明裡暗裏都對洪爺格外敬重。
先時林署長已抓住幾個兇手,此刻洪爺再發話,林署長即刻向沈家索要來今日的賓客名單請柬,命人按此查對沈家的來賓,以防有漏網之魚混在人群之中走脫。
好在槍聲發出之後,沈家就命人封鎖各處通道,將賓客們安置在一處。後來林署長帶人過來,將沈家圍住之後,就更無人能夠輕易離去。
賓客們一概被帶到禮堂之外,由警察們按照請柬與名單進行核對。半個小時之後,就揪出十幾條漏網之魚。
十幾個人都是殺手,自是不可能。
名單與請柬上沒有名字的人,大多是有名字的賓客所帶來的親眷。
林署長又命有名字的賓客將親眷一一認領回去。
這下就僅剩下兩條漏網之魚。
小離是魚中之一。
她望着人群中的孫先生,孫先生避在人後,左觀右望,目光就是不肯與她相對。
孫意思意思再明確不過,那就是不肯出來認領她。
孫先生此般態度,應該是對她產生懷疑,大概她直接走到他身邊,他也會咬死說不認得他,而她也沒有任何證據證明孫先生認得自己。
在場之人,會咬死說不認得她者,除那位孫先生,還有十一哥。
小離不知道另一條漏網之魚是否被冤枉,但她自己絕對是被冤枉。
當下的形式十分危險,偷搶拐騙的罪小離不怕,在牢房裏混幾個月也就是了,但她卻當不起殺人的罪過。
殺人償命,她年紀輕輕可不想這麼早死。
她將目光投向程易,投向那個不願認得她的程易,他是她最後的希望。
到這般地步,他還是不肯認她嗎?
他肯說一句話,她就不必捲入這場是非的漩渦。
程易果然就說了一句話。
“你過來。”
小離死裏逃生,程易簡單一句話,代表她是他帶進沈家的人。
林署長見是程易說話,並不多問,而沈大方才已見過小離,更不懷疑。
小離暗暗松下一口氣,走過去,站到程易身後。
她現在倒感激那位孫先生,若非孫先生明哲保身,十一哥也不知幾時才肯認她。
她低着頭,抿嘴一笑,她就知道他一定不忍心拋下自己,他只是因為從前的事情,氣的厲害而已。
一場驚險無聲無息滑過,劉署長將行兇之人全部帶走,賓客們也紛紛散場。
小離隨程易離開沈家。
汽車駛向遠方,兩人默默無言。
小離不住地在內心思索該如何開口,幾分鐘的時間,她至少設計出十幾個開場的方式。
比如今天天氣很熱,可以借天氣原因問他熱不熱;比如他們分別兩年,可以問他兩年來的經歷。
可她自己偏偏不爭氣,汽車開了好長一段距離出去,她也沒利用起一個開場方式。
罷了,車上現在有第三人,等停車之後,再找個沒有外人的清靜地方,慢慢解釋清楚吧。
小離心裏想的圓滿,但是汽車開過繁華地段,程易突然對司機喊停,繼而不容置喙地說:“你下車。”
小離愣半晌才反應過來這句冷冰冰的“你下車”,同那句冷冰冰的“你過來”一樣,都是對她而言。
為什麼?
他方才還救她,怎麼片刻之後就要趕她下車?
他難道就不想好好談一下嗎?
程易逼視着她疑惑的目光。
“方才救你是還你那一槍,現在兩不相欠,你走吧。”
小離勉強笑了笑,她覺得她的笑容一定比哭還難看。
“我開槍救的並不是你,你沒有欠我。”
“我師父欠你的,就等於是我欠你的。”
她不肯放棄,竭力掙扎着。
“就算我不情急開槍,洪爺也未必不能躲開,所以還是我欠着你。”
“少煩我!”程易惡狠狠。
小離向後一仰,驟然而來的惡狠狠嚇得小離發抖,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十一哥,她再也擠不出一絲笑容。
難道她真的認錯人嗎?
為什麼兩年的時間會將一個人完全變掉。
從前的十一哥,照顧她、呵護她、給予她的溫暖無窮無盡,縱然她做錯事情,他忍無可忍教訓她、責罰她,也不至高聲。至於像今次這般,令她膽戰心驚,那更是絕無僅有。
她膽怯的連十一哥都不敢喊一聲,低眉順眼地表示:“我無處可去。”
程易的語氣冷冽到極點。
“你無處可去不代表我是你的去處。”
小離內心崩潰,再也等不及慢慢解釋,管他有沒有第三人,都情急地喊道:“十一哥,我當初絕對不是故意指證你。”
她不提還好,一旦提起,程易心中簡直恨毒,這一次他連看都不想再看她。
“你的所作所為是你自己的事情,不必向我解釋。”
小離見他態度決然,絕非一日可以迴轉。未免繼續惹到他,也唯有先行避開,過後再圖它法。
她推開車門,酷熱的陽光照進車內,刺目的陽光下,程易整個人冷若冰雕。
她回頭望他,態度也格外堅定。
“你不想見到我,我可以走,但是我不會放棄。”
車門關上的下一秒,汽車絕塵而去,程易好似根本沒有聽到她的話,或者聽到了,也當作垃圾一般丟至腦後。
汽車一路開到洪公館,程易先去探望受傷的洪爺。
洪爺手臂上的子彈已經取出,此時正躺在床上休養。
他見程易過來,命人給他看座,問他:“在沈家鬧事的人都抓到了嗎?”
程易回答:“一概被林署長帶回警局。”
洪爺“哼”了一聲:“帶回去又有什麼用處,關一關,罰一罰,問出來是誰人指使,又能將他怎樣?自從康復生死後,整個永州反而更加混亂。”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永州遲早有此一亂,趕晚不如趕早。”
“你說的對,趕晚不如趕早。再大的狂風暴雨,也有太陽升起的那一日,如今就看誰升的起來做太陽,照耀這東南一方。”
程易心裏有句話從未對對洪爺說起過,那就是他遲早會做那一輪升起太陽。
前面猛虎擋道,洪爺一生求穩,並沒有將太陽往自己這一派想,更沒想到程易早在多年之前,就有問鼎高位的野心。
洪爺咳嗽幾聲:“沈家喜堂變血堂,不必多言,你我也知道是哪一個做下的好事。老爺子近來偏重於我,老秦就處處與我做對。他不好直接向我下手,就劍走偏鋒去動沈家,想斷絕咱們與沈家生意上的往來。”
這也正是程易所擔憂。
“今日的事情有一就有二,秦爺手下儘是些亡命之徒,沈永成迫於壓力確有可能萌生退意。”
洪爺皺着眉,也是擔憂。
程易又道:“咱們既決心建實業,就少不得打進沈會長的圈子,與實業界的眾人合作。今日沈家的事情,是一個開端,倘若不給沈家一個交代,其餘人由人及己,起兔死狐悲之感,日後就再無人敢與咱們合作。”
洪爺對於這個交代,頗有幾分為難。
“如此一來,豈不勢必要與老秦撕破臉面。”
“師父與秦爺撕破臉並沒有多少好處。”
“然而除了撕破臉面,別無它法。”
程易笑了笑:“還有。”
“還有什麼辦法?”
“還有老爺子。”
洪爺恍若醍醐灌頂。
“你說的不錯,我一向私了慣了,竟將老爺子忘記。”
程易知道師父已經明白他的意思。
“老爺子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自家人內鬥,老爺子的原則永遠是誰內鬥就打誰,那麼師父何不如直接將此次事件擺在老爺子面前,由他老人家處置。”
洪爺一樁心事放下,臉上的肌肉也輕鬆起來。
“就請老爺子出面,縱然是猛虎,也須得挨頓重打。說不定老爺子發怒心,還要拿他做個標杆,以示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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