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七七章
付念最近得了一種怪病,皮膚出現紅斑,先是出現腹部,后而與背。
初始以為是過敏癥狀,去醫院做了檢查,卻查不出具體病因,醫生給她開了點消炎藥。
她塗抹之後並未見效,紅色斑點開始變成條狀,半弧的形狀像波浪一樣以規整的秩序連接。
腹部、胸部、大腿、小腿,最後蔓延全身。
付念像披了層魚鱗一樣,全身上下除了臉竟沒有一處完好的皮膚!
她全身魚鱗仿如刀子划痕,陷在肉里,有的甚至能摸出皮肉外翻,令人觸目驚心。
這使得她即使是在炎熱的盛夏,也必須要穿上長衣長褲,圍上圍巾,將全身捂得嚴實。
大街上行人都以異樣的眼光觀望,心想這個人肯定有病吧!
自從得了這種怪病,付念辭了工作,性格也變得孤僻扭曲起來。
她整日將自己關在房間足不出戶,厚厚的窗帘隔絕了外面明媚的天氣。她躲藏在黑暗裏像個女鬼,從一個時尚漂亮的女人變成了一個蓬頭垢面的“腐女”。是的,因為屋裏長期不通風,付念的家裏充斥着一股腐敗的味道。
她曾四處求醫卻找不到治療的辦法,“魚鱗”怪病已令付念對生活失去了信心。
瀰漫著各種怪味的黑暗房間裏,付念一身黑衣幾乎和黑暗同化,只有電腦屏幕亮着。
電腦音箱發出了提示音,是論壇中有了新回復。
她曾在各大論壇發帖求助,回復很多,卻沒有一條有用的信息。
更多的網友是當奇聞怪事看,有人同情,有人驚嘆,卻沒有人給予幫助。她坐到電腦前,即使不抱希望,她還是點開了回復。
回帖寫着:你這種病只有一人能治,你可以試試。
下面是一個地址。
付念瞪大了雙眼,這小網友不是在耍她吧?她的病真的有治了嗎?
……………………
人魚庵。
付念來到論壇上寫的地方。
這裏看起來糟糕透了,不像大都市那樣喧鬧繁華,卻像是貧困山村那麼落後不濟。
也不知是何時修建的庵堂,塵灰、蛛網漫天,沒有醫院,沒有診所,更不像住着世外高人的樣子。
付念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被騙了,她懷着僅存的希望敲開了庵堂大門。
開門的是個年邁老嫗,頭髮蓬鬆,初一看,倒與那厲鬼無意,她好奇地看着付念,問:“施主為何而來?”
付念說明來意。老嫗長嘆:“人魚庵早已不如曾經的繁華,各地分拆,恐怕也只有這一所了,既然來了,就進來吧”!她將付念帶入屋中,走到一扇雕花門前打開,進入一偏房。
付念莫名緊張,但想到如今的鬼樣子恐怕比起老嫗更有不如,堅定地推走進了那間神秘的“診室”。
與其說是“診室”,不如說是一個老人的普通卧室。
老式的木製傢具,褪色的窗帘,塑料的桌布,還掛着床帳,桌上有撲克牌、幾本經書、老花鏡、念珠,屋子光線並不明亮,瀰漫著木頭腐朽的味道和檀香味。
……
付念迷茫:“醫……醫生,我的病還有治嗎?”
“別叫我醫生,叫我紅老太吧。”老人戴上老花鏡,彷彿即將要研究一件曠世的藝術品。
“紅老太,你有辦法治我的病嗎?我真的很需要幫助,你要多少錢都可以,只要能治好我的魚鱗病,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付念真的是病急亂投醫了,對着這個她一點都不了解的陌生人苦苦哀求着。
“魚鱗病?”紅老太回味般地點點頭,“你起的這個名字還真的貼切啊!你真的願意為了治好這個病付出任何代價?”
付念決然地點點頭。
“好,把你的衣服全脫下來,我幫你檢查。”
付念褪下所有衣服,全身赤~裸地站在紅老太面前,豐滿的胸脯,纖細的腰肢,修長的雙腿……
可自從得了這個怪病,她再也不照鏡子了,因為鏡子裏的不再是迷人的tongti,而是醜陋的人魚!
紅老太看着這具身體,露出了嘆為觀止的表情,“3357片,果然是3357片!想不到竟然會在一個女人身上出現,劉瑾啊劉瑾,你是想女人想瘋了嗎?還是你真的分不清自己是男人是女人了?”
付念有些害怕,紅老太的話令她一頭霧水,尤其是紅老太看她身體時的眼神,根本不是醫生看病患的眼神,而是帶着一種莫名的興奮。
“什麼3357片啊?我的病到底能治嗎?你是不是要3357塊的診金啊?”付念有些急了。
“她不是要3357的診金,她是說你身上的魚鱗有3357片。”床帳掀開,一個男人從裏面走了出來。
天吶!屋裏除了她和紅老太,竟然還有第三個人,而且還是個男人。
付念尖叫着下意識起了個鴕鳥動作,遮住眼睛:“你是誰?你怎麼在這裏?”
她轉而又怒視向紅老太:“屋裏還有人,你怎麼不告訴我?”
“你也沒問我啊。”紅老太不痛不癢地說。
付念為之氣結:“你們……你們……”
一種強烈的屈辱感和被欺騙的氣憤令她幾乎全身都在顫抖。
“念……是你”!男人沉默了許長時間,難怪他會覺得聲音熟悉,令他仍不住從床帳中出現,此人竟是他談了數年的女友——念。
聽到有人呼喚名字,付念逐漸冷靜下來,緩緩放下了眼,身挺拔、高鼻樑,俊逸的外形,身着白色襯衫,有一種說不出的儒雅。
他是她的男友——浩,丁浩。
兩人居然會以這樣的場合下見面,自從得病,付念千方百計躲藏,幾近乎對這個男友不理不睬,只是不想他看到自己丑陋的身體,不曾想命運又和他們開了個玩笑。
“他和你的病是一樣的!只是不同等級罷了。”紅老太說道。
………………………………
紅老太讓丁浩將上衣脫掉,脫掉的一剎那,付念的驚訝無以復加。
只見他此刻光潔的胸膛上橫亘着八道鮮紅且皮肉外翻的傷痕,又粗又深,像八道鴻溝又像八條醜陋巨大的蜈蚣,從鎖骨一直到小腹。
如果說付念的魚鱗病是看后令人頭皮發麻,那男子的傷痕則是讓人看了心驚肉跳!
“這……是怎麼回事?”她瞪大雙眼,顫抖地問。
“你們身上的傷痕根本不是病,所以醫院都治不好。”紅老太說。
“不是病?那是什麼?”付念急切地問。
“是你們前世帶來的怨念,前世你們都是被處以極刑的犯人,清明十大酷刑知道吧?你們被處以的就是其中最為殘忍的剮刑,也叫做凌遲,意思是千刀萬剮,因為死前極為痛苦不堪,所以怨念才凝結不散,將身體上的刑罰帶到輪迴后的今生。”
“剮刑根據所犯罪行的嚴重程度,所剮的刀數也不一樣,最基本的是八刀,一般都成百上千刀,史上所剮刀數最多的是明時的太監劉瑾,總共被剮了3357刀。有時剮犯人的時候劊子手會用漁網將其罩住,在網的縫隙中一片一片將肉剮下來,所以這種刑法又叫魚鱗剮。”
“你是說我的前世是個太監?”
這太不可思議了!付念一時無法接受!她這樣年輕貌美的女子前世竟然是個太監,而且還是歷史上臭名昭著,影視劇中頻頻出現的大太監劉瑾!
她似乎聽到有尖細的聲音在她耳畔陰陽怪氣地叫:“劉公公,劉公公……”
付念打了個寒戰:“那麼我身上的魚鱗病就是當時魚鱗剮所留下的痕迹嘍?”
“沒錯,丁浩也是被處以的這種刑罰,他被剮了八刀,和你的3357刀比起來是小巫見大巫了,所以我才說,你們的病是一樣的,只是級別不同而已。”
浩,她的浩,為何老天如此不公,竟她們同時得這世間怪病?
丁浩深深地看了付念一眼,曾經多麼美麗的姑娘,如今一副皮囊竟讓他不敢相望,也難怪她不接電話,不再與自己聯繫,過了一會,拋下瑣碎思緒,問:“紅老太,病理你也說了,雖然令人難以置信,但我還是選擇相信你,不知你可有辦法治療我們?”
“遙想當年,劉瑾被剮3357刀之後,他的肉被分給民眾吃,老百姓爭先恐後吃大惡人的肉,以解心頭之恨,所以你就算轉世之後,依然沒辦法擁有完整的身體,你以前完美的身體只是暫時的假象,當逐漸成年,你的身體發育完成後,真實的狀況就會顯現。丁浩,你也一樣。治療你們的辦法就是找到當年吃你們肉的人,並殺了這些人!殺一個,你們身上的傷痕便會消失一條,丁浩。你只要殺了八個人,就會痊癒,至於付小姐……”
付念幾乎昏倒,紅老太的辦法居然是叫他們去殺人!
“要我殺人?不!我做不到!”丁浩站不穩地撞在桌子上,他懇求地問:“紅老太,可有別的辦法?我不要當殺人犯!”
“沒有,想做回一個正常人,就要找到那八個人,並讓他們死!這是你的宿命!當然,你可以選擇不治,讓這八道醜陋的刀痕永遠趴在你身上!”紅老太冷靜得令人恐怖。
“那麼這八個人有何特徵?”丁浩黝黑眸子閃爍,低着頭沉沉問道。
“沒有,全靠你自己感應,他們身體裏有你前世的肉,只要在一定的距離內你就會有一種微妙的感應。”
“可是茫茫人海我該怎麼找那八人,他們有可能在世界任何地方,中國,歐洲,非洲……全世界那麼大,我該如何尋找?這無疑是宣判我的死刑!”
“那我呢?”付念無力地跪在地上:“我那3357個人又該如何尋找,要我殺3357個人,這怎麼可能?”
紅老太慢慢說道:“那些人並不一定要你們親手殺害,只要他們死了,從這個世界消失了,你們身上的傷痕就會消失。而你那3357個人,你最好祈禱他們都在某個山村,一次地震或自然災害讓他們全村滅亡!”
付念絕望了:“老天若能如此優待我,又怎麼讓我全身長滿‘魚鱗’?我看這3357個人不但不會一夕暴斃,他們還會長命百歲,直到把我耗死為止!紅老太,還有沒有其他辦法?”
“第二個辦法只需殺一個人,就是當時剮你3357刀的劊子手,但我不保證他一定在這個世界上,也許他已經死了,也許他還沒有出生,如果你選擇這條路就必須承擔這個風險。而且你必須親手殺了他,他的自然死亡和意外死亡都不會使你的魚鱗消失。丁浩,剮你的劊子手我能感應到他並不在這個世界上,所以你只有一個選擇。”
“剮我的劊子手有什麼特徵?”付念問。
“這個人的大腿內側有一個火焰形的黑色胎記。”紅老太灰白相間的眸中,深似如海,讓人心驚膽寒。
付念苦笑,如此隱蔽私密之地,難度只怕更大,“紅老太,我還是選擇這條路吧,不管這條路再怎麼難,總比殺3357個人要靠譜吧。”
“好,祝你成功。”紅老太陰森森地笑着揮別了兩人。
………………………………………………
“紅顏,五百多年已逝,你為何始終不肯放下?執念太深,傷人傷己”!庵堂之內,忽得出現一道身影,絳衣似霞,身直若松,一站一立間,無不彰顯氣度。
偏偏紅顏,看都未看一眼,坐在床睇之間,閉目養神,手起念珠落,無聲一嘆:“五百多年……好快啊!可從明朝以來,到如今的社會,試探過十對夫妻,六雙男女朋友,可到了最後,終究敵不過現實,難道世間真無至死不渝的愛情嗎”?
劉瑾——河南信州人氏,父劉聰,母何氏。劉販賣藥材為生,積下家產千金。
然夫妻年過四旬,未有男女生育。聰因到河北大名府收買貨物,看到一子,名曰談瑾,年甫十歲。生得白淨面皮,眉濃眼露。
因父母窮乏聊困,轉手劉聰,劉聰大喜,示談瑾如己出,改曰劉瑾。回家夫妻溺愛,送其上學攻書。
不數年,劉瑾性輕挑,善戲虐,口舌伶俐。下棋投壺,博弈踢球,無一不精。
年十六,劉聰病故,何氏溺愛更甚。不務生業,妄結浪遊。至十八歲,何氏亦亡。劉瑾益加放蕩,賭博酗酒,調戲婦女,無所忌憚。不數年家業盪盡,連住處也變賣了。因思有個族叔劉文俊,欲投他處,求得出頭。
文俊名劉澤,系二甲進士出身,時官拜吏部天官。乃劉聰之表兄弟,瑾之表叔也,家資饒富,劉瑾故yuwang其提攜,遂收拾上路。非止一日,已到蘇州府,尋店安歇。問店家,方知劉吏部家住在獅子街,是晚即飽餐安寢。至次早飯後,備下名帖,來到劉府前,對把門家人說明,家人道:“老爺不在家裏。”劉瑾墾求家人把帖投進后衙,夫人李氏見了名帖,心想:劉聰家業富足,劉瑾到此,必是放蕩,即傳請進後堂。
劉瑾拜畢坐下,旁邊茶罷,夫人曰:“賢侄在家料理家務,何由到此?”
劉瑾曰:“只因父母雙亡,家業蕭條,望嬸娘寫一信附小侄進京,托叔父圖個出身。”夫人曰:“你叔為官清淡,從不敢妄薦一人,賢侄進京,想也無益。”遂令家丁取出銀子,對劉蓬口:“此銀十兩,賢侄權收作盤費回家,切不可進京。”劉瑾不悅曰:“嬸母既是不肯寫信提攜,小侄又非來打秋風,銀子可收進去。”說罷,亦不辭別,竟悻悻跑出後堂而去。夫人入內不表。
且說劉瑾出了劉府,一路憤恨:“異日若得志,必設害他一家雪恨。”
忽又轉念曰:“適才送我的銀子,我又不取,如今路費已盡,舉目無親,不若投河身死免受了辛苦。”想到此際,心中凄慘,信步出城,欲尋溪河自盡。
來到荒郊,迎面撞見一女子,驚為天人,若是一兩年前的劉瑾必然上前調戲一番,然現心中悲戚,並無此情。
那女子正是從縹緲海域出世的紅顏,心思單純,涉世不深,見劉瑾有死志,上前阻攔,詢問詳情。
瑾天資聰明,能言善辯,死非他之所向,見這女子錦衣玉袍,氣質非凡,腦子急轉,巧言以辯之,落道家中落寞,父母橫死,仇家勢大而不得報,遂起尋死之意。
紅顏念之善心,又及悲苦,送約旅店,細心照料。
瑾似預感好運將來,對紅顏禮遇有加,他本長得眉清目秀,人畜無害,又皆之巧嘴能言善辯,不久,紅顏淪陷,將整個心繫在劉瑾身上。
瑾見時機成熟,與紅顏商討,欲朝廷謀個一官二職,倘若功成,必娶紅顏為妻。
恰逢弘治年間,內室皇宗姓朱名厚照,不愛江山愛美人,時常嬉戲於野,給自己取了個儒韻的道號——逍遙夫子。
一國之君取號逍遙,足見當初的朝政是如何終到落寞,瑾乃明人,只要給他一根槓桿,他能撬起整個世界。
那一年,明武宗朱厚照尋訪天下其珍,可送至當時縣衙所在逐層遞交,也可送至宮中,禮部私掌,若被看中,自當重重有賞。
同年,紅顏為劉瑾釀了一壇那紅顏醉。
PS:今天就一大章,五千多字,很感謝木木,那個陳希平也是你吧,謝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