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萬年之約

第一章 萬年之約

綾娥一直頗為不解司命星君如此大費周章是為何意。世人都知,星君是個冷性子,清凈慣了的,收個徒弟而已,倒也沒必要如此勞師動眾。況且,他借口自己的府小,竟將宴會設在了綾娥的百花府中。綾娥看着裝飾一新的府邸和忙來忙去的仙娥,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這個宴會不像是為星君收徒而辦,更多得,像是花音認祖歸宗的儀式。不過這種感覺稍縱即逝,看到如花似玉的花音落落大方地出現在自己面前,綾娥瞬間挺直了腰板,她本就是她綾娥的女兒,昭告天下亦無不可,在眾人的讚歎聲中,她頗感驕傲。

這是桑安然第二次見到花音,第一次她尚在襁褓之中,那時的花音如普通仙家的嬰兒一樣,並未給他留下太大的印象,而此次,卻不得不承認,他將終身難忘。

安然是么哥的師哥,兩人均師從勃亝山慎石真人門下,感情甚篤,而桑家現任族長與赤隆亦是多年好友,故兩家也算世交。此次花音拜師,亦是仙家極重要的事,更何況,她拜的還是司命星君,桑家作為世交,必然在邀請之列,且送的禮也頗費心思。不過,因了么哥的關係,安然自己也悄悄備了一份。

么哥最喜歡這個妹子,又不喜歡應酬,見儀式開始還有段時間便耐不住性子拉了安然悄悄溜走尋花音去了。一進花音所住的漫月閣,兩人便瞧見了一臉愁容像根柱子一樣立在門前的遠閣。么哥的性格最是大咧咧,也未多想,扯開嗓子便喊:“若木公子怎杵在這裏?”

若木顯然沒有注意到有人進來,嚇了一激靈,轉身瞧見安然,面色似乎又陰沉了幾分,還未開口,只聽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傳來,花音披頭散髮地沖了出來。

無論多少年之後安然仍然忘不了當時的情形,縱使她粉黛未施甚至有些不修邊幅,仍然無法掩蓋她絕美的容顏。安然甚至無法找到一個合適的詞語去形容她,好似如花似玉也不過如此,竟體現不上她的萬分之一。

“大師兄幫我梳頭!”花音說完,將手中的簪子塞到了遠閣手中。

遠閣掃一眼么哥和安然,面色稍顯尷尬,但顯然已習慣了對花音百依百順,於是便繞到她的身後替她挽起髮髻來,手法異常嫻熟,想必以往沒少做這樣的事情。想他一個大男人以往只知道修仙舞劍,沒成想這女人的活計竟然如此不陌生,不難看出他對花音的寵愛是有多甚。

安然突然有些嫉妒。

么哥有些不平:“府里一大幫婢女丫鬟不用,非得讓若木公子做這女人家的活,花音你是不是太任性了!”

花音不以為忤:“大師兄挽的好看,而且不會弄疼我。”說完一抹額前的亂髮,抬首望去,這才注意到么哥的身旁立了一個翩翩公子。花音一歪頭,突然就笑了,“原來么哥的師兄也來啦。”

遠閣的手停頓了一下,視線若有似無地掃過安然,卻不經意間與他投來的目光相碰。遠閣略顯生硬地將目光移開,耳朵卻不由自主地豎了起來。

么哥奇道:“你怎知道他是我師兄?”

“花音小時見過他,你對花音說他是你師兄,哥哥難道忘了不成?”

“凈胡說!那時你才是個襁褓中的嬰兒!”么哥變了臉色,這妹子總能時不時地給他驚喜,不,確切地說應該是驚嚇。

花音似乎並不覺得自己從一出世便記得所有的事有什麼不妥,撇撇嘴:“反正我記得,是你老糊塗了也未可知。”

安然抬手,寬大的衣袖掩住了嘴角的笑容,繼而順勢將袖中的錦盒拿了出來:“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司命星君知道花音從小喜歡熱鬧,尤愛那些花花綠綠的東西。為了這個徒弟,他拉下老臉,特意親自去求了百鳥仙君。宴會那日,會場的天空被五彩斑斕的鳥兒織出一條十里彩幕,彷彿一條彩虹掛與天際。百花仙府里種滿了四季應景的花,恰逢春季,繁花盛開,微風吹過,花瓣紛紛落下,為這本是極美的仙境又平添了幾分美麗。綾娥環視着這裝扮得花里胡哨的仙府,心中直覺得這星君的品味也不過如此。

絲竹聲起,仙樂悠揚,在眾人的讚歎聲中,花音一襲紅衣,十尺長的披風上綉滿了各色各樣的繁花。及腰的黑髮僅將兩鬢鬆鬆挽起用一支翠綠的步搖固定,略顯圓潤的小臉,一雙星辰似的眼睛目不斜視,嵌在白皙的皮膚上格外動人。她面帶微笑輕移蓮步,目不斜視,緩緩步入通往仙靈台由百花鋪成的石階上。若說這仙家的女子個頂個得容姿不凡,可花音似乎已不凡到了一定的境界,她雖看上去只有凡人十三四歲的樣子,但天生便擁有雍容華貴的氣質,乍看溫柔嫻雅,細瞧神思狡黠,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交織在這不凡的容貌上,竟如此得相得益彰讓人過目難忘。

不久前的花音還是一副清新脫俗的模樣,因未梳妝,面上似乎仍帶着一絲慵懶,此時的花音卻又像變了一個人,明眸善睞,艷光四射。安然的一雙眼睛不自覺地盯着她,心中不由地讚歎着。

遠閣立在星君身旁,望着花音一步一步走進自己,一顆心似乎要跳出胸膛。星君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回首掃他一眼,輕咳一聲。遠閣忙垂首,繼而掃一眼階梯下不遠處的安然,面上則是一閃而過的落寞。

“真不愧是百花之神的骨血,小小年紀便擁有如此容貌。”

“是啊,難怪花神一直想生個女兒。”

“想來這孩子也是不易,一出生便遭此變故,真是可憐。”

安然靜靜地聽着周圍人的唏噓讚歎,淺抿一口百花釀,抬眼注視着一板一眼行着繁冗的拜師禮的花音,穩而有序,大方得體,與漫月閣中的她有着很大不同。

禮畢后,照例,花音本應立在司命的下首,但因了她的身份,便由仙娥引領着在綾娥下首處坐了下來。

花音一落座,宴會開始。往日裏與綾娥關係較近的女仙們圍着她聊着家常,提到花音,總免不了要誇讚幾句。花音在母親身旁端坐着,聽到別人的誇讚便謙和一笑,引得那些仙女們溢美之辭更是毫不吝嗇,直誇她又美麗又溫柔得體。

花音只是聽着,餘光瞟到娘親、師傅和四位哥哥閃爍的目光和強忍的笑意,暗暗伸了伸拳頭,驚得四位哥哥趕忙正襟危坐。只有站在師傅身旁的遠閣,時不時地瞧她一眼,精神似有些恍惚,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桑家二夫人因兩家的關係與綾娥也有些來往,看到她的女兒出落得如此出色,便忍不住笑道:“大小姐日後必是傾國傾城的相貌,屆時,這百花仙府的門檻必是被求親的門踏破了。”此話一出,引起了一眾神仙的附和,看向花音的目光便多了一層深意。

綾娥其實並不喜歡這位二夫人,反倒是與桑家已故的大夫人交往頗深,且也知道,大夫人的死多多少少與這位二夫人脫不了干係。礙於眾人在場,她不好發作,微微一笑打着圓場:“花音畢竟還小,我倒希望她能按照自己的意願找一個喜歡的人。”

“夫人說得極是。”桑夫人轉身看向花音,掩口笑道,“不知道大小姐喜歡什麼樣的人做自己的夫君呢?”

桑夫人說此話的時候並未發現綾娥已微怒的臉色,想必也並不了解花音究竟是個怎樣的女子,以為她會像普通的大家閨秀一樣含羞帶怯,並未指望她真去回答,所以,待她講完這句話,便轉頭與別的仙家寒暄,沒成想,花音看了她一眼竟站了起來。

花音一站,喧鬧的會場立刻鴉雀無聲,落針可聞。遠閣正在為司命斟酒的手似乎停頓了一下,繼而在司命若有似無的注視中很快恢復了正常。花音環顧會場一周,目光落在了仙台下安然身上。四目相對,隔着隨風而起的仙幔,安然的臉便有些瞧不真切。

綾娥順着女兒的目光望去,嘴角噙上了一絲不易覺察的微笑,瞟桑二夫人一眼,忙端起酒杯掩飾着。

“娘親說女兒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找一個自己喜歡的人么?”花音望向綾娥突然問道。

綾娥神色一怔,笑道:“娘親說話算話。”

花音甜甜一笑,像是得到了某種鼓勵,玉手一伸,突然指向了安然所坐的方向,大聲道:“今後花音要嫁的人便是他了,各位仙家可要替花音作證啊。”

眾仙愕然,順着她的手指望去,看向安然的神情真可謂五彩繽紛。

安然亦是一愣,環顧四周,才明白花音指的是他,頓時驚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花音想必已經憋太久了,向母親微微行禮,纖腰一轉,批帛飛動,轉眼便穩穩地落到了安然的眼前。花音在眾仙家的注視下伸出手,寬大的衣袖滑落,露出一截如羊脂玉的皓腕。腕上一串褐紅色木刻的珠子清晰可見,初看並不覺得有多名貴特別,但細細一瞧,那極細的雕工顯然花了不少心思。

安然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在九州八荒眾仙面前以如此方式名聲大噪,心中頗為無奈,輕咳一聲,竟然紅了臉。

花音盯着安然,修長的身材,深邃的五官,初見時堅毅的眼神,再見時卻又是雲淡風輕。她的心怦怦地跳着,卻故作鎮定地朗聲道:“這鏈子可是公子所刻?”

安然看向花音,老氣橫秋地作揖回道:“是......”

花音並未給安然解釋的機會,又道:“扶桑神樹,可解百毒。此樹兩兩同根偶生,若取萬年神樹之枝親自贈人隨身攜帶,如遇危險,二人便均可感知。安然哥哥,花音說得沒錯吧?”說完目光落到了安然衣袖下露出的一角同樣的珠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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