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不死生物愛上人類少女
卡萊爾再次在醫院裏見到常晏的時候恰逢陰雨連綿的天氣，這對他們這些特別物種來說的確是個不容易暴露身份的好天氣，因為他們可以肆無忌憚的行走在行人中間，而不用擔心自己異於常人的一面被發現。不過普通人-大都不怎麼喜歡這種陰沉的天氣，因為他們容易在這種涼爽的時候患上感冒，惱人的病毒在空氣中肆意傳播，細小的病毒細胞隨着不間斷的噴嚏聲迅速入侵到人體脆弱的免疫系統，給人們造成生理上心理上的不適。
只是福克斯的當地居民都已經習慣了這裏常年不見陽光的氣候，出門的時候總是習慣帶上一把傘，或者是嫌麻煩的直接穿上一件連帽衫蓋住腦袋就出門了，只是即使早就習慣了，也難免會有人不小心因為這種天氣生病。
而今天卡萊爾就診斷了三個患了病毒性感冒的病人，就在他們離開后不久，人事部的主任保羅就一臉喜氣的走進了他的辦公室，邊走還邊嚷嚷着：“哎呀卡倫醫生，讓我們來熱烈歡迎這位年輕有為的新晉同事——常晏先生！”他在卡萊爾望向自己身後的時候朝對方眨了眨眼，“你們可都是年輕帥氣的男醫生啊！這下子我們醫院的女性同胞們可就有眼福了，我相信你們兩個一定能好好相處的——”
卡萊爾在和保羅點頭示意后就和常晏對上了眼，微微一愣后就從容不迫的掛起了真誠的笑容，“我還以為幾天沒見就意味着我們無緣在一起工作了呢，不過現在的事實倒是證明我的想法是錯誤的了，就像是保羅先生說的那樣，我有預感我們會合作愉快的，常醫生。”
常晏神色不改道：“希望如此，卡倫醫生，以後如果我有什麼不懂的地方還請見諒。”
“當然，我很樂意能幫到你。”卡萊爾笑得溫和有禮。
而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讓他們兩個“年輕”醫生能更好愉快合作，保羅特地把常晏的辦公室調到了卡萊爾這裏，還美其名曰是為了磨合兩人的默契程度。
天知道他們這裏不過是一個常住人口只有三千多一點的小鎮，往常時候連複雜一點的手術都很難得遇到，為什麼會需要兩個醫生配合默契？為此只能說是這個保羅有些太重視他們兩個人了……
“不知道會不會打擾到你，卡倫醫生？如果需要，我會親自和保羅先生說一聲的，我相信醫院不會吝嗇到連一間空閑的辦公室都不願意給我的。”常晏站在卡萊爾面前，盯着這個對於一個人來說剛剛好，對於兩個人來說卻有些過於狹窄的空間說道。
卡萊爾毫不在意的揮揮手，語調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不用麻煩了，只要你不嫌棄這個房間太小就好，兩個人的辦公室可要比一個人的時候有人氣，我倒是更喜歡一點。”
常晏看了他一眼，“看來卡倫醫生很喜歡人？”
“是啊。”卡萊爾大方應道，“有時候一個人總會覺得有些寂寞的，人多點倒是熱鬧許多，畢竟人類都是群居動物，我也不例外。”而且不同於其他吸血鬼把人類當作是食物的那種喜歡，他是真心的喜歡人類這種脆弱生物。
“看得出來。”常晏點頭，然後望向窗外，遠處連綿不絕的山巒佈滿了暗色，“如果人多點就不會那麼孤單了，漫長歲月中有個人陪伴總是件好事。”他似是而非的說了句。
卡萊爾心裏忍不住咯噔一聲，看着對方那張平靜無波的面孔，一時間有些搞不清楚他這是在意有所指，還是只是簡單的在抒發心情？
他剋制住內心翻湧的疑惑，鎮定道：“看來常醫生很有感觸啊，是因為有所經歷才那麼感慨的嗎？”
常晏似笑非笑的用眼尾掃了他一眼，眼神里似乎飽含深意，又似乎什麼都沒有，他緩緩說道：“可以這麼說，因為在旅行途中遇見過不少事情，所以有時候也會對生命的意義之類的東西產生疑問——不過果然，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最重要的還是要好好活着才對，一旦生命都失去了，其他的也就失去意義了。”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未來自己能活下去，在那個他原本屬於的世界裏好好生活下去。
卡萊爾也沒反駁他，反而很乾脆的贊同了他的觀點，“你說得對，生命的確是最重要的，如果不是到了相當絕望又逼不得已的情況下，無論是誰也不會願意放棄自己的生命的。”他深知現在自己的這個軀殼不過是行屍走肉，但為了不讓自己日益腐朽下去，他決定行醫救人，哪怕在別的“同類”眼中他就像是個愚不可及的笑話，但是這卻是他能找到的、可以讓自己無休無止的生命中存在些許意義和證明自己存在過的方式之一。而他對於轉變了自己家人的做法也是滿懷愧疚，雖然當初是出於救人的目的做出的選擇，但結果已經造成……其實並不是每個人都希望成為一個不死怪物的。
——只是當時的他別無他法，只能順從自己的心做出自己認為對的選擇，無論這種方法在當事人眼裏是拯救還是毀滅。
——甚至，可能當初的他抱着的也不僅僅是救人的目的，更多的也許是給自己找一個同伴的想法也不一定……自私的並沒有那麼無辜而大義凜然的目的……
思緒不自覺飄到了別的地方的卡萊爾難得在人前出現神情空茫的樣子，他整個人像是被一團濃霧包裹住一樣，讓人看不清虛實，常晏在一邊眼神略微複雜的看着他，沒有出聲打斷他的思緒。
直到一個聲音突兀的打破了這裏的安靜氛圍：
“卡萊爾！”
——一個介於男孩與青年之間的磁性嗓音，在門外突然響起。
卡萊爾馬上回過神來看向門口，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后他不禁有些疑惑，“——愛德華？”
常晏順着他的視線往門口看去，仔細端詳了一下站在門外的大男孩——英俊深邃的五官，蒼白如同大理石一樣的剔透皮膚，沒有血色的唇形很薄，此時正緊緊抿在一起，暗金色的瞳孔現在也滿是擔憂的看着卡萊爾的方向，瞥都沒有瞥他一眼。
他的目光中難得出現了些許興味——這個世界的男主角嗎？即將突破種族界限愛上一個人類少女的素食吸血鬼？外表看起來倒是挺有能夠讓青春期少女迷戀的資本，就是不知道他的性格怎麼樣了……
卡萊爾輕咳了兩聲，主動問道：“你怎麼突然來了，愛德華？”他的話音強調般落在了“突然”二字上。
“本來是沒事的，結果我聽到你在想——”話說到一半他就猛地收了口，因為他這時候才意識到這個房間裏還有另一個人在，他不可思議的睜大眼睛看着常晏，那眼神就像是親眼看到了一個怪物出現一樣滿是不敢置信。
卡萊爾不知道他是聽到常晏心裏在想什麼才這副樣子，但這不妨礙他“糾正”剛剛對方的“口誤”，“我剛剛可沒大聲叫嚷，愛德華，是你神經太敏感了，我很好，不用太緊張。”
——他都不需要深想就知道愛德華會突然跑過來的原因，對方能聽到人們心音的能力有利也有弊，弊端就是他始終無法讓自己的耳邊安靜下來，總是有人的心音在干擾着他，而益處就在於他能時時刻刻關注家人的心裏情況，每當他們家裏人發生了什麼問題他總是第一個知道的。
——所以他能猜到對方是為了自己剛剛那一番想法趕過來的，一點也不稀奇，不過現在的他可沒有之前那麼迷茫了。總的來說他剛剛就像是偶爾陷入了低潮期一樣，想法不可避免的有些消極，不過現在他就已經轉過彎來了，畢竟已經是好幾百歲的人……不，是吸血鬼了，如果現在還無法堅持自己的信念，那麼在這麼長的時間裏他早就會瘋掉的。
愛德華卡倫在一開始確定卡萊爾並沒有繼續胡思亂想后也放下心來，不過現在的他遇到了更令他吃驚的事！
他發現自己根本聽不到這個和卡萊爾待在同一個房間裏的男人的心音！真的是什麼都聽不到——所以一開始他才沒有注意到這個人的存在，甚至就連人類很明顯的氣味他都沒有聞到！至於其他心跳聲、呼吸聲、脈搏跳動的聲音都很微弱，明明對方看起來身體並不虛弱，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這個男人的存在感會那麼薄弱？難道這就是幾天前卡萊爾提到的那個很奇怪的人？
他下意識用一種不怎麼友好的目光盯着常晏看，像是想從他身上看出一朵花來的緊迫，在他看來，只要事情發展超出了常規，那就是出現了未知，而成為吸血鬼那麼多年的經驗告訴他，這種未知通常都不是什麼好事……
“咳咳，愛德華。”卡萊爾自然是注意到了自己兒子倏然變化的戒備姿態，雖然不知道對方到底是看到什麼驚人的事情，但到底是不好那麼大剌剌在人前表現出來的，他上前一步阻隔了愛德華直勾勾盯着常晏看的視線，打圓場道：“這位就是我和你提起過的常晏，常醫生了，就算你對人家的家鄉感興趣，也用不着那麼著急吧？我相信只要你好好詢問，常醫生是不會拒絕告訴你的。”他巧妙地把對方類似於兇狠的目光硬是說成了對某樣東西有狂熱興趣的迫切，不過兩相比較下，倒是的確有些相似之處。
雖然受到對方目光洗禮的當事人常晏和愛德華都知道他是在胡扯，但兩人都不約而同的沒有反駁他的說法，愛德華順從的收回了那緊迫盯人的目光，常晏則是饒有興味的看着他，“你是？”
“愛德華，愛德華卡倫。”愛德華不再看他，聲音聽起來有些悶悶的，像是很不情願說話一樣，而且除了一個名字以外他再沒補充其他細節。
卡萊爾適時地接上一句：“愛德華是我的養子，現在正在福克斯中學上學，還是一年級生，請不要介意，他比較不擅長和別人交流。”他略帶歉意的笑了笑。
“當然不會介意了。”常晏歪了歪頭，“事實上我也不怎麼喜歡吵鬧，人太多會讓我感到厭煩，我本質上還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希望卡倫醫生你以後不要介意才對。”
卡萊爾紳士風度十足的笑着說他肯定不會介意，因為家裏已經有一個愛德華了，所以他能夠理解和習慣。
突然常晏話音一轉，說了句：“不過說來我也有些好奇，難道卡倫醫生□□也會看重顏值的嗎？莫非是長得不好看的孩子就要慎重考慮了？”他的語氣帶着些許調侃。
卡萊爾和愛德華愣了愣，像是沒想到他這麼一個看起來一本正經的人也會開這種玩笑，不過卡萊爾很快反應過來，他笑道：“怎麼會呢？只是巧合而已，剛好愛德華這個孩子合我的眼緣，至於長相什麼的，我是真的一點都不在意的。”不過即使他不在意，但吸血鬼的相貌都不會差到哪裏去的。
愛德華則是面帶狐疑的看着常晏。
“是嗎？”常晏笑了笑，“我看你們父子倆個感情很好的樣子，愛德華很維護自己的父親。”他指的是剛剛卡萊爾情緒有些失控的時候，對方相當擔憂的表現。
“恩，我很自豪這點。”卡萊爾毫不猶豫承認道，看向愛德華的目光充滿了柔和及慈愛，愛德華也回以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常晏點頭，“真是令人羨慕，不少親生父子都關係淡薄，倒真是比不上你們，果然血緣紐帶的羈絆有時候其實並沒有那麼親密。”
卡萊爾頓了頓，然後說：“也不能這麼說，血緣上的羈絆卻是怎麼也斬不斷的，就算有些例外，但大多數都還是很重視家人的。”
“卡萊爾醫生果然是個溫柔的人，看來你應該相當重視自己的家人，有你這位家長存在的家庭一定非常溫馨和團結。”常晏眨了一下眼睛。
“雖然我這麼說有自吹自擂的意味，但我還是得承認你說的是對的。”卡萊爾不禁笑出聲來，對他的說法很是認同，“我的家人們的確是很團結。”就連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愛德華也是默默點了點頭。
常晏趁機問道：“哦？那不知道卡萊爾醫生家裏有多少人？是個大家庭嗎？”
卡萊爾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值得保密的，而且現在小鎮上的人幾乎都知道他的家庭成員，雖然他們知道的只是皮毛，“也不算是大家庭，成員倒是挺多的，我和我的妻子一共收養了三個兒子和兩個女兒，所以我家裏一共有七個人。”
常晏看起來有些驚訝道：“真是沒想到，你竟然收養了那麼多孩子——”他的聲音里有着笑意，“那你的孩子們是不是都和愛德華一樣都是俊男美女呢？”
卡萊爾難得卡殼了，迎上他富有深意的目光時，最後只好無奈點頭道：“雖然是這樣沒錯，但也不能證明我就是以長相為標準在挑選孩子的，常醫生。”
愛德華看自己父親窘迫的樣子也覺得好笑，緊繃的嘴角也不由上挑了幾分。
常晏晃了晃腦袋，狀似不經意道：“聽你這麼說我就更想要認識一下你的家人了，一個都是俊男美女的家庭，估計無論走到哪裏都會引起轟動吧？”
卡萊爾無奈聳肩，微微抿唇道：“這可不是我想要的。”
常晏眼底浮起笑意，正在他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門外跑進來了一個小-護士，她在猛一抬眼看到房間裏三個各有千秋的帥哥時險些沒控制住面部表情，臉上的紅潮如潮水般迅速覆蓋上來，她頓時降低了聲調，堪稱輕聲細語的說了聲：“那個，不好意思打擾了，常醫生——”
常晏揚起眉頭，“有事？”
“是的，是保羅主任找你，他說在辦公室里等你——”小-護士局促不安地扭着手指，不敢抬頭看他一眼。
“我知道了，馬上就過去。”常晏朝卡萊爾和愛德華點點頭，就往外走去，臨走前還對愛德華說了句“如果你對我的國家有興趣，有空的時候可以來找我。”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愛德華還有些沒回過神來，在卡萊爾拍了他的肩膀后他才轉過頭來看對方，“你說他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真的要我去找他問華國的事情嗎？”要知道那可是卡萊爾給他找的借口，他又不是真的對那個五大文明古國之一感興趣……當然了，興趣是有點，不過他可沒從別人口中知道相關信息的打算，尤其是對方還是個“相當可疑”的人。
“如果你想去的話也沒什麼問題。”卡萊爾回答道，然後就說回了正事：“不過你剛剛是看到什麼了，怎麼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說到這個，愛德華重新嚴肅了態度，他皺着眉解釋了一番自己剛剛遇到的事，在聽到他說自己差點就感受不到常晏的存在的時候，卡萊爾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說了句：“難怪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覺得怪異了，大概就是因為他存在感太薄弱了吧？再加上你的讀心術居然失效了，可見他也不是簡單的人，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人……”
他看了愛德華一眼，認真道：“看樣子我們得多多注意一下這個新來的‘常醫生’了，平時的話也要小心一點。”
“對了，愛麗絲之前試了一下，她竟然也看不到這個人的未來，也就是說我們兩個人的能力都對他無效。”愛德華突然想起了這件事，補充道。
卡萊爾的神情嚴肅了幾分，他思索着，“不管怎麼說，回去以後和他們都說一下吧，讓他們以後遇到這個人的時候小心一點，以免被發現不對勁的地方。”
看他這樣鄭重其事，愛德華忍不住開口：“你的意思是他很有可能會猜到我們的身份嗎，卡萊爾？”
“很難說。”卡萊爾老實說，“可是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個來歷不明的人很有可能會知道我們的身份，所以我們還是小心為上，畢竟我可不想還沒在這裏呆上幾年就搬家——”他說到最後都有些無可奈何了。
愛德華吃了一驚，但又覺得他的反應有些誇張了，“不至於吧，卡萊爾？我們可是才搬來沒多久，平時也遠離着鎮上的其他人，他不過是才搬來福克斯沒幾天，我們也沒露出什麼端倪啊，他也沒辦法知道我們的事情，甚至他也才和我們見過幾面，你是不是太緊張了？”
卡萊爾苦笑一聲，沒有和他解釋太多——為什麼他會那麼擔心？原因就在於常年的經歷告訴他，常晏對他們的態度很不一般……不是那種常人看到他們以後對她們外貌產生的被吸引感，而是另一種完全不同的——像是對他們所隱瞞事情一目了然的那種篤定……
而且對方說出的話語，總讓他有一種自己在被試探的感覺，但無論他應對得怎麼樣，對方卻又不怎麼在乎，彷彿一點也無所謂他的回答，就像是已經對真相瞭然於胸，他再辯駁也只是無用功。
但是，這種宛如被人看穿的讓人心底發毛的不安，卻沒有帶上那種會對他的生命安全產生威脅的危機感，也就是說，雖然常晏好像是看穿了他們的身份，但卻沒有試圖做些什麼的打算，至少卡萊爾並沒有從對方身上感受到敵意，要不然屬於黑暗生物特有的敏銳第六感會向他發起警示的。
所以現在最好的應對方法就是以不變應萬變，先看看對方想要做什麼再說……
卡萊爾剛做好這個決定，就看到還沒離開的愛德華投過來一個疑惑中夾雜着信任的眼神，他就知道對方這是明白他的意思了，雖然還不了解他這樣做的原因，但對方還是無條件信任他。
——這種被家人支持的感覺讓他打從心底感到了舒心。
——不過有時候什麼都瞞不過對方的讀心術還真是讓人一點秘密都沒有啊……
卡萊爾嘆了口氣，抬眼望去正好對上愛德華促狹的目光，他就知道自己的心聲又被對方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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