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與殷家兄妹告別後,魏光禹等人方調頭回府。
他目光冷淡的掃過好友懷裏昏睡不醒的女人,之後一言未發,縱馬疾去。
梅延峰顧着懷裏受傷的美人,本就行得緩慢,見好友轉眼就失了蹤影,一時覺着莫名。
一旁的蕭寒猶豫一會兒,問道:“你當真要帶她回府?”
梅延峰點頭。
蕭寒面無表情:“將軍不會同意。”
梅延峰垂眸,看一眼她雪白的小臉:“身旁正巧缺個丫頭使喚,帶回去再說。”
蕭寒毫不留情的拆穿他:“蘅雅苑數十名丫頭。”
“都太丑。”梅延峰語氣平淡如常,若那不知情者聽了,只怕還得真信。
蕭寒語塞一陣,后道:“我看你是瞧中了她的美色。”
梅延峰不語,似是默認。
等到進了將軍府,梅延峰順利的將美人抱到肅頤院的蘅雅苑。
蘅雅苑別的不多,花草樹木最多,這也是當日魏光禹為何要將他安置在此的原因之一。
梅延峰將美人放置到榻上,蓋好被子后,方走進一間小藥房。
配完葯出來之後,他便招來一直在跟前伺候的兩個丫頭:“先將這副葯熬出來,再給她擦擦身子準備兩身換洗衣物,之後別忘了把這葯撒在傷口上。”
侍琴侍棋雖滿心好奇疑問,但到底不敢多問,聽命去辦不提。
玉奴是被一口葯嗆醒的。
人一醒過來,身體上的疼痛便也跟着醒來,她深深蹙着眉頭,睜開眼睛就看見一個陌生的屋子。
登時一驚:“這、這是哪裏……”
她剛準備坐起身,下一刻就被痛的倒了回去。
她倒抽幾口冷氣,被子下的手慢慢來到傷口處的繃帶上,雪白的牙齒就差咬破下唇,肩上的疼痛令她渾身發冷,面容蒼白。
侍琴侍棋兩個對視一眼,侍琴才道:“這是將軍府的蘅雅苑。”
玉奴愣了一愣,原來她已經入了將軍府,只是蘅雅苑是哪裏。
看出她的疑問,侍琴便又道:“此處是梅先生的住所。”
玉奴這才明白過來。
她怔了許久,才重新闔上眼帘,心中不無吃驚。原以為梅公子既說出了那話,自己就沒了機會,未想,她最後還是進了將軍府reads;。
她一時心跳如擂鼓,連旁邊有人跟她說話都沒聽見。
兩個丫頭只當她又昏睡過去,便忙去稟梅先生。
等到梅延峰過來時,她已經再次睜開了眼睛。
她強忍着痛意要起來給他行禮,對方卻讓她別動。
她想了一下,便沒再堅持。
她天生膽小怕事,又身份卑微的可憐,一向低三下四慣了的,因此並不敢直眼看他,只敢將目光堪堪移到他的胸膛處,抿了抿髮白的唇瓣,虛弱的開口道:“多謝梅公子。”
梅延峰便道:“不必言謝,你日後總要替我做事,到時不算你月銀就是。”
玉奴呆了一下。
梅延峰在一旁椅上坐下,自顧自的斟了杯茶出來:“只是我身邊不缺端茶倒水的丫頭,除此之外,還會些什麼?”他慢悠悠的道,眼眸一錯不錯的盯着榻上的美人瞧,覺着她即便是一臉病容,卻依然美得驚人。
沒有讓他等得太久,玉奴就輕聲開口說:“還會歌舞……”
梅延峰一瞬便看穿她的身份,挑了挑眉:“你是歌女?”
玉奴輕嗯一聲。
梅延峰便突然站起身,笑容溫和:“甚好。”又道,“先好好養傷,傷好了再說。”
玉奴便再次謝過他。
日子過得飛快,眨眼間玉奴就在將軍府待了近一月。
在這期間,一半的時間都在榻上養傷,後半月能夠下榻走動了,梅公子便總喜歡讓她唱曲兒給他聽。
玉奴心中感激他,又想留在將軍府,因此便也不敢拒絕,經常的唱曲兒給他解悶。
這一日午後,她如常的跪坐在席上抱着琵琶輕聲彈唱。
低吟淺唱間,見一旁搖椅上的男子闔上了眼,以為他睡去了,便準備停下來。
怎料她剛停下,對方就一抬手,雋朗的眉間微有不悅:“別停。”
玉奴微驚,忙再次撥動琴弦。
魏光禹進來時,便瞧見這樣一幕。
好友梅延峰慵懶隨意的靠在搖椅上,閉着眼目像是在假寐。腳邊跪在一個白裙女子,自這個角度看不見她的臉,只能看見那裊娜纖柔的身段,與盈盈不堪一握的細腰……
耳邊傳進她婉轉輕柔的歌聲,讓人聽過便想一睹她的風采。
魏光禹在門邊遲疑一瞬,隨後邁步進去。
玉奴背對着門,聽見動靜只當是侍琴侍棋其中哪個進來,因此並沒有理會。
魏光禹走近幾步,自上而下的看她一眼,隨後將目光轉到好友身上,淡淡開口道:“子峰好雅興reads;。”
琴音戛然而止,玉奴驚地身子一顫,差一點就撥斷了琴弦。
梅延峰看她一眼,起身笑笑:“魏兄來了。”二人在窗邊落座后,又吩咐,“玉奴,快去沏壺茶送來。”
“是。”玉奴有些緊張,對着魏將軍福了福身子后,才一手握緊琵琶,一手微提裙擺輕手輕腳的退出去。
等到她沏好茶水送進來時,就見房中格外安靜,唯有清脆的落子聲不時響起,他二人此刻正在下棋。
見此,玉奴更加不敢發出動靜,腳步輕盈的走到一旁案邊,斟了兩杯茶出來。
她端起其中一杯,首先送到了魏將軍手邊,細聲開口:“將軍。”
他是將軍府的主人,自己雖然住在梅公子的蘅雅苑內,但歸根結底都是他的地盤,理應先顧着他。
許久之後,就當玉奴快要堅持不住時,魏光禹才看她一眼。
他拿手指輕敲了敲桌面,示意她擱下。
玉奴如釋重負,擱下茶盞后,才直起一直曲着的膝,之後忍着麻痛將另一杯茶送到梅公子手邊。
梅延峰自然捨不得為難她,爽快的接過,飲了兩口後送回她手上。
下一刻,他不由笑嘆:“魏兄棋高一着,小弟心服口服。”
魏光禹面色淡淡:“你心不在此,能贏就怪了。”
梅延峰並不解釋,而是道:“魏兄所言極是,今日不如暫將棋子擱下,讓玉奴舞上一段,供你我兄弟二人飽飽眼福。”
玉奴心驚不已。
她來蘅雅苑這許久,雖說魏將軍時常會過來,但除了在長公主府上的那一次外,之後就再沒有在他跟前跳過舞。今日梅公子突然生出讓她當面跳舞的興緻,她之前絲毫沒有準備,自然顯得十分緊張忐忑。
魏光禹未開口,而是目光幽深的朝她看去。
梅延峰見她緊張的在底下揪裙子,便道:“傻愣着做甚,還不趕緊的。”說著,又忍不住挑眉戲謔,“將軍大人一向公務繁忙,少有這等閑暇時光,還不趁着機會趕緊舞上一段,說不準……”
說著停頓下來,笑而不語。
玉奴臉上一時間紅白交錯,她還是有些不太懂得梅公子的意思。
只是梅公子已經發了話,她再是緊張,也不得不當著魏將軍的面輕輕起舞。
一舞下來,梅延峰顯然陷入了痴醉狀態。
反觀魏光禹,他先是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隨後平靜的起身,依舊是那副冷漠的神情,甩袖離開。
玉奴正跌坐在地上輕輕喘氣,身側就迎來一道冷風,她知道是他。
方才舞中,他眼中流露出的驚艷之色雖只有短短一瞬,卻依舊沒有逃過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