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滾刀肉
宦海翔雲-第358章滾刀肉
聽了梁明浩的話，左睿心裏有了主意。這段時間一直沒有見到過鐵戰國，鎮裏也沒有開會，是時候見見鐵戰國了。
最近這段時間，村裡老百姓一直在反映鐵戰國的問題。信訪、人訪都有，左睿一直沒有把這件事情提上議事日程，因為現在的桑梓鎮，最需要的就是穩定。像鐵庄村這樣的大村，一旦亂起來，整個桑梓鎮的工作都會受到影響。
"鐵戰彪什麼時候回來？如果他回來，請他過來坐一坐，咱們好好謀劃一下，鐵庄村到底應該怎麼發展。"左睿說。
剛才這話他已經說過一遍了，梁明浩好像沒有理解他的意思，絮絮叨叨不停的說著鐵戰國的不是，狗蛋有點兒心煩意亂。
"到你這兒來以前，我剛跟鐵戰彪打過電話，他說這兩天一定回來，勁頭很大。他想干兩件大事，第一個就是把村裡所有的街道全部硬化，第二就是把村小學重新翻建。"梁明浩一說這些，眼裏放出了精光，這些可都是實實在在的政績。
"這都是大好事啊，如果這兩天事情解決了，鐵庄村的面貌可就大大改觀了，這個鐵戰國，這麼好的事情怎麼會不同意呢！”
"我看他就是腦子進水了。我問他為什麼不讓建，他就跟我耍混。"梁明浩一想起鐵戰國那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就深感頭痛。在他們老家，管這種人有一個專門的稱呼，叫"滾刀肉"。滾刀肉放到案板上，再高明的屠夫也不能輕易把它切開，圓圓實實的，只要刀放到上面，就滾過來滾過去，把人氣個半死。
"他來了以後，咱們一起見面，把這件事情定下來。"左睿說。他現在可不想慣下鐵戰國的臭毛病，不管因為什麼原因，為村裡辦好事，他都是支持的。
說曹操曹操就到了。兩個人剛把話題轉到下一步的工作上，鐵戰國就在外面敲門了，還粗聲大氣的喊着：左書記在嗎？梁明浩不想和他碰面，起身走了。
兩個人面對面站着，鐵戰國說，"鬧了半天，我人緣兒這麼好啊。我一來，梁大鎮長就要走啊？"話里話外全是陰陽怪氣。
"我左書記彙報工作，現在彙報完了，還要下鄉。"說完這話，梁明浩頭也不回便走了出去。
鐵戰國進門，先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後就開始翻左睿的抽屜，"沒煙了。有好煙嗎？”
"鐵書記好煙多的是，怎麼到我這來找煙？”
"再好也沒有你的眼好啊，趕緊的，快拿出來，別藏着了。"鐵戰國嘻嘻笑着，把手伸向左睿辦公桌下。
左睿啪的一下打開他的手，"我這兒沒有呀。你不知道我不吸煙？”
"你怎麼不吸煙呢？我經常看到你吸煙。你就是不想給我，想自己獨吞唄。"鐵戰國不再翻找，坐到沙發上。
左睿從抽屜里拿出一盒煙，扔到鐵戰國面前的茶几上，說:"這盒煙，還是我從別人那抓來的，我也沒有抽，你嘗嘗吧，不是什麼好煙。”
鐵戰國馬上把人抓了起來，聞了聞裝到兜里，"是好煙。夠哥們兒，當了常委也不擺架子。”
能夠聽得到鐵戰國的誇獎，真夠不容易的，這個鐵戰國從來都把損人當作一種事業。雖然在左睿面前不常施展損人的功夫，可當著左睿的面損別人卻沒少干。
"我聽說鐵戰彪回來想要幫村裡干點事兒，你不同意？"左睿開門見山。
鐵戰國把煙掏出來，點了一顆，悠哉悠哉地說，"他哪是想幫村裡辦事兒？他有自己的算盤。他那算盤，扒拉的響着呢！你想想，還有多長時間就換屆了？他這個時候回來，這不是明顯的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馬上要進行村級兩委換屆，左睿當然是知道的。他真佩服鐵戰國，居然把這兩件事情聯繫到一起，看來他對自己支部書記的位置，有點不自信了。
"不管是什麼原因，他想回來，幫村裡硬化街道，還想翻建小學，這對老百姓來說都是好事，咱們村兩委都應該支持才是。"左睿擺明態度。
"你這麼說可不對。左書記，我這人說話直，你別見怪。我看他什麼時候回來都可以，現在回來不行。鐵戰彪是個什麼人？你是不知道，別看他在梨昌發了財，可在我鐵戰國眼裏，他就是個小流氓。"鐵戰國說這話的時候，義憤填膺。
"你們兩個是不是有什麼過節？"左睿問。
"我們能有什麼過節？你聽我們兩個的名字，是排着的，我們兩個是沒出五服的家裏。他還得管我叫我一聲哥呢！”
鐵戰國說了很多，左睿很快就明白過來。鐵戰國是覺得鐵戰彪這次回來，就沒安好心眼，是奔着他這個書記職務來的。為什麼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要在換屆以前來？他的心思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左睿也不想勸他，鐵戰國這個人，很固執的，他認準一件事情，十頭牛也拉不回來。鐵戰彪到底是什麼意思？左睿也摸不準，如果他真衝著支部書記這個位置來的，左睿並不覺得這是一件好事。
不知是不是梁明浩的主意，鐵戰彪當天晚上就返回來。梁明浩通知左睿的時候，左睿正想回到那間熟悉的小院。王忠已經把車開了出來，正好接到了梁明浩的電話。
晚餐安排在了綠柳山莊。左睿趕過去的時候，鐵戰彪已經坐在了屋裏。作為桑梓鎮少有的成功人士之一，左睿是見過他的。
寒暄過後，鐵戰彪說，"左書記，不好意思，打擾您了。”
鐵戰彪給左睿留下的印象一直不錯，他看上去一點也沒有暴發戶的張狂。戴着一副金絲眼鏡，人清清瘦瘦的，如果不知他底細的人，還以為他是哪個大學的教授呢。給人的總體感覺，就是文質彬彬。雖然交流不多，他給左睿留下的印象，是一個讀過不少書的人。
"鐵總怎麼能這麼說呢？梁鎮長說您回來想幫村裡干點事，感謝您還來不及呢！"左睿笑着說。
"這手裏有點錢，就想着幹什麼好。前些日子我回家，看到村裡實在不像樣子，聽說還在搞旅遊開發區，這村裏的面貌不改變，跟開發區也不太配套啊！我就想着，是不是出點錢？把村裏的面貌搞一下。以前沒錢的時候，就有這個想法，那時候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現在手裏有錢了，這個念頭又冒了出來，而且越來越強烈，還希望左書記成全。”
鐵戰彪說話很是到位，主次分得也很清楚，不管是誰，也聽不出他話里有其他的意思，完全就是一個成功企業家想要反哺家鄉。
"咱們也算熟人了，我的脾氣你是知道的，只要對老百姓有利的事，你大可以放手去做。不要管其他人，只要干出來就好了。"左睿說。
"只是，我那大哥不太支持我。我跟他說這事的時候，他跟我翻臉了呢！按理說，有些話我不應該說，但如果辦成這件事情，這話還必須得說。戰國說我是衝著他的位置來的，說實話，我還真不想操那份心。一個村子是那麼好管的嗎？我這個人，如果想當的話，就得把這個村幹部當好，我在梨昌有那麼大的產業，回來以後就沒人照顧了。我回來幹什麼？這話我都跟他說透了，他就是認自己的死理兒。”
鐵戰彪的話，左睿並不完全相信。雖然鐵戰彪在梨昌有自己的產業，但是如果他想回來發展，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特別是旅遊開發區建成以後，這裏多的是投資機會，作為商人，鐵戰彪不會不明白這一點。
"戰國書記這兩年幹了不少事情，村裏的穩定他功不可沒。"左睿斟酌着詞語，語速很慢，"這件事情，我倒是覺得，應該先做起來，讓老百姓得了實惠，戰國也就無話可說了。”
"他不會讓我順順噹噹乾的，戰國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當年如果沒有他，我也不可能背井離鄉，到梨昌去打拚。"鐵戰彪突然說。
左睿意識到，自己真的猜對了，兩個人之間肯定有過節。他估計，即使有過節也是陳穀子爛芝麻的事情，沒有必要再追問下去。
鐵戰彪也沒有要說出來的意思，笑着又往下說，"得給左書記添麻煩了，這件事情還得您協調一下。戰國肯定聽您的話，畢竟您是常委。我想，儘快把村裏的路修起來，把學校建起來。你看看我們村裏邊的那座小學，四面透風，已經用了幾十年，那麼差的環境，對孩子們成長是不利的。後來，我又到了梨昌市裏的幾所小學走了走，你看看人家的學校環境，咱們真是沒法跟人比呀！”
左睿聽了鐵戰彪的話，自己的臉先紅了起來，雖然他上任以後非常重視教育，也把各村小學摸了一遍，但是現在還沒有拿出實質性的改進方案。鐵戰彪給他提了一個醒，如果把社會資金引進來，讓那些走出去先富起來的人回來投資建學校，那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事。
"您這麼一說呀，倒是給我提了個醒兒，我也應該好好考慮一下農村教育的問題了。農村教育是大問題，如果現在不抓，將來哭都來不及呀，我們的下一代，那可是未來的希望之星。"左睿說。
鐵戰彪朝他挑了一下大拇指，"左書記你考慮到這一點，是個為老百姓辦實事的好官。我在外面打拚10年，回來還是這個樣子，真讓我心寒。如今有你這句話，我的心裏也有底了。”
左睿曾經召開過幾次座談會，把從桑梓鎮走出去的成功人士請回來，請他們提建議出點子，也正因為這個舉動，才認識了桑梓鎮不少的能人。這些能人們，出了很多點子，但大都脫離桑梓鎮的實際。他們經歷過很多，但有些人對桑梓鎮的實際已經不太了解了。
"左書記我有個想法，可以化解我和戰國之間的矛盾，或許這個想法不太成熟，請你給我拿拿主意。"鐵戰彪又說。
左睿傾過身子，做出一副認真傾聽的樣子。鐵戰彪端起杯子，跟左睿碰了一下，"左書記，我回來搞建設，總得需要人手。戰國那裏有一支建築班子，您看是不是把這項工程交給他去做，把他的嘴堵上，應該就沒有什麼問題了吧！”
左睿並不認為這是一個好辦法。鐵戰國的建築班子，只蓋普通的民房，他們不懂技術，也不懂水泥的配比，更不懂的建築科學，只是憑老經驗辦事。按照鐵戰彪的想法，想要在村裡蓋起一座三層的教學樓，鐵戰國的建築班子怎麼能夠接這樣的工程呢！
還有一個最重要的方面，如果遇到事情都靠這種方法去解決，無形中會助長歪風。雖然還沒有想到其他更好的辦法，左睿還是微微搖了搖頭，"他們沒有資質。工程的問題，馬虎不得。”
他可不想看到一座教學樓成為豆腐渣工程。開發區內的道路，已經成了一件撓頭的事情。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鐵戰國信奉的，可是這條鐵律。他和鐵戰國打交道的時候，他常把這句話掛在嘴邊，讓他去承接這個工程，左睿真的非常不放心。
梁明浩一直沒有說話，悶頭給兩個人倒酒。在這間屋子裏，一個是縣委常委，職務比他高；一個是腰纏萬貫的老總，錢比他多。在職務和錢財方面，只要比他高的，就是值得他尊重的人。--這就是梁明浩的為人哲學。
"梁鎮長，可別光顧着吃菜呀，來談談你的想法！"左睿說。
梁明浩抹了一下嘴巴，"其實啊，我也沒什麼看法，就是覺得你們兩個人說的都對。鐵總呢，是站在要把這件事情辦成的角度，而左書記你，是站在想要把這件事情辦好的角度。角度不一樣，想出的辦法自然是不一樣。怎麼能夠把這件事辦成，還得辦好，我也沒什麼好主意。”
自從在左睿這裏吃了憋，梁明浩學乖了。特別是左睿成了縣委常委，他更沒有資格和他抗衡。現在的梁明浩，只想乖乖的把這個鎮長干好，等左睿上去了，書記之位理所當然是他的了。
有時候梁明浩就想，他剛來桑梓鎮的時候，喝了什麼**湯？非要和左睿對着干。幸虧左睿比較厚道，沒和他斤斤計較，如果碰到一個強硬的、心眼兒小的領導，那他這個鎮長肯定被架空了，到時可是哭都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