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被河水淹死的醫生(九)

94.被河水淹死的醫生(九)

一輩子的故事……

何雲崢臉上的笑意有一瞬間的凝固,這孩子在自己耳邊的話每一個字都清晰入耳,他甚至有一瞬間在懷疑這個孩子知不知道什麼是一輩子。

“一輩子的時間太長了,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給你講故事,講完這本書。”何雲崢微笑着拍了拍自己身側的童話故事,略帶誘哄的說。他仔仔細細的看着這個孩子,從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如同靜水一樣的眼波,細嫩的皮膚,沒有表情的面龐,再到像一株小樹一樣的身姿。這是一個可愛的孩子。

康康什麼也沒有說,繼續看着何雲崢,視線冷冷的,有一種凄清的感覺。其實他什麼都懂,甚至也明白眼前的人根本沒有把自己放在心上,掃了一眼厚厚的童話故事。他想要的不是一個講故事的人,也不是講也講不完的故事,而是真的希望這個人願意和他在一起一輩子,講故事只是一個過程而已,即使換成一種苦難他也甘之如飴。

兩個人僵持了很久,牆壁上的秒針滴滴答答的響着,一秒一秒,一分一分。穿着白襯衣的男人保持着彎着腰的姿勢,□□歲的孩子站姿挺拔,兩雙相似的眼睛目光相接。最後何雲崢認輸了,他嘆了一口氣,“如果可以我會給你當一輩子的家庭教師,講一輩子的故事。”

“好了,我們開始吧。”何雲崢把康康抱起來,放在他平常坐着的椅子上。三四十公斤重的孩子,在他懷裏輕輕的,柔軟而溫熱,乖巧的讓人心疼,這樣的孩子不管他剛才的話用意是什麼何雲崢都沒有心情再去計較了。因為,在將來,自己很有可能會虧欠這個孩子很多東西。

在這個世界上最難還的東西就是感情,他也只能儘可能的給這個孩子他想要的東西,一輩子的時間對他而言不過是幾十年而已,在更長久的光陰裏面不足十一。

“昨天那個人是你爸爸?”何雲崢把童話故事放在膝蓋上,一隻手翻開書頁,又問道:“你喜歡什麼故事?”

“昨天站在門口的人是我爸爸。”康康的眼睛落在了何雲崢的手指上,他的手指乾乾淨淨的白色,骨節分明,很漂亮。

手上多了一個柔軟溫暖的觸感,何雲崢把手指從書頁上面拿開,看着這個孩子翻頁。

兩種陌生的溫度一觸即分,康康的眼睫顫了顫,心裏生出幾分不舍,他隨意的翻了兩頁。

“是《海的女兒》,不過要一會兒才能講故事,抱歉。”何雲崢溫和的聲音響起,康康已經把手收回去了,他搖了搖頭,其實只是想多聽聽這個人的聲音而已。在這樣只有兩個人的空間裏面,他甚至不用更靠近就能夠感受到對方的氣息,一抬眼就能夠看到這個人,什麼都不需要做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愜意和享受。

“昨天你爸爸好像殺了人,或者是這裏有人被殺了,你這裏有什麼東西證明這種事情經常發生嗎?”何雲崢覺得大多數自閉兒似乎都活在自己的世界裏面,這個孩子應該不是自閉兒,大概只是不愛說話而已。但是不到十歲的孩子,似乎還沒正式接受過教育,他還是不用期待這個孩子對法律有多少了解了。

殺了人……康康想到的是一個二十幾歲穿着淡粉色衣裙的女人滿身是血躺在地上的一幕,黑色的槍支上面還有未盡的輕煙,而拿着兵器的人正是他現在的爸爸,躺在地上的女人昨天還抱着自己問什麼時候可以叫她一聲媽媽。他就躲在現在的房間裏面,站在門后捂着嘴看着這一切發生,看着他冷漠的父親殺了自己的媽媽。

這個院子裏面其實過有很多這樣的女人,年輕漂亮的,就像經常哄他的趙阿姨。也死過許多,這裏也死過男人,更多的是在客廳下面的地下室里,他曾經到過那下面去,不過那還是他小時候他爸爸叫人抱着他。他們都以為自己不記事,卻不知道從很早以前他就知道這個房子裏面發生的事情,也能模模糊糊的明白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何雲崢看着這個孩子不斷變換的眼神,從一秒鐘的怔然再到波濤洶湧的回憶再到風平浪靜的清明,他等着這個孩子回答。其實他並不確定這個孩子能不能幫到自己,幫助自己得到想要的東西,但是現在他有些確定了。

有些事情就是這樣,城門失火也會殃及池魚,如果自己沒有猜錯的話這家人應該是與黑道有關。看着那個男人的氣勢,對方的身份很有可能並不一般,何雲崢猜測對方應該是個大哥之類的身份。而這S市大大小小的黑道勢力應該是繞不開這塊,很有可能還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畢竟幫派什麼的講究的是義氣,就算是沒有喝過一杯酒也應該是打招呼。

“經常吧……”康康猶豫着說道,然後從椅子上起來,從床底下拉出一個紙箱。裏面放着一個孤零零的毛絨娃娃,這個毛絨娃娃應該是手工縫製的,製作它的人手工應該不是很好,從一些地方還能看到幾個針腳。把毛絨娃娃抱在懷裏,這個娃娃能有康康的半身高,他看了一眼何雲崢,說道:“這是我媽媽留給我的最後一樣東西。”

這件東西裏面還裝着那個女人的怨恨,康康想起了幾年前,溫柔漂亮的女人把這個毛絨娃娃拆開,往裏面塞了一個小包裹進去,繼續一點一點的封死,沿着以前的針腳仔仔細細的縫好。在結束之後她拍拍自己的頭,那個時候的自己除了年紀和現在都差不多,“如果以後康康見不到媽媽了,就想辦法把這裏面的東西交給警察叔叔好不好。”女人把年幼的康康抱到懷裏,然後抱着自己一邊輕輕的晃動一邊小聲說道:“這是能讓爸爸下地獄的東西……”

從抽屜裏面取出一把手工剪刀,康康一點一點的拆着毛絨娃娃的後背,心裏面平靜至極。

何雲崢展開童話故事,開始講《海的女兒》,在陽光之中,從剪刀口鑽出來的棉絮和飛塵輕輕起舞,年輕人清亮的嗓音好像是盛夏的風鈴聲一樣悅耳,小孩子剪碎膝蓋上的娃娃,黑色的眼睛裏面似乎有淚水凝聚。

在這個時候康康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想哭,一種從心底發酸發涼的感覺,讓他很想哭泣,在媽媽死掉的時候他半滴眼淚都沒流,但是現在就是想哭。直到很久很久之後,他才明白,其實他最怕的是自己會恨這個要給自己講一輩子童話的人。

幾分鐘的時間,何雲崢把這個唯美憂傷的故事講述了好幾遍,在他把手中的書放下的時候對面的孩子從毛絨娃娃裏面拿出了一個東西。被塑料卷着的圓柱形的東西,裏面裝着的東西應該就是自己想要的東西,他伸手要把東西接過來。

看着那個孩子握得發白的骨節,何雲崢嘆了一口氣,心裏生出了幾分沉重,卻沒有貿然將東西拿到手。雙手放平,在那件東西下方,等着他放手。何雲崢看着那孩子的眼睛,沒有誘哄的,溫和的,是真實的冷漠。康康吸了一口氣,那滴眼淚到底沒有流出來,而是緩緩的滲到了心尖。最後他還是鬆開了手,東西落在了何雲崢手心上,沒過過多的感受這份觸感何雲崢將這件東西收到了他在來到這之前帶着的書包裏面。

故事還在繼續,依舊是安徒生童話,《賣火柴的小女孩》,《冰雪之王》,《拇指姑娘》……何雲崢的語調悠揚清亮,在他口中輾轉而過的故事就好像是一曲動聽的歌謠一般。和緩溫暖的清風從敞開的窗子外面吹進來,漸漸地帶走了房間裏面多餘的飛塵和棉絮的味道,就好像一隻輕輕合上潘多拉魔盒溫柔的手的手一般。

康康的視線落在何雲崢身上,他看着對面的人白襯衣上一顆一顆的扣子,寬寬的肩膀,他正握着書的手指。他注意到何雲崢已經很久沒有翻頁了,似乎不用這些書他也能講好這些故事,伸出兩隻手握住書頁上面,康康把書本從何雲崢手中抽出來,然後拿出來放在桌子上。

“我想聽《海的女兒》。”何雲崢聽對面的孩子說。他似乎正在微笑着,眼睛微微瞪大,嘴角有不明顯的弧度稍稍上調。

何雲崢講了一個一個多小時的海的女兒,康康如願以償的看到對面的人身上沒有了礙事的書本。其實,講一輩子的故事真的很好,就算是永遠都是《海的女兒》也好。

快到兩個小時了,何雲崢彎下身抱抱康康,“也許明天我不會來給你上課了,不過我們還會再見面的。”說完這句話他就離開了,並且再也沒有回頭,康康站在窗口看着何雲崢消失的背影。

那天晚上,在洗手間裏面他燒掉了媽媽留給自己的最後一樣東西,在引起家中一陣兵荒馬亂之後安然熟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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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之主神自救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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