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傾心而談
歐陽朵朵這頓飯吃的真香,她覺得王子彥做的飯和母親做的飯一樣好吃,是另一種香。歐陽朵朵看着吃空的飯碗,再看看王子彥那雙讀書人的手,覺得有必要自己把自己吃的碗洗乾淨。但是想到只洗自己的碗,顯得不太好,便說道:“你做的飯真好吃,我來收拾碗筷。”
“好啊,那就麻煩你了。”歐陽朵朵雖是誠意幫收拾碗筷,但她着着實實的還是被王子彥的爽快的應答給小小鎮住了。王子彥的應答,客氣中又帶着幾分親近,彷彿她是這裏的家庭主婦。
“菜放冰箱嗎?”歐陽朵朵微鎮了下后問道。
“嗯,放冰箱。”王子彥說完接着道:“你幫我幹活,我休息一下。”他說的自自然然,活像歐陽朵朵和他是一家人似的。
“好。你息會兒吧。”歐陽朵朵心想,做這頓飯就累了,真是跟自己差不多的毛病,不能受累,嘴上卻說道:“好,我來,你息會去。”
歐陽朵朵把吃剩的菜用保鮮膜蓋好,放進冰箱。又把鍋和碗筷一起端到水龍頭下,沒一會兒,耳朵里傳來鋼琴聲。歐陽朵朵知道客廳書櫃旁有一架鋼琴,她剛開始看見時候,還暗自琢磨,這鋼琴是不是他前妻彈的,她還記得自己小時候,被逼着送去學鋼琴,那裏學琴的女娃要比男童多得多。
原來王子彥說的休息,是這種方式的休息。歐陽朵朵恍然頓悟。小時候,她雖然被逼學過一段時間鋼琴,但她從沒喜歡過鋼琴,可現在聽着王子彥彈的“夢中的婚禮”,卻覺得很是好聽。
也不知是學過心理學的緣故,還是歐陽朵朵本身就敏感的原因,她居然琢磨這個王子彥為什麼那麼多曲子不彈,非要彈這個《夢中的婚禮》。
“莫非他還沒從前面的婚姻中走出來?那是個怎樣的婚姻,看這個王子彥斯斯文文也很智慧的樣子,不像是隨便嫌棄人的人,難道,他被前妻甩了?”歐陽朵朵瞎猜着,手上的鍋碗已經被她洗刷乾淨。
王子彥已經開始第二遍彈這首《夢中的婚禮》。歐陽朵朵在他面前的椅子上靜坐下來,靜靜的看着,他的神情專註,手指靈巧地在鋼琴上飛舞着,那琴上的黑白鍵,在他手指下此起彼伏,活像一個個黑白蝴蝶在素雅的園子裏快樂地飛舞着。
“好了,怎麼樣?”隨着最後一個音符的嘎然而止,王子彥突然轉頭看着歐陽朵朵聽得認真的模樣兒問道。
“好聽,很棒。你不是只會彈《夢中的婚禮》吧。”歐陽朵朵明知答案必然是否定,卻按耐不住好奇心問道。
“你知道這曲是《夢中的婚禮》?”王子彥的眼睛亮了一下,很顯然歐陽朵朵能說出這首鋼琴曲的名字,起碼說明她的讚美可信度高些,儘管實際上歐陽朵朵並沒誇他什麼。正所謂:再能幹的人,也希望得到別人的讚美。
“我小時候學過鋼琴,只是後來討厭,就不學了。”
“為什麼討厭?”
“彈得手疼,最主要我坐不住。我媽得了空就讓我坐着練琴。”歐陽朵朵笑一笑說,“你中午還得休息吧,要不咱去取下帽子,省得耽誤你休息。”
王子彥用他那特有的似笑非笑的眼神看了眼歐陽朵朵說道:“不急,我下午沒事。平常也沒人打擾,你在,正好陪我說說話。”
歐陽朵朵沒想到王子彥會這麼說,她不曉得怎麼接話,腦子被他這種坦於承認孤寂的話給打動了一下。正在這時,歐陽朵朵的手機響了,是她媽媽打來的,問她怎麼還沒回家,催她回家吃飯。
不知咋的,歐陽朵朵不想說她在王子彥這邊,就編了個謊說自己在同學家吃飯,下午還要去人才市場看看,會晚點回家。母親信了,不催她,只說那就不等她吃飯了,並囑咐她騎車小心。
“家裏人打來的?”王子彥問道。
“嗯,我媽。”
“有人惦記真好。”王子彥沒有問歐陽朵朵為什麼不跟她的母親說實話,只是用平穩的聲調輕輕地說了這麼一句,而這短短的一句話聽在歐陽朵朵的耳朵里卻有點憂傷的味道。
“你也有家人啊。”歐陽朵朵接話道。
“是的,我也有。我也有父親——“看了眼歐陽朵朵,王子彥用無法形容的微升的聲調接着道:”還有個弟弟。”
“你沒有別的親人了?親戚啥的?”
”原先有的,後來都沒了。“看了眼歐陽朵朵疑惑的表情,王子彥接着道,“我母親去世早。她是孤兒,是我爺爺奶奶從小領養她,大了嫁給了我父親。我博士畢業那年,爺爺去世了,我工作不到兩年,奶奶也去世了。我都沒來得及孝敬他們。“說這話的時候,一朵憂傷的愁雲飛上了他的眉頭。
“那你不是結過婚嗎?不跟她來往了嗎?”不知受誰的認知影響,歐陽朵朵覺得一日為親人,便是終身的親人。
雖說現在沒有男朋友,但,這不意味着歐陽朵朵不懂愛情。原先上大學的時候她也是談過戀愛處過對象的人,並且那時還跟那個男生着着實實的相戀同居了兩年,但大學畢業沒多久,他們就分了。
當時是男方提出的分手,男方要求一畢業就結婚,可她不想那麼早結婚。男方就娶了別的女人。剛分的時候,她着着實實的悲痛了好久,恨過他、怨過他,藉助各種佛學書籍來化解自己的怨恨和悲痛。
但後來的後來,她還是真心實意地原諒了他,並給他送去了一份代表真摯祝福的結婚禮物。也許就是從那時起,她明白了這個概念:一日為親人,便是終身的親人。
雖然,歐陽朵朵不明白,她前男友那時為什麼要匆匆忙忙結婚,是他真的急於在法律上確定兩人的關係呢,還是因為他喜歡上了別人?後面猜測曾讓她痛苦不堪。但,她明白一點,曾經,他愛過自己,並陪伴自己度過很多快樂的時光。
不是自己偉大,而是在痛着的日子裏,她逐漸明白一件不爭的事實,那就是:恨他只會讓她變得形容憔悴,美麗蕩然,關鍵是恨他也改不了事實。
“她有了自己的家了,不需要我去關心了。”王子彥說這話時候,慢慢悠悠,仿若在回憶往事。
“哦——”歐陽朵朵的思緒回到現實,她好奇地問道:“你們為什麼分手?你看起來挺能包容,不像愛吵架的那種。”在歐陽朵朵的感覺中,婚姻的解體,多半是“分心--吵架--分身”。
“她喜歡上了別人。”王子彥頓了下說道:“其實我們本身感情挺好,她也沒什麼錯,就是在辦了離婚手續后,我還是很想她。有時候,夜不能寐,想她想得心痛,暗夜裏常常流淚。”
“哦,那你們當初是自由戀愛嗎?”歐陽朵朵好奇地問道。
“是的,我還記得我們倆第一次看露天電影的情形。”王子彥的眉頭有了一絲回憶快樂往事才有的神采。
“你現在還想她?”歐陽朵朵問道。
“一起生活那麼多年,當然忘不了。這間屋子就是我們結婚時候才買的。”歐陽朵朵忽然滋生出一種同病相憐的情愫來。她想王子彥願意跟生為陌生人的自己來說這些事情,一定是他需要個聽眾,需要有人去傾聽。而她莫名其妙的,只恨自己沒早聽他說他的故事。
有件事情很是奇妙,那就是同樣的人,同樣的事情,經不同的人描述,那描出的畫面往往迥然不同。原先歐陽朵朵從姐姐與母親零碎的談話中也聽說過王子彥的一些事情,只是,在她們的描述中,那王子彥是孤僻、冷傲、不懂親情的形象居多些。現在近距離聽他說自己的事情,她只覺得,這王子彥其實是個誠實坦然、重情重義,需要被關愛的大孩子。
“我去姐姐家的時候很少見到你,好像姐姐和姐夫結婚的時候,也沒見過你。你跟他們很少來往嗎?”歐陽朵朵轉移話題,問出了之前的疑問。
“我小時候不理解父親,怨他娶了后媽。其實,子浩媽媽整體說來也不錯。只是,小孩敏感,看到她親弟弟,或是把多的東西分給弟弟,我就很不舒服。”歐陽朵朵知道王子彥說的阿姨是子浩的媽媽,她不去打斷他,只靜靜地注視着他。
王子彥頓了下接著說道:“現在想來也沒什麼,就是親身父母,對待年歲大和年歲小的孩子,還多少會有些不同。只是那時不明白。我上一年級時候,就跟爺爺奶奶一起住了。爺爺是老師,教我寫字,畫畫。”
“哦——這麼說,你跟子浩相處很少?”歐陽朵朵不稱子浩為哥,也直呼其名。
“也不,小的時候,他媽媽也要上班。暑假和寒假,我跟他一起的時間還是比較多,只是,我喜歡靜,喜歡畫畫。他喜歡跑出去和別的孩子們玩耍。”
歐陽朵朵原先讀心理學的時候,看了很多也聽說很多別人的故事,她對別人的故事,幾乎形成了抗體,往往興趣不大,但,這次,她卻認認真真地聽着王子彥說他的故事。
不覺間,兩個小時過去了。兩人收了話茬,一起去了王子彥在學校的房子那邊,去取歐陽朵朵的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