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奇迹的籃球
那頭常晏才興起後悔自己答應了黃瀨邀約的念頭，這邊的黃瀨可一點都不知情，還一個勁在為自己終於能有和對方一起出去玩的機會而歡欣鼓舞着呢。
正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黃瀨有了好心情，工作的時候自然是幹勁十足狀態極佳了，這罕見的積極態度引來了經紀人的好奇。
她驚訝地看着彷彿像是打了雞血一樣的黃瀨，不知道對方是在中場休息的時候遇到了什麼開心的事，而又由於她一向是個關心手下藝人的好姐姐，特別是對於黃瀨這種長相帥氣看起來還沒什麼架子的好苗子，她就更是溫柔體貼得很了。
因此便趁着拍海報時補妝的功夫問黃瀨：“是有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了嗎？想說出來一起分享一下嗎？”她笑吟吟的看着他。
黃瀨也沒有說得很詳細，只含糊的說了一下：“只是明天要和人出去玩了而已啦。”
經紀人眨了眨眼睛，看着他笑得有些曖昧：“誒看你那麼興奮，難道是喜歡的女孩子答應了要和你約會嗎？”
黃瀨揚起一個笑，一副明顯是被說中了心事的羞澀和幸福狀，嘴上卻推說著：“不是啦，沒有那回事啦姐姐——”
然而經紀人自以為自己已經看穿了事實真相，她眼神犀利，自然是一眼就看清了黃瀨眼神掩飾下的真實情感了，對方欲蓋彌彰的反應在她看來還是太稚嫩了。
不過正當她想要好好打聽一下那個擄獲了他“芳心”的是哪家孩子的時候，黃瀨神情里不太明顯的欣喜和緊張又讓她有些恍然了，畢竟在她看來黃瀨還是個很優秀的男孩子的，能得到他這種表現的對象也肯定不會是什麼普通人，然後一時間也不由感慨着這年頭好對象都被人早早定下了，也不得不肯定一下現在小姑娘的好眼光了，同時她又不禁有種淡淡的惆悵感，想着黃瀨這個好苗子當初可是她慧眼識珠才挖掘出來的，沒想到那麼快就被人家小女生給攻陷了啊，仔細想想真是捨不得呢……
所以一時間想多了的她，也不由神情複雜的拍了拍黃瀨的肩膀，然後就走到一旁冷靜去了，讓本以為自己還會遭到對方好一通調侃的黃瀨都有些適應不良——他還以為對方接下來就會好好八卦一番他的約會對象呢，到時候他可真是不好說明白了，畢竟誰也不會相信能讓他那麼高興的聖誕節約會對象竟然是個籃球部教練，一個成年的男□□？
——就連他自己，當初在想清楚的時候心裏也是有種嚇一跳的後知後覺呢！
但事實就是事實，他會對常晏不自覺的動心這個事實也不容他辯駁，而在最開始認清這一點時也是茫然無措，驚疑不定，甚至在那段時候還開始躲着對方走。只是這種低落消極的情緒在又一次看到對方的時候卻又馬上被心裏熱切濃烈的渴望給壓了過去。
——宛如燎原野火，只需一個小小的火種，就可將整片平靜的荒原點燃。而對他來說，對他那顆波瀾不驚的心來說，顯然常晏就是那顆火種。
有時候他也覺得很是不可思議，雖然說他以前就曾聽同班女生說過類似於戀愛就是不可思議的話，但那時即使也很懵懂，但情商還是要比同齡人多上十幾個百分點的黃瀨卻對這種說法始終保持着懷疑態度——他慣來理智，很少熱血上頭就不管不顧的，哪怕有時候會做些讓人啼笑皆非的糗事，但其實他心裏都門兒清，內心的情感波動也很少被激起。旁人以為他很好相處，熱情開朗活潑親近，那也不過是他想要那麼做，卻不是他的本性就是這樣。
耳濡目染讓他知道這樣的性格容易討人喜歡，讓他明白一副平易近人的面孔會更容易讓人卸下心防，所以他就自然而然的這樣做了，不過他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的，利人利己而已。
但在有一天，他的這種無往不利的待人處事方式遇到了一塊鐵板，那個人幽深的目光彷彿刺穿了他單薄的偽裝，直擊他荒蕪冷漠的內心，讓他無所遁形。狼狽的感覺令他慌亂，又令他感到新奇，從而愈發想要接近那個人，而越接近卻越被他吸引，直到現在的不可自拔。
也是到這時候，他才猛地明白過來，那些乳臭未乾滿腦子不切實際幻想的女生們偶爾也是會說些擁有的話的，像是那一句“戀愛總是不可思議”一樣。
他覺得自己像是正處於戀愛一樣，每天都能有很新鮮的體驗，像是為了某個人茶飯不思，為了某個人心情煩亂，為了某個人傻樂得像個幼稚鬼，為了某個人變得一點都不像自己……等等。
不過他知道對方想的肯定不會和他一樣，說不定在對方眼中，他就是個難搞的麻煩小鬼，或者是個黏人的奇怪學生。
他心裏不是滋味的想着。
不過至少現在對方也沒有以前那麼抗拒自己的接近了，甚至還同意了明天的聖誕節要和他一起出門了呢！
想到這一茬，他就又馬上開心起來了。
而就在他對明天抱有無限期待，並不斷盼望着明天快點到來的時候，他的經紀人卻帶來了一個壞消息——
“真是抱歉了涼太，可能你明天的約會要取消了。”
經紀人一臉的怒意未消，同時還帶上了幾分歉意的對他這樣說道。
黃瀨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懵懵的問道：“這是什麼意思？工作不是說今天就結束了嗎？”對方會有這種表情肯定是工作上出了什麼問題。
經紀人嘆了口氣，解釋了一下：“本來按照計劃是這樣，可是剛剛廣告供應商那邊卻突然說昨天拍的海報不行，明明昨天就拿給他們審核通過了，誰知道今天卻突然反口了，非要我們重拍！我說沒有時間明天要休息，他們卻死咬着說要在聖誕節結束前拍出成果圖來！真是無理取鬧啊——”說到後面，她的聲音里都帶出了一些火氣。
黃瀨聽完原因心裏也是萬分不爽，要知道雖然當初接下這份工作的時候他是沒怎麼在意的，但既然接下來了，他就會做好，所以每次的拍攝工作他都有兢兢業業完成，可謂是很省心的藝人了。而任誰被突然否定了自己的工作成果的時候，心裏也是不會痛快的，更別說同時的對方還毀掉了他期待已久的約會！這樣兩項合計起來，他對於那家供應商的觀感就直直下降了好幾個台階。
只是工作畢竟還是工作，他可不可能真的因為私事就把要緊的工作給推了，所以他還反過來安慰看起來還很不忿的經紀人，“沒事的啦涼子姐姐，既然他們說沒達到要求，那我們明天再努力一天，拍出讓他們無話可說的作品來不就好了？這也是我的工作內容，約會什麼的以後還會有的。”在說到最後一句話時，其實他的內心是很不確定的。
——誰知道下一次常晏還會不會那麼好說話了啊？！說不定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啊……
只是表面上他可沒有把這份情緒表現出來，但就算他沒有表露在臉上，心細如髮的經紀人還是注意到了他話語中不容忽略的失落，在暗地肯定對方的負責態度時，也不由為對方心疼了，同時在心裏暗搓搓的想着下次再也不接這個出爾反爾公司的活了！
而黃瀨在知道自己明天的約會要泡湯了后，也不得不打個電話通知常晏這個不幸的消息，而偏偏他在電話這頭哀嘆不已叫苦連連，反觀對方卻一點情緒波動都沒有，在他說了一長串表示愧疚和不舍的話后，也只是回了一句極其簡練的“我知道了”而已，噎得黃瀨也不由沉默了片刻，然後心情不怎麼明媚的掛了電話。
——其實他還想多聽一下常晏的聲音以表慰藉的，但對方實在是太冷淡了啊聽起來一點都不在乎明天的約會是不是會順利的樣子……在這樣的打擊下，他也不得不顧及到常晏可能會煩他的不良後果，於是硬是吞下了滿腹的委屈，默默憋在了心裏。
而經紀人姐姐還十分關注他這邊的情況，他一掛電話就趕緊跑過來關心：“怎麼樣？對方的語氣怎麼樣？還能體諒你的處境嗎？”在看到黃瀨無奈的表情時她就多少猜到了對方的反應，不過卻是與事實相左就是了。
她想的是要和黃瀨約會的女孩子在知道這件事後肯定是不高興了，或許還聽不進去黃瀨的解釋，甚至還可能耍了脾氣對黃瀨說了什麼不好聽的話，也可能是撒嬌的話，總之是會讓黃瀨不好受的話就是了——她根本就沒想過對方其實一點都不介意這種事情，甚至還隱隱有些鬆口氣呢。
於是因為有了自己的腦補，經紀人一時間對黃瀨那個“約會對象”就先入為主有了對方“不識大體”“不體貼戀人”的壞印象，對黃瀨竟然看上了這種類型的女孩子這點，也為他感到了不值。
她連忙開解黃瀨道：“沒事沒事，她肯定會諒解你的，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畢竟是工作嘛！她應該也知道你的工作性質，臨時加班也是常有的事，實在不行我也可以替你解釋一下，別讓她誤會你了。”她提出一點，也實在是為對方操心。
“不用了姐姐。”黃瀨婉拒了，“不用那麼費事的，他明白我也不是故意的。”
因為太心急，經紀人都聽岔了，硬是沒有聽出來他說的是男性的“他”而不是女性的“她”。
看黃瀨沒有讓自己出頭的打算，她只好說道：“這樣吧，明天我們加快進度，盡量讓大家提前結束，到時候你記得買份禮物補償對方一下，女生是需要哄的。”
黃瀨笑了笑，沒糾正她的說法，“禮物我早就準備好了，這兩天其實都隨身帶着呢，就是沒找到合適的時間送出去，現在看來也是趕不上了。”說是這樣說，不過他的神情卻是豁達，看來是想開了也不再糾結這一點了。
經紀人倒是默默把這事記在了心裏，少不得又是為他心疼了好一會兒。
等到聖誕節當天，黃瀨雖然心情不佳，但到底也沒影響到拍攝質量，相當配合攝影師，他心裏想的和其他人一樣，就是要儘快結束今天的部分，趕在今天結束前去找常晏一趟，把早就準備好的禮物送出去，雖然對方可能根本就沒有期待過。
馬不停蹄的趕進度，導致的就是連中午的飯都不能好好吃，等他終於有了半小時的休息時間時，他感覺自己的臉都要笑僵了，四肢也累到不行，也虧得他有運動的好習慣，才讓他能堅持一上午保持相似的姿勢不動彈。
早已防冷的便當口感自然是不能要求太高，這還是他媽媽聽說他連節假日都還要辛勤工作而特地為他準備的，雖然已經冷掉了，但也還是讓黃瀨感受到了其中包含的關心。
他幾乎是以狼吞虎咽的速度吃完了午飯，胃部被食物填滿的感覺讓他好受了些，只是疲憊感卻沒那麼容易消除，他也只能趁着剩下的十幾分鐘抓緊時間多休息一會。
他把腦袋往後仰靠在休息室的長沙發上，眯起了眼睛假寐，濃重的睡意迅速襲來，趁着他神經鬆懈的空隙侵入他的大腦，讓他的身體都忍不住放鬆下來。
迷迷糊糊中，黃瀨感到似乎是有人坐到了他的身邊，原本他是想要睜開眼睛看一看對方是誰的，不過那人身上傳來的溫度和氣息舒服得讓他有些混沌的大腦有些運作不起來，身體更是不聽指揮，他掙扎了一會兒就放棄了睜眼的打算，反而還下意識往那股有些熟悉的氣息靠去。
孰不知那個一不小心就被枕了大腿的人在盯着他毫無所覺的睡顏看了好一會兒后才抿着唇移開了視線，接着還仿若不經意般往黃瀨身上蓋了一件外套，還帶着體溫的衣服讓對方在睡夢中發出了一聲喟嘆，聽起來就像是小貓的咕嚕聲一樣。
不遠處正要過來叫黃瀨去拍攝的經紀人在看到這一幕後，又被某人看似無意實際很是鋒利的目光瞥了一眼，頓時覺得背後涼颼颼的。
——艾瑪這就是涼太今天要約會的對象嗎？長得那麼帥動作還那麼溫柔體貼簡直不要太好男人了啊！不過要是他的眼神不要那麼冷就更完美了啊嚶嚶嚶——這下怎麼辦涼太不要睡了該起來工作了啊！
不過到最後她還是決定網開一面，讓自家藝人再多休息一陣，畢竟養足了精神才好繼續嘛！
她無奈地給對方打了個手勢，示意半小時后再過來叫人，然後就去找攝影師商量接下來的工作內容了，仔細想想她也是有夠盡心儘力的了——不說現在為了自家藝人能多休息半小時，她就要想盡辦法拖延時間，就說今天她偷偷趁着黃瀨拍攝的時候拿了對方的手機打電話給一個叫“常晏”的人，勸說對方過來看黃瀨拍攝順便度過聖誕節這件事，她就覺得自己實在是對手下藝人太體貼了！
——雖然期間也有被“常晏”這男性化的名字給ｓｈｏｃｋ到了一點，其後又被這人的確是個百分百的男性給ｓｈｏｃｋ到了不只一點……不說別的，單說她強大的心理素質就足夠點個贊了！即使是在被“黃瀨要約會的人竟然是個男人”這件事給震驚到外焦里嫩了，不過卻還是盡職盡責的把對方邀請過來了，還在親眼目睹了對方是如何對黃瀨“關懷備至”的一幕（雖然黃瀨是正睡着的狀態）后保持內心咆哮表面淡定的模樣，簡直就是模範經紀人中的典範！絕對的扛得住壓力頂得住刺激啊……
撇開她豐富的心理活動不說，這邊廂雖然有為自己答應了黃瀨一起出去而有些後悔的常晏，最後還是在經紀人的勸說下來到了黃瀨的工作現場，他也有些說不清過來的目的。明明昨天在接到黃瀨的電話說今天不能出去了的時候，他的確是有着鬆了口氣的感覺，但在黃瀨突然變得沉默的片刻，他又不禁有些反省自己出爾反爾的做法了。所以今天他會應經紀人的請求出來，很大程度上也有着為了彌補黃瀨的意思在。
而現在，在看到黃瀨拚命工作的身影后，在他心裏湧上來的卻是不同以往的，覺得不遠處的人影彷彿是在發光一樣的異樣心情。
“你看，這就是我們閃亮的模特新星，絕對吸人眼球的發光體！”在那時候，那個引他進來的經紀人目光熱切，口吻驕傲又自豪的這樣說道。
他垂下眼帘，目光又不自覺地落在腿上，那張皮膚細膩到看不到毛孔，此時還化着些許淡妝的臉上，纖長的睫毛隨着均勻的呼吸聲微微顫動，在眼皮上打下細細的一層陰影。
等到半小時過去，經紀人終於還是過來叫醒好夢正酣的黃瀨，只是本來被他枕着大腿的男人卻不見了蹤影。
經紀人還正疑惑着呢，黃瀨卻對她東張西望的樣子一臉奇怪，邊打着哈欠邊問道：“姐姐在找什麼啊？”
經紀人也猜不准他知不知道常晏來了的事，而且對方這副突然消失的架勢看起來就像是不想黃瀨知道自己來過，所以就自己悄悄離開了，因此就更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告訴黃瀨，免得讓他空歡喜一場了。
只是她不說，黃瀨就不一定不會發現了，他指着搭在自己身上的黑色外套，問她：“這是誰的衣服？看起來不像是贊助商的，是姐姐借了哪個工作人員的嗎？”
對於這點，經紀人自然是順着他的話點頭了，她心裏卻想着如果那個常晏真的是走掉了，那她就只好哪天再找個時間把衣服還給對方了。
偏偏這時候黃瀨還納悶地撓了撓頭髮，說了句：“這一覺睡得真是香啊，感覺像是做了個美夢呢！接下來就可以精神百倍的繼續工作了～～”
經紀人只好哈哈笑着趕着他趕緊去工作，免得他再想起其他不對勁的地方。而在黃瀨聽話地站在攝影師面前擺姿勢的時候，眼角的餘光卻不小心瞄到她在邊上低聲找其他工作人員說話的一幕，不過他也沒想太多，直到對着他按快門的攝影師突然說了句：
“啊對了，剛剛來的那個男人形象很不錯，很適合做模特這一行啊，黃瀨你的經紀人沒有看上你那個朋友嗎？”
黃瀨不解道：“朋友？剛剛有誰來了嗎？”
攝影師擺弄着相機，一邊分心道：“就是那個穿得一身黑的男人啊，你的經紀人還說是你的朋友來着，難道你沒注意到嗎？不過剛剛好像走掉了——誒黃瀨你的表情，控制好我要拍了！”
黃瀨按照他的吩咐扯着嘴角，心裏卻亂得很——什麼朋友？他根本什麼都不知道！涼子姐姐知道？他說的是誰？為什麼有個說是他朋友的人來了這裏又走掉的事情卻沒人告訴他！
他突然想到剛剛蓋在自己身上的黑色外套，以及之前迷糊中入睡時不太真切的感覺，那種有些熟悉的體溫和氣息……一個不怎麼可能的猜想浮現在他腦海中——難道他說的那個人會是……
“好了黃瀨，頭往這邊擺，對，看鏡頭，露出一點驚喜和意外的意思來，就像是突然見到了久等的戀人一樣——”攝影師指導着他的動作，“用面部表情表達你內心的喜悅，對，調動你的面部肌肉，想像那種情景，今天是聖誕節，你剛好看到了一直期待的心上人那種感覺——對！就是這樣！表情很棒！”本來以為還要引導一會才能讓對方領會意思，結果對方的悟性好到讓他驚訝。
其實他不知道的是，黃瀨這一刻的表情根本就不是假裝出來的，而他的視線也沒有在看鏡頭，而是越過了他的頭頂，直接驚喜的定格在了攝影棚的門口，在那個背着光站立的頎長身影上。
他在認出了常晏身份的時候簡直恨不得直接飛撲上去，但是現實情況不允許，先不說現在他還在很嚴肅認真的拍攝過程中不能妄動，再說常晏能不能讓他輕易撲到也是個問題呢！
所以他能做的，也只是竭盡全力壓下滿心滿腦因為對方到來的歡愉，不讓這份高興的情緒太明顯了。
——雖然在場有眼睛且眼神不差的人都看出來他心情很好這點了。
“我還以為你走掉了呢。”經紀人當然也看到了突然出現的常晏，她湊到他身邊小聲說道，語氣里有着鬆了口氣的釋然。
常晏只說了句：“有事出去了一下。”卻沒詳細解釋，任由她欲言又止也沒說更多。
好不容易等拍攝告一段落了，黃瀨連妝都等不及卸掉就急不可耐的跑到常晏面前，眼巴巴的看着他：“常，你什麼時候來的？是不是早就來了可是卻沒告訴我？為什麼不和我說一聲啊——”他語調哀怨，聽得一邊的經紀人都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差點以為自己來到哪個肥皂劇拍攝現場了，幸好下一句黃瀨的聲音就恢復了正常，變成了元氣滿滿的上揚聲調：“不過你能來真的是太好了！真的、真的非常驚喜啊！”他十分真摯地說道。
其中的情意明顯到都快要聽不下去的經紀人都不由輕咳了聲，“就算你再激動，也請克制住自己啊涼太，這裏可是公共場合。”
黃瀨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結果卻摸到了一手的滑膩，然後他才意識到自己現在臉上的妝都還沒卸掉，而一想到自己就是頂着這樣一張妝都花的差不多的臉湊到常晏眼皮子底下，他的臉瞬間變得通紅，然後便趕緊跑去化妝間卸妝去了。
惹得經紀人還對着他飛奔而去的背影說了句：“真是活力十足啊這傢伙。”
事實上雖然說是盡量趕快搞定了任務，但是其實拍攝的後續工作也還是耽誤了不少時間的，不過這都和已經完成了既定工作量的黃瀨沒太大關係了，他還是給自己爭取到了提前離開的福利的。
因為攝影棚里也有暖氣，所以黃瀨在裏面穿得單薄也有什麼冷的感覺，但等到走出攝影棚，迎面而來的寒風馬上就讓他打了個噴嚏。
迎着常晏的目光，黃瀨尷尬地摸着鼻子笑了笑，“只是有些不適應溫差而已，沒關係的。”結果話音未落，緊接而來的就又是一個噴嚏——
就在黃瀨低着頭想着要怎麼把這話圓回去的時候，他聽到頭頂傳來一聲輕聲的“嘖”，然後就是一陣溫暖靠了過來——
常晏把一條淺灰色的圍巾圍在了他的脖子上，還仔細的給他系了起來。
他頓時有些手足無措起來，抬頭看看常晏，又低頭看看那條圍巾，然後又看看常晏，連話也說不太順當了：“這、這是……那個，是……給我的嗎？”
常晏卻像是沒有看到他的窘迫一樣，只說了句：“聖誕快樂。”
得到了肯定答案后，黃瀨眨了眨眼睛，胸口被一道暖流不斷撞擊着，溫暖到讓他覺得眼底濕潤，他笑彎了眼睛，嘴角微微翹起，然後從衣服口袋裏小心翼翼的拿出來一個包裝精緻的盒子，遞過去說了聲：“你也是，聖誕快樂！”
常晏本來是不太在意他送的是什麼的，但是在對方殷切的目光注視下，他還是打開了盒子，結果多少還是被裏面的東西給驚到了。
他拿出裏面的東西，問黃瀨，“你哪來的那麼多錢？一塊勞力士？還真是大手筆——”最便宜的一塊勞力士都要差不多九十萬日元，對方不過一個業餘模特，又是怎麼拿出這麼一大筆錢的？
黃瀨努了努嘴，猶豫了半天還是在常晏頗有重量的視線下坦白了：“那個有我拍海報的工資，還有剩餘的零花錢，嗯，媽媽和姐姐有時候也會給我一點錢啦，加起來就夠買一塊表啦，你不用擔心嘛～～”
常晏吸了口氣，把那塊表遞到他面前，“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他這樣說，黃瀨就急了，他抓住常晏的手不讓他動，一邊快速說道：“不要這麼說啊！這是我的心意，我想送你啊！和價格什麼的都沒有關係——我只是、只是想送好一點的東西給你，這樣的話——”說到後面他的聲音不自覺變輕，像是在喃喃自語一樣，“——這樣，你就能記住我了。”
“而且你知道送手錶的含義嗎？”他抬頭看常晏，神情認真又鄭重。
不待常晏說話，他又自顧自說下去：“送你手錶，就表示着我想要你記住和我相處的每一分每一刻，表示着我想和你一起共度生命中的每一秒。”
“那我送你的東西可什麼意思都沒有。”常晏淡淡應道，並沒有對他情話似的話語有半分表示。
黃瀨卻毫無氣餒，神情不改的坦然道：“我知道啊。”
卻是讓常晏無端說不出預備要說的話了。
黃瀨也不在意他的沉默，反而笑嘻嘻的抓着他的手臂，把那塊表拿在手中，接着以一種罕見的溫柔口吻道：“所以不要再拒絕我了，常。”
“接受我吧，阿晏。”
常晏對上他褐色的瞳孔，嘴唇微不可見的動了動，他微微閉了閉眼，等到眼睛再次睜開就又是原來的波瀾不驚了，他沉聲道：“我可以接受你的手錶。”再多的，卻是不可能了。
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黃瀨眼底劃過一絲黯然，但很快的，他就又打起了精神，不容常晏拒絕的直接打開了腕帶，把手錶戴在他的手上。
然後滿意道：“你戴着很好看。”
常晏掃視了眼自己的手腕，目光在那塊手錶上停留了兩秒鐘，接着看着看似對自己的拒絕什麼反應都沒有的黃瀨，最終還是沒有把那塊被硬戴上的表取下來，只嘆息似的說了聲：“謝謝。”
而僅僅是這樣兩個字，和他默認一般的舉動，就足夠黃瀨收拾好自己酸疼的內心了。
他表面上還是笑得毫無破綻的，和常晏建議着：“我知道有一家餐館味道超贊的！我們一起去嘗嘗看吧～～”
——不就是又被拒絕一次了嘛，沒什麼大不了的，他相信自己總會有成功的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