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大家一起來打網球

回到家后，常晏就把摩卡放下，自己到浴室里放水洗澡，摩卡也乖乖的沒有到處亂跑，蹲在自己的小窩裏用爪子洗臉，側着耳朵聽浴室里的動靜，等着常晏出來。

沒過多久，浴室的門打開來，帶出來了一陣水汽，常晏本人也穿着浴袍從裏面走出來。他走到客廳一邊打開冰箱一邊問摩卡：“要喝水嗎？”

摩卡歪着腦袋“喵”了聲，常晏便意會的拿出了一盒牛奶放到微波爐里加熱，自己則倒出一杯冰水慢悠悠喝着。

他把熱好的牛奶倒進摩卡專用的食盆里后，就坐在沙發上發獃，摩卡一邊用舌頭舔着牛奶，一邊不忘抬起眼睛看他。

【常晏在想什麼啊喵？】

常晏擦了擦未乾的頭髮，“我在想資料上說的，要在規定時間內把穿越者和我們傳送到其他世界，這個‘規定時間’是有多長？萬一超過了這個時限，我們是不是就要等待下一次機會才能完成任務？”

摩卡舔了舔鬍子上沾到的白色奶漬，一臉饜足。

【如果摩卡留下的標記失效了摩卡會感覺得到的，大概會有一個月的緩衝時間呢喵！常晏不用擔心，就算時限過了，摩卡相信我們也能很快完成任務然後回家的喵～～】

“所以說就算這次我們沒有抓住機會給那個小野涼子留下印記，以後也還是有下一次機會的，只要我們在主線劇情沒有崩壞前阻止她就好了——”常晏自言自語道。

摩卡轉了轉晶亮如玻璃珠子一樣的眼球，看他沒有和自己說話的意思，就繼續把腦袋埋在食盆里吸溜吸溜的喝着牛奶。

等到它把整個食盆都舔乾淨后，它才心滿意足地打了個嗝，身後的尾巴一甩一甩的打在地上，然後跑到常晏腳邊，躍到沙發上窩在他身邊舔毛，時不時“喵”一聲。

【那常晏打算什麼時候把人送走啊喵？】

“這個嘛——”常晏轉過頭來給它梳理厚實的毛髮，舒服得它一直咕嚕叫，“畢竟到時候要走的可不只是她，連我們也要一起到其他世界的，所以什麼時候走還是要好好想想才行……”正想着他手下的動作停了一下，“說起來，我們還有一個月左右的緩衝時間，你有想做的事嗎，摩卡？”

摩卡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下巴墊在前腿上，整隻貓看起來懶洋洋的。

【沒有什麼想做的啊喵～～只要和常晏在一起就好了，摩卡也想要快點完成任務回家呢喵～～】

常晏一邊感嘆自家寵物的懂事體貼，一邊手上更加溫柔地給它梳毛，這回他就想到別的事了，“到時候我們是突然就消失在這個世界了嗎？會不會引起別人注意？”

【常晏放心么，等我們離開后這裏的人就會慢慢忘記我們的存在了，不會有人懷疑的喵～～劇情人物的記憶也會被調整，不會被發現的啦喵～～】

摩卡有些困了，張大嘴巴打了個哈欠，兩隻大眼睛也沒睜得那麼開了，眼皮耷拉下來，沒精打採的樣子。

常晏見狀就放輕動作把它抱到小窩裏，給它調整好姿勢后才躺到了自己床上，也沒睡，只是在腦海里盤算着要什麼時候離開這個世界。

——按照劇情發展來看，青學這一年會異軍突起成為一匹黑馬，一連打敗多所熱門學校，在都大會脫穎而出后又在關東大賽大放異彩，甚至在全國大賽里也贏得了驚人的戰績。

——雖然他不覺得一個看上去就顯然是不懂什麼心計的小野涼子會對這設定好的劇情產生什麼影響，而且他也盡可以在看到自家好友在賽場上展現的迷人風采后再選擇離開，這樣好歹也算是給自己在這個世界的停留劃下一個比較完滿的句點。

但還是那句老話——以防萬一。

這只是他穿越的第一個世界，若是想要試驗什麼，他也可以在對這份意外得來的“工作”了解得差不多了以後再來嘗試，未免發生什麼不可預估的意外，他可不希望這份“工作”的一開始就是個糟糕的起｜點。

他的腦子裏想着亂七八糟的東西，一會想着要怎麼和不二解釋自己的突然離開，一會又想着下一個世界會是什麼樣子的，想着想着他就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

等到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他就已經決定好了在這一個月內就讓摩卡啟動連結把自己和那個小野涼子送走，在那之前，他得先從青學辭職才行。

雖然摩卡說等到他們離開后這個世界的運行軌跡會自動彌補他們的缺失，不會影響到其他不知情的人。但常晏仍然覺得對待相處了幾年時間的友人，自己還是親自和對方道別比較好，至少他自己心裏不會有所遺憾，哪怕對方可能在他走後就會馬上遺忘有關自己的任何記憶。

既然有了決定，他自然是雷厲風行起來，這天一去到青學就找上了負責職工調派的副校長，講明了自己要辭職的事情，雖然對方很是不解外加極力挽留，但看在他十分堅持的態度上還是不得不同意了。當然，常晏還必須在校醫室工作兩個星期時間，為了讓他們能有時間找到替代他職位的人選。

關於他的離開，因為當事人都秘而不宣，所以也沒其他人知道，不過常晏倒是主動和有空來找他聊天的不二說了，對方不出意外的非常驚訝，臉上表情似是擔憂，又像是不解，“怎麼那麼突然呢阿晏？是遇到什麼事情了嗎？”

“沒有什麼事情，只是突然想休息一段時間不工作了而已。”常晏說得雲淡風輕。

“如果只是這樣……那還是有點突然吶，這和你之前說過的秘密有關係嗎？是不是那時候你就有這個打算了？”不二突然想起了這件事。

常晏微側着頭，“唔，的確，是考慮了一段時間然後決定的，之前想和你說的就是這個，不過我想着不要那麼早告訴你，免得你想太多。”

“我怎麼會想太多？”不二微抿着嘴，“不過說是休息一段時間，你有什麼計劃了嗎？還是只是在家裏休息？”語氣里有着關切。

常晏笑了笑，“當然有計劃了，打算和摩卡找個地方旅遊，畢竟這兩年我都一直待在國內，可能這次會去國外走走。”

“去國外啊……那有打算好什麼時候回來嗎？你離開后我就不能像現在這樣經常找你說話了，更不用說你還要去旅行，我就只能一個人待在學校里想着阿晏你了。”不二有些鬱悶，不說平時來找常晏已經成為他的一種習慣了，就算作為一個即將很久都見不到面的朋友來說也是很讓人失落的一件事啊——

常晏對他的說辭忍俊不禁，不由勾了勾唇角，“這種肉麻話可以省省了，周助，我相信即使我不在學校，你也還是可以找到很多其他樂趣的，我相信你的能力。”是絕對不會讓自己長期處於無聊的境地的。

不二有些泄氣的嘆了口氣，“但是別的樂趣都比不過阿晏你啊——朋友的離開總是讓人傷感吶。”不過他表現出來的低落也只維持了幾秒鐘時間，接下來他就很快恢復了精神，笑眯眯道：“不過也是我多心了，反正不管要去哪裏，阿晏最後總會回來的嘛，到時候可要記得來找我哦，唔，要記得給我帶紀念品啊——”

常晏聽到他的前半段話時嘴邊的笑容滯了一下，等到後面不由變得哭笑不得起來，原本應該浮現的傷感一時間沒了蹤影，他無奈道：“放心，到時候會給你帶的。”

不二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睛難得睜了開來，冰藍色的瞳孔看進常晏黑色的眼眸里，清澈見底的瞳色本來會給人冷酷的感覺，但此時這雙眼睛卻讓常晏莫名覺得溫暖。

只是不二露出這雙眼睛的時間十分短暫，還沒等常晏多失神幾秒就很快閉上，然後就又是他常見的一張笑臉了。

“怎麼了？”他不由問道。

不二笑着搖頭，最後和他說了句：“嘛，那就先祝阿晏假期愉快了～～”

常晏微擰着眉頭，但還是點頭表示知道，只是他心裏卻知道不二可能是意識到什麼了。

他一邊為對方的敏銳通透表示無奈，一邊又感動於對方的不提及，因為知道他不願意說出相關內情而沒有進一步追問，卻是選擇了尊重他而後退一步……實在是讓人不得不感動的體貼心思。

他目送着不二走出校醫室，對方纖細的身影在白天的日光中顯得朦朧不清，有些柔美，但並不柔弱，正如他這個人一樣，彬彬有禮又溫和可親的君子形象，愛笑而不輕易發怒，卻不代表他就是沒有脾氣的人。

不知道是誰說過的，世人往往覺得好脾氣的人就是沒有脾氣，但是恰恰相反，好脾氣是因為大度講道理，有脾氣則是因為有原則。

常常以笑臉示人的不二其實並不是什麼軟乎好欺負的人，他能對人和善不過是因為他心胸寬廣，能體諒他人的立場而已，但若是因為這點就誤會他好欺負，那可就是大錯特錯了——一旦有誰冒犯到他的底線，他就會毫不留情撕開那層微笑的面具，露出底下的利齒給你看。

常晏喜歡和這種人做朋友，因為他們懂分寸，不魯莽，知道什麼時候用什麼樣的態度和你相處，冷靜自持，頭腦清醒。和這些人相處他沒有壓力，也用不着壓抑自己，說得上是十分輕鬆，哪怕他只是一直悶着不吭聲，不二也總能找到方法讓他開口。雖然他一直對不二樂於看自己無奈的模樣很是沒辦法，但對方就是能讓他感到放鬆自在。

光是這一點，他就得承認不二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捨不得道別的對象了。

但是就算再不舍，也總有分別的時候。

常晏這一個月以來除了在校醫室待着的那兩個星期，其他時候都抱着摩卡去看青學的網球賽了，雖然他還是不懂網球，也不理解這些半大少年對這項運動的痴迷和狂熱。但由衷說來，處於這些人當中的時候，他的心情也會隨着周遭人群的情緒一起變化。哪怕他並不了解，但他仍然會被周遭氛圍渲染，跟着他們一起屏氣凝神，跟着他們一起經歷大起大落，臉上雖然不顯，但心裏已有所起伏……

由於他這段日子沒有掩飾自己的行蹤，所以每次他們比賽的時候都大大方方出現在他們身邊，他是不清楚小野涼子心裏有多詫異，但不二臉上不作絲毫掩飾的笑意卻十分明顯，這讓他的心情也不覺好了起來。

要離開的那一天，常晏收拾好自己的房子，就在他要叫摩卡開始傳送的時候，他突然接到了不二給他打的電話，對方是打來問他明天要不要去看他們比賽的。

“恐怕不行，我的旅行就要開始了。”他這樣說道。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后，聲音才再次響起：“是要啟程了的意思嗎？”

“恩。”

“真是着急呢阿晏——”不二輕笑一聲。

“恩，時間已經定好了，不好再改。”的確是已經定好了，要是隨便更改就擔心節外生枝。

“那——就像之前說的那樣，要是阿晏你什麼時候回來了，可要馬上來找我這個朋友哦。”不二清淺的呼吸聲通過電話線傳了過來，似是還帶着笑意。

常晏也帶着笑說道：“啊，如果回來了一定回去找你的。”前提是有這個可能性才行。

“那好吧。”不二柔和的嗓音里彷彿透着說不出的情緒，“那就祝你一路順利了，阿晏。”

“……你也是，祝你比賽順利。”常晏回應道。

兩人掛掉電話后，常晏低頭對上摩卡的圓眼睛，那裏面露出來的依賴和安慰之意很好的讓他有所波動的心緒平靜下來，他摸摸對方皮毛柔滑的脊背，低聲說了句：“開始吧，摩卡。”

“喵～～”

【好的喵！摩卡現在就開始傳送了喵～～】

這句話剛說完，摩卡身上就散發出一陣淡淡的光芒，它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寶藍色的貓眼無神地盯着虛空，看起來十分詭異。

常晏此時也感覺到一股特殊的吸引力從摩卡身上散發出來，讓他心有所感，他不知道身在其他地方的小野涼子是不是也像他一樣有這種感覺。

事實上，他猜對了——此時正在家裏敷面膜的小野涼子不知為什麼突然感到了一股微妙的引力，這和之前她在公園那裏感受到的完全不一樣。不同於那種像是警示一樣的不安，這次她感到的是難以解釋的安心，就像是……和家人相處時的那種安心。

她的眼前彷彿又再次出現了自己在原來世界生活時的情景——經常因為宅女屬性發作而整天窩在家裏沒日沒夜的追二次元動漫，會被看不過去的媽媽責罵，會因為蓬頭垢面被爸爸直言“邋遢”，也會因為自己喜歡的動漫人物不被重視而不滿而憤怒，但最後還是會拜倒在自家媽媽煮得一手好菜的好手藝下，嘟嘟囔囔着原諒對方的無知了……

那是她剛來到這個世界時總是午夜夢回的情景，每次醒來時她總會不自覺怔愣着濕了眼眶，心裏雖然在總在說服自己家裏人一定在那個世界生活得很好，不用她擔心，但卻始終是放不下那裏的家人和生活……

如今的這種莫名其妙出現的感知，讓她在滿頭霧水的同時又感到一陣久違的暖意，這甚至讓她一時間忘記了明天就要舉行的網球賽，滿心滿念就只是這種奇妙的吸引力。

另一邊已經做好準備的摩卡則是在一陣突然爆發的光芒中開啟了連結其他時空的開關，常晏的眼睛被這陣光刺得睜不開來，所以沒有看到自己和摩卡的身體被強光籠罩后逐漸消失在原地的景象。

與此同時在小野涼子居住的高級公寓裏，原本躺在沙發上貼着面膜的一個嬌小身影也突然消失無蹤，整棟房子再也找不到她存在過的痕迹。

等到原名為李葵的小野涼子再次恢復意識睜開雙眼后，她看到的是一幅在記憶里十分熟悉的動漫海報，就在一天前她還在和上面的主角說著話，可是現在對方卻出現在了海報上——男生舉着球拍的樣子依然帥氣十足，她卻再也無法親耳聽到對方那飽含冰雪之意的聲音了……

她情不自禁的抱着散發出久違的洗衣液香味的被子痛哭出聲——

她終於從夢裏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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