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節 師門結怨

“是我，當然是我。”雲峰冷笑道。

“你想怎麼樣？”左志心急切道。

“我想殺你。”雲峰迴道，語氣卻是甚為平緩，好似說一件十分普通的事一般。

兩人冷冷對視着。雲峰眼中是火紅的怒火，左志心眼中卻是十分複雜。其中夾雜一絲驚恐的神情，因為他從雲峰身上看到了一種氣息，一種置人於死地的氣息。

兩人呆站半響。忽然，左志心動了，雲峰也緊接着動了。

左志心猛地朝房門跑去，雲峰也瞬間移動，霸刀直指向左志心。左志心正要拉開那扇門，卻見一把寬刀已橫在肩上之上，朝自己的脖頸劈來。左志心也顧不了風度，忙彎身朝刀的另一邊滾去，正滾坐到床邊。

“你……你果然是他的兒子。”左志心認出雲峰手中兵刃，正是那人的霸刀。

雲峰雙眼一眯，冷光一閃，大笑道：“狗賊，你害我家破人亡，今日因果循環，納命來吧！”說完雙手持刀怒劈而去。

“慢……”左志心正要說話，卻見雲峰刀勢極快，已快沾到自己衣角。左志心哪裏還顧得說話？忙又滾到另一邊。

只聽“砰”的一聲，那張床已被劈得散架，左志心的道袍也被劈下一塊。

“清風，你難道忘了為師對你的養育之恩？”左志心見雲峰武藝竟如此厲害，心知自己不是對手，忙喊道。

“養育之恩？哼，這恩要算也要算在全真教頭上，干你這奸賊屁事。”雲峰怒罵道。“當年你全然不念師徒情分，非但不教我武藝，還指使清儒下手殺我。若然不是我從大姐姐那習得伏牛劍法，已早被你殺了。更可恨的是，你竟惱羞成怒，在水潭邊暗中偷襲，叫我險些命殤。你這也叫養育之情？”

左志心默然，那清儒確是自己安排。左志心本與雲峰無仇無怨，只是雲峰漸漸長大，竟越來越像雲霸天，還這麼巧同姓，這讓他怎能不懷疑？左志心本就行事心狠手辣，怎麼能讓自己留下威脅，因此才決心暗中除掉雲峰。

“不對。那清儒確是我指使，但我何時在水潭偷襲過你？”左志心自然不願多擔罪名。

雲峰心下暗思，這左志心武功如此差，連剛才我偷偷進來都未發現，難道他真的不是那黑衣人？難道全真教中早有人想對我不利？

雲峰思索片刻，隨即雙目一冷，喝道：“就算水潭黑衣人不是你，但你害得我家破人亡，馬大伯早已將此事一清二楚的告訴我，此仇不共戴天，你可還有話說？”雲峰邊說邊想道：我武功高出他許多，自然也不急在一時，我倒要看看這道貌岸然的狗賊還有和借口。

左志心忙說道：“你的父親不是我殺的，那日是我投毒不假，但是後來你父親跑出房間以後，我一路並未追到他。此事千真萬確，我並沒有撒謊。”

雲峰暗凜，父親胸骨盡碎，並使被高手所傷，這左賊武功低微，並無如此本事。難道殺父仇人果真另有其人？

“哼，那我母親之仇該如何算？”

左志心眼珠一轉，道：“你母親是自行了斷，並非我下的毒手。”

雲峰雙眼厲芒一閃，這奸賊竟如此狡猾，當即喝道：“你還狡辯，若不是你相逼，我母親會自行了斷？”

左志心見雲峰摸樣可怕，身體仍不住一陣顫抖。

“我問你，我娘屍骨現在何處？”

“這……”左志心支吾不語。

雲峰見他眼神不定，心知不妙，母親屍骨定已不知被扔在何處。雲峰大怒道：“你說是不說？”霸刀瞬間已架到左志心脖頸上。

左志心一凜，忙帶着哭腔說道：“我說我說。你娘屍首被我火化了。”

“哼。休得狡辯。以你的性子，豈會明目張胆的放火燒屍，招人懷疑？”雲峰哼道，“我已給你機會了，休得怪我。”雲峰眼神一緊，霸刀正要劃過。

“我說我說，你娘的屍體被我丟到後山峽谷里了。”生死關頭，左志心哪裏還敢胡編，立刻將真相說出。

“什麼？”後山峽谷足有萬丈深，母親屍骨落入其中哪裏還有保全的可能？雲峰想到自己生不能盡孝，竟連為母親保全屍骨都做不到。而一切都是因為眼前這個奸賊。

“左志心，你做出如此人神共憤之事，休怪我不念師徒情分，受死吧！”雲峰大喝一聲，霸刀直朝左志心脖頸劈下。

左志心大驚失色，哪裏躲避得開？

雲峰心中呼道：爹、娘，看孩兒為你們報仇了。

霸刀漸離左志心只有毫釐之距。千鈞一髮之際，只聽鏗鏘一聲，一柄長劍竟打在霸刀之上，將霸刀打偏，劃出陣陣火星。雲峰以為殺左志心輕而易舉，故沒有使用內力，才被那飛劍輕易打偏。

“清風，刀下留情。”啥時，門外一片嘈雜，房中慢慢湧進大批全真教弟子。那為首的正是洪志軒、志雲等一干雲峰的師叔。

眾人進門見左志心癱坐在地上，眼中驚魂未定，而雲峰手中的刀又移回左志心頸部。其中一人當即大怒，“清風，你竟敢行此欺師滅祖大逆不道之事？”

雲峰心恨左志心，卻對志雲等人甚有好感，便向眾人行禮道：“弟子清風見過各位師叔伯。今日之事非是我欺師滅祖，左志心殺我父母，害的我家破人亡，此仇怎可不報？”

眾人一聽立時大驚，議論聲四起。

“清風，此時非同小可，你可有何證據？”洪志軒說道。

“我爹娘二十年前來全真教，卻被此人暗中下毒，此毒名喚‘軟骨散’。我爹中毒之後，這狗賊竟欲對我娘施暴，我娘不敢屈辱而自殺，我爹也被他打成重傷，最終命喪敵手。”雲峰恨恨說道。

“你爹可是雲霸天？”志雲驚道。

雲峰知教中有不少人認識自己父親，所以並不驚訝，便微微點點頭。

眾人面面相覷，雲霸天當年在全真教做客卻身中奇毒，後來連起家眷都不知所蹤。此事在場人當中知者甚多。

“掌教師兄，我冤枉啊！清風記恨我當日未傳他武藝，所以想趁機殺害我。你定要明察秋毫啊！”左志心見眾人到來，便知自己尚有一線生機，怎會不抓住此等好機會。

雲峰立時大怒，雙眉豎起，斥道：“左志心，你這個奸賊。適才你明明親口承認罪行。此刻見掌教師伯到來便多番狡辯。你當老子真不敢動手么？”

“清風且慢。”洪志軒急叫道。雲峰看了洪志軒一眼，憤憤地移開霸刀。

洪志軒沉吟半響，說道：“清風，你父親當年在全真教遇害，我們深感歉意。但是當年之事疑點甚多，至今未明，若僅憑你一面之詞就斷定志心師弟的罪名未免有失偏頗。不如此事交給教內處理，若你所言屬實，教中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是啊清風，當日之事我們都曾在場，眾人都中了毒，萬不能輕下論斷啊！”志雲呼道。

一干眾人也都在旁勸解，畢竟修道之人都不喜殺戮。

雲峰聽了心中暗想：當年那事已過二十年，如今馬大伯又死，哪裏還有什麼證據？今日若放過這狗賊，來日不知何事才能得報大仇。雲峰抬起頭，堅決地說道：“不行。”

洪志軒眉頭微皺，旁邊已立時有人罵開。

“哼，你也是全真教一員，怎可不尊教令？”

“這個叛徒，竟行噬師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

“住嘴。”雲峰冷喝一聲，目光向眾人掃過，說道：“我雲峰行事絕不會跌倒黑白。此賊罪行千真萬確，我在此解釋此事是因為我心中尚念師門育我之情，卻沒想到你們竟如此糊塗。今日你們信也好不信也罷，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此賊今日必死。”

“清風，你可要想清楚。今日若你噬師，不僅會為我全真教追殺，更會被江湖所唾棄。”洪志軒說道。

“對啊！清風，你要三思啊！”志雲也在旁勸道。

那些平日與清風交好的師兄弟也紛紛勸道。清揚更是急得隱隱欲泣，兩人一年未見，清揚原以為清風已死，誰知道此時相見竟要結成生死仇家，這叫清揚如何不急？

“哈哈……”雲峰一陣大笑，“沒想到此行竟要與師門結成生死大仇。但父母大仇豈可不報？便是為天下所不容我今日也誓殺此賊。各位，今後我雲峰與全真教再無瓜葛，若日後相遇，還請莫念舊情。”雲峰說完，立即雙手發力，霸刀砍向左志心。

左志心嚇得立即抱頭，卻哪裏還躲避得開？

房中眾人本就離兩人甚遠，雲峰速度又極快，那裏還解救得了？

霎時之間刀芒一閃，一灑鮮血灑向空中，左志心的人頭也伴着他的血飛向空中，臨死時仍保持着眼珠外凸的驚懼模樣。雲峰立時跳起，將人頭抓到手中。

“抓住叛徒雲峰。”洪志軒大喝道。

房中全真教弟子立時應聲拔出佩劍，刺向雲峰。雲峰可不再是當初那個愣小子了，只見他雙手狂刀橫揮，一招便已將數十把劍全數破解。有的弟子功力不足直被震得佩劍脫手而出。眾人大凜，這雲峰短短時間內武功竟已精進至此地步！

“到屋外去。”也不知是誰喊了一句。房中位置狹小，人多反而不利，劍陣也伸展不開。全真教眾人聽見喊聲，立時將雲峰包圍，也不動手，只是緩緩退出房間。

雲峰將人頭系在腰間，絲毫不懼眾人圍攻，也隨着人群緩緩走出房外。

一群人漸漸來到後殿廣場上，周圍火把已將廣場照的亮如白晝。

“佈陣。”洪志軒大喝一聲。

立時，三十六名全真弟子呈圓形將雲峰圍上，手中佩劍均指向雲峰。雲峰也雙手持刀，斜指向地面。雙方劍拔弩張，蓄勢待發。

“喝。”眾全真教弟子一齊沖向雲峰，卻是攻向雲峰上中下三路。雲峰對這劍陣也略知一二，心知不能被眾人同時靠近。當下便向前衝去，想各個擊破。

立時刀光劍影，吭咣聲不絕。雲峰不願傷人，因而出刀都十分小心。可這霸刀本就是走霸道的路子，不出刀則亦，出刀便要一往無前。雲峰此時畏首畏尾，自然漸欲不支。

雙方鬥了半盞茶功夫，全真教中人的包圍圈不斷減小，漸漸竟可三十六柄劍同時攻擊到雲峰。

雲峰暗道不妙，如此下去今日並定會栽在此處。

卻見嗤嗤兩聲，雲峰心神一分，立時被兩劍划傷。雲峰心中大恨，自己念着同門情誼，可對方卻視自己為叛徒，招招致命，對此等不明是非黑白的人何必還手下留情。

霎時，雲峰身上其實陡然暴發，籠罩整個場地。全真教眾人立時感到心頭突生一股重壓，那陣勢也緩了下來。雲峰頓如餓虎出籠，刀刀見血，場上頓時血腥氣瀰漫，在這清靜的道教聖地顯得格外突兀。那劍陣那裏還支持得住？立時被破。

“眾師弟，我們一齊上，定要擒到此叛徒。”洪志軒見雲峰氣勢一轉，立即向眾人說道。

幾名灰袍道士應聲飛上，各人持佩劍刺向雲峰。

“叛賊，殺我師父，我要與你拼了。”人群中一人飛速衝上，竟比洪志軒等人還要快上一步。

雲峰冷笑，正要持刀劈向來人，卻瞥見來人竟是清揚。雲峰立時收勢，將霸刀翻轉，刀背攻向清揚。

清揚揮劍硬擋，卻哪裏是雲峰對手？長劍立時脫手而出。

“抓住我，及早脫身。莫要再多傷性命。”

雲峰正要刀背拍上清揚，卻聽他低聲說道。雲峰頓知他心意，忙將把刀一橫，抵在清揚脖前。

“停手，再上前一步我便殺了他。”

眾人見雲峰手持人質，立時停下攻勢，等待洪志軒決斷。

“叛徒，你竟如此卑鄙，拿同門師兄做人質？”一人罵道。立時，周圍叫罵聲喧囂塵上。

“哼哼，卑鄙？全真教集全教之力圍攻我，難道就是高尚？”雲峰冷笑道。頓時將眾人問得沉默。

“清風，你走。但請念在同門之情，莫傷清揚性命。”洪志軒說道。

“掌教……”周圍頓時有許多人不解掌教的決定。

洪志軒抬起右手示意眾人安靜，隨後說道：“從今日起，全真教再無清風此人。日後凡我全真教弟子遇到雲峰，殺無赦。”

“謹遵掌教令。”

雲峰一怔，沒料到竟是如此結果。當下怒極反笑道：“如此甚好，今後也休怪我下手不留情！”雲峰頓了一頓，接着道：“待我下山之後，自會放了清揚。你們莫要跟來。”說完雲峰壓着清揚緩緩向山下而去。

“清風，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一年前你怎會突然不告而別？”雲峰下了山，便放開清揚。兩人以往交情甚深，自然不會為此事決裂，清揚本就對左志心沒什麼太深的感情。

雲峰輕嘆一聲，回道：“我已離開全真教，你還是叫我雲峰吧！”

兩人想到今後處境，立時感到黯然神傷。

“此事說來話長，一年前我並非不告而別，而是被一神秘黑衣人所偷襲，導致墜入水潭中。後來卻機緣巧合得救，並漸漸知曉身世。方知正是左志心這奸賊害得我家破人亡。”雲峰簡單說了說自己的經歷。

兩人各懷心事，沉默不語。半響，清揚開口問道：“你今後打算怎麼辦？”

雲峰苦笑道：“如今我被江湖所唾罵，還能去哪？”

兩人又是低頭沉默半響。

“清揚師兄，不論如何，你始終是我的好師兄！”雲峰抬起頭笑說道。

清揚一愣，旋即欣喜的一笑，應了聲：“嗯。”

兩人舉起右掌，狠狠的握在了一起。

“哈……哈”兩人相視大笑，笑聲在山谷中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