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不待左紹華開口,安立奎立刻將璜斯的話翻譯成中文,「他剛才說,別忘了我們宣誓過,我們還有家人的性命要顧及。」
傑克不太高興的啐了一句,「英文呢?」
安立奎很快的又用英文為傑克翻譯一遍。
左紹華把頭低下來,來到艾莉的臉旁,幾乎是以耳語道:「所以啰,你們是講西班牙文的,聽得懂英文嗎?」
艾莉伸出一隻手輕撫着她的小腹,似乎對左大腿上正從臨時包紮的紗布里沁出血來的槍傷渾然不覺。
這時,璜斯義正詞嚴的以帶有西班牙腔調的英文說:「你可以殺了我們,但是我們什麼都不會說的!」
左紹華不由分說,突然抓起艾莉左額頭上的一綹頭髮,然後以乾淨利落的手法用利刃把頭髮從接近頭皮的地方一刀切斷,並且將那綹頭髮丟在艾莉眼前的桌上。
「接下來,我要切的不是頭髮,而是你的手指頭。」
楚綺瑗把臉低下來,她不斷的暗暗告訴自己,如果左紹華不這麼做,說不定會有成百上千的人死在定時炸彈的火舌里,但是她還是情不自禁的對那名女殺手生出一絲憐憫之心。
艾莉對左紹華的話仍無動於衷,只是忘我的以手輕撫着小腹,臉上顯現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左紹華突然兩手重拍在桌上,他趴在桌上,直直面對艾莉的臉大聲吼着,「給我一個人名,或是一個地名!」
對於艾莉的冷靜沉默和左紹華的憤怒咆哮,璜斯似乎有些沾沾自喜起來,他深信艾莉絕對不會背叛他們的組織,他們兩個人都寧願死,也不願意成為叛徒。
左紹華粗魯的抓起艾莉的右手,用力把它按在桌上,他的刀尖在她的手背上輕輕划著,但是艾莉只是不停的用左手撫摸着她的小腹,好像這個重複的動作讓她不怕任何身體上的酷刑似的。
楚綺瑗看着,突然驚覺一事,她又看了那名女殺手放在小腹上的手一眼,然後又看着她那張幾乎異常冷靜,卻又詭異反常的帶笑臉孔,心中的那個問號突然消失了。
就在左紹華又要開口吼叫之前,楚綺瑗突然喊了一聲。
「紹華!如果我的女性直覺沒有錯,我想,那個女殺手正懷着身孕,請你不要傷害她。」
聽得懂楚綺瑗在說什麼的容朝安和安立奎,也跟大感意外的左紹華一樣,同時轉過頭來看着楚綺瑗。
傑克立刻發問:「你們在幹什麼?發生了什麼事?」
左紹華很快的比了個手勢,暗示楚綺瑗別作翻譯,他則改變策略,冷冷的對艾莉說:「還是你喜歡我快一點,要我把刀子捅進你的肚子裏轉兩圈?CIA會替我作證,說是你自己拒捕反抗的。」
左紹華把利刃移向艾莉的胸前,然後滑到她的小腹時,艾莉輕撫着小腹的左手突然停止了,而且臉上現出一抹前所未有的恐懼。
璜斯馬上低啐了一串西班牙話。
安立奎也很盡職的立即翻譯,「他說,你哪裏不對勁呀?他只是嚇唬你!」
左紹華馬上接著說:「噢,NO、NO、NO!我不是在嚇唬你!」
當左紹華的利刃尖端刺穿艾莉的晚禮服,刺進她小腹上的肌膚時,一直沉默無語的艾莉突然叫了起來,而且向璜斯說了一句話。
安立奎的翻譯很簡單,「她說,我沒告訴過你我懷孕了。」
楚綺瑗緊閉雙眼暗自祈禱着,把容朝安的手抓緊得幾乎毫無血色。
容朝安趕快把臉湊近她,柔聲說道:「別怕,不會有事的。」
安立奎等着要翻譯西班牙文,不明就裏的傑克則是兩手抱胸,搖頭吁口氣,靜觀其變,然而璜斯卻頓然失去了他原有的囂張氣焰,垂頭喪氣的把臉埋在兩手之間,無聲的啜泣起來。
艾莉咬了咬下唇,然後轉向左紹華,只說了一句——
「巴塞隆納。」
艾莉唯一願意透露的線索,無疑給左紹華和傑克注入了強心劑,畢竟現在他們的捜索的範圍已經縮小到一座城市。
但是,安立奎卻好像被人用槍轟去了腦袋一般。
等艾莉和璜斯被警方帶走之後,安立奎才道出他內心所受到的強烈衝擊。
先前容朝安問他的那道問題——有什麼事情發生后,會足以讓他的「ZORO」服飾瀕臨破產?現在,他有了答案。
坐落於巴塞隆納市中心的神聖家族教堂,是西班牙最負盛名的教堂,自從一八八二年動土開工之後,已經蓋了一百二十多年卻還沒有完工,預計要到公元二0二六年才可以完全竣工,主要是因為建造這座「加泰隆尼亞現代主義」教堂的資金,完全仰賴民眾捐款,基金的多寡也就影響着工程進度的快慢。
雖然有些西班牙人認為神聖家族教堂是一座其丑無比的教堂,但是也都樂觀其成,期待竣工之日的到來,因為它同時也是世界唯一一座建築物,在還沒有完工之前就已經被列為世界文化遺產,這座外型詭異,內部又沒有做禮拜彌撒廳的教堂,無疑是世界公認的「西班牙之光」。
在西班牙近百年的歷史裏,德高望重的馬迪司家族出了不少名人,安立奎是新生代中最會賺錢的一個,他同時也遵循着幾世代以來馬迪司家族的傳統,身為建造神聖家族教堂的主要幫助者之一。
安立奎表示,他把「ZORO」服飾王國為他賺來的財富,除了增設遍佈全球的旗鑒店之外,其它現金全部投資在購買世界級的名畫上。
他認為收藏投資藝術巨作,比買股票或鑽石還更能夠保值,因為一幅百年以上的名畫,只會隨着時光荏苒變得越來越珍貴,不像股票或鑽石會受到市場價位波動的影響。
而自從今年年初起,安立奎為了幫助目前里裡外外都架滿鷹架的神聖家族教堂吸引比每年兩百萬名還要更多的觀光客、朝聖者前來,增加門票及捐款收入,他主動提供五幅在他的收藏里最負盛名的畫作,在教堂的展示室里作為期一年的展覽。
這五幅畫作中,有三幅是達文西的名畫,還有兩幅是拉斐爾的作品,全都是具有宗教意味的巨作,也全都是歷史超過五百年的古董名畫,五幅畫的價值超過六億美元。
簡而言之,如果恐怖分子的定時炸彈是被安裝在巴塞隆納的神聖家族教堂,只要一引爆而燒毀了這五幅名畫,就足以讓安立奎和馬迪司家族傾家蕩產。
但是,即使安立奎一通電話打去,派人徹夜把名畫移走,一個更大的問題依舊存在,定時炸彈仍會讓「西班牙之光」瞬間夷為平地,因此所造成的損失,將難以金錢來估計!
若東方A沒有主動聯絡,左紹華根本無法向東方A回報最新情況,於是傑克立刻通知唯一可以和東方A聯繫的MI5總部,但是他們也只能送出衛星訊息,然而東方A卻一反常態,並沒有立即響應。
最後,MI5臨時決定,傑克和左紹華必須在最短時間內,隨着安立奎搭乘私人飛機直飛巴塞隆納。
容朝安在向邢光東回報一切狀況之後,認為要把今晚的新郎邢笠維拖去巴塞隆納實在不合情理,因此他自告奮勇,決定隨安立奎去歐洲一趟,畢竟定時炸彈是經由他的行動啟動倒數計時的,而且,他說不定能在接下來的行動中幫上什麼忙。
由於安立奎的私人飛機必須重新加油、做維修檢查,然後向機場提出起飛的申請,等這些必要的步驟一一做完,他們最快也只能在當晚午夜之後起飛,那是大約四、五個小時以後的事。
楚綺瑗隨即陪同容朝安走了一趟醫院,他們從院方得知,容朝平的下半身受到的大部分是皮肉傷,但有四根肋骨斷裂,是否有內臟器官受損傷,還得在加護病房裏多待幾天做詳細的檢查才能確定。
容朝安離開醫院之前,只向父母表示,他必須立刻替「鴻碁集團」飛去西班牙處理緊急狀況,其它的細節會由姨丈邢光東在婚禮結束后當面親自向他們兩老說明。
容朝安和楚綺瑗都沒有心情再回到婚宴上,但是安立奎交代容朝安,必須待在飯店裏,以便到時一同出發前去機場。
容朝安並未打算準備任何行李,因為他身上「鴻碁集團」所給他的信用卡,已足以應付任何不時之需。
晶華飯店十樓44:21:18
這段等待飛機的時間,容朝安請飯店安排一間套房讓他稍事休息。
楚綺瑗陪着容朝安進了房間之後,兩人才開始有種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尷尬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