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一級恐懼》的艾倫
當西奧羅德下班回到自己的小閣樓，看到了拿着一罐啤酒坐在他家門前的馬歇爾，看樣子當晚上和西奧羅德分開的時候，他就買了罐啤酒坐在這裏等他了。
“有時候，你的態度真讓我懷疑你是不是真的想去演戲，孩子，你知道當我以前手下那幾個人得知我給他們找到了工作時，他們是什麼反應嗎？就像聖誕節提前到來！而且他們每一個都在20歲以上。”
馬歇爾將最後一口啤酒灌進嘴裏，拍拍屁股站起來。
“而你呢？哎，你說吧。”
“說什麼？”西奧羅德一邊說著一邊打開房門。
“別裝糊塗，我看得出來你似乎對這第一份工作不太滿意？你甚至都不知道你要演什麼。”馬歇爾有些頭疼地笑着，搖了搖頭，跟着他走進房間，“你都不知道我為了你的第一個面試費了多大勁。”
讓馬歇爾意外的是，西奧羅德點了點頭：“過程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確實付出了很多，也許太多，畢竟我是一個要文憑沒有文憑，要經驗沒有經驗的十七歲孩子，我知道我的第一份面試也許並不會那麼輕易到手，而且我也做好了跑龍套的準備。但你的態度卻告訴我，你為我爭取到了一個角色，而且絕對不是龍套。”
“這才是讓我不太高興的地方。”
“什麼？”西奧羅德臉上的嚴肅讓馬歇爾有些意外，他似乎依舊沒明白對方的意思。
要知道，他到處借錢請客吃飯，又低聲下氣求人又不斷看人臉色行事可不是為了惹這孩子生氣。他知道西奧羅德的潛力有多麼大，甚至不知怎麼的他都有種天上掉餡餅的錯覺，而且也是這孩子告訴他，他還可以繼續拼搏，所以他才想努力為他爭取到一個可以讓他少走彎路的角色。
結果呢？好心好意付出這麼多卻被潑冷水的馬歇爾頓時也有些不悅，但是他也沒有不成熟到和一個孩子鬥氣的地步。
西奧羅德看着對方臉上明顯有些不太高興的神情，只好妥協地嘆了一口氣。混了荷里活這麼久，他怎麼不可能不清楚這裏面的門門道道？雖然表面上西奧羅德是個暖男，但他的自尊心可比其他人都要強，而這種自尊心衍生出來的保護欲甚至讓他無法忍受自己在乎的人的尊嚴被其他人踐踏。
“好吧，沒什麼，你就當我叛逆期不聽話，作為一個經紀人你太盡責了，謝謝你，馬歇爾。”西奧羅德態度的轉變之快讓馬歇爾都有些反應不過來，“所以，你能否給我講講那個角色的故事？”
一提到角色，馬歇爾一掃之前的鬱悶，頓時來勁：“夥計，如果你能得到這角色，恐怕你該請我吃飯了，因為這可不是什麼小角色龍套，而是有一定戲份的男配，男二號，和理查基爾演對手戲，理查基爾你明白嗎？”
馬歇爾說著，看着西奧羅德略微茫然的眼神，突然想到他似乎有提過自己的閱片經驗有多麼貧乏，不禁扶起額：“好吧，關於你對荷里活明星以及導演等等知識我找時間再給你惡補一下，現在你只用知道，雖然近幾年他出演的電影不怎麼好，但是他可是獲得過金球獎提名的演員，金球獎你總該知道吧？”
他總算看到西奧羅德點頭了。
“女主是一個比較出名的外百老匯演員，勞拉琳妮。電影名字已經確定好，《一級恐懼》，驚悚懸疑律政片，瑞舍爾娛樂公司出品，派拉蒙發行，預備投資三千萬美金。關於影片的其他大部分演員以及工作人員也都找好了，只是這個男配他們似乎總找不到心儀對象，之前他們曾邀請過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不過被他拒絕了……”
馬歇爾看了見西奧羅德臉上依然沒有多大反應，他只好接着補充一句：“好吧他是個和你一樣年輕而漂亮的天才男演員，演技應該比你好……畢竟你從來都沒有演過影片。”
“然後呢？你並沒有說明重點——角色本身。”西奧羅德的態度淡定到讓馬歇爾有一種揍人的衝動。好吧，除了出色的演技潛力，從各個方面來說這孩子只是一個荷里活門外漢，他給他鋪墊這麼多希望他能看在合作演員的份上好好重視完全沒什麼卵用。
他只好直奔主題：“關於這個男配他們並沒有透露太多信息，現在我只知道那個角色是個名叫艾倫的孩子，唱詩班的孩子，十九歲的輔祭，唯唯諾諾稚氣未脫，看起來連一個重一點的箱子都抬不動，卻成為了殺害主教的嫌疑人，他堅信自己是無辜的，而理查基爾所扮演的男主角就是那孩子的辯護律師。”
“這個角色聽起來難度並不大，為什麼一直沒有決定演員人選？”西奧羅德聽着，摸了摸下巴。
“誰知道，也許是他們要求過高？總之，片方已經決定通過海選面試的方式進行選拔了。我和這部影片的導演，格雷戈里霍伯利特認識，主要是他和我叔叔是大學同學。之前他一直在導演電視劇，這是他第一部電影。我得知他將要拍攝這部電影后，就遞上你的簡歷，找他幫個忙，讓你通過初選。他們對於這角色的年齡的要求是18-25歲，但如果合適可以放寬1-2歲的限制，你剛好夠格。至於剩下的面試，就只能靠你了。”
“總之呢……”馬歇爾一拍手，“除了導演和女主是大銀幕第一次以外，這部片子作為你的處女片還是挺不錯的，你覺得呢？不過你也別有太多壓力，畢竟一共有2100人投簡歷，你就當做去開開眼界。”
西奧羅德看着馬歇爾期待的目光，略微思索片刻后，點了點頭：“好吧，後天我會去面試。”
如此簡單的角色卻遲遲沒有定好人選這點讓西奧羅德產生了興趣，他上輩子演過無數電影，所以他明白有些時候，為了保密，片方可是煞費苦心。而這個艾倫的輔祭角色，肯定不簡單。
見西奧羅德同意了，馬歇爾自然很高興，他確實不對西奧羅德抱太大希望，畢竟他還聽說那可以前去面試的200人里還有馬特達蒙這樣小有名氣的明星，他只是想讓西奧羅德多露露臉，積累經驗，為以後打好基礎。
當然，他不抱希望並不代表着他不會努力，他甚至對西奧羅德提出讓他請兩天假，明天他就會過來幫西奧羅德對戲找感覺。西奧羅德拒絕了馬歇爾的好意，他認為一個低成本（在他眼裏已經算低成本了）的導演大銀幕處女作的男配角色，用不着如此。
這可不是他太過自負，也不是他對角色的不敬業，這只是他身為影帝的自信和自我修養，他想拿到的角色，絕對不可能跑進別人懷裏。
不過，他不在意並不代表着他不尊重角色，身為一個兢兢業業的影帝，西奧羅德請了明天晚上的洗碗工以及後天白天的服務員工作的假，將自己關在閣樓，從馬歇爾的只言片語裏研究這個艾倫。
從他的經驗來看，這樣一個被片方捂得嚴嚴實實的角色，肯定會在最後讓觀眾大吃一驚。所以，這個艾倫的唯唯諾諾一定只是一個表面現象，也許他在演戲，也許他是一個高智商的變︶態兇手，也許他只是單純的……人格分裂，殺人者是他的副人格。
而無論哪種情況，似乎都可以用“人格分裂”試表演來解決。
人格分裂啊……西奧羅德像是突然找到了什麼好玩的玩具一般，笑了起來。
嗨，兄弟，你能聽到他的聲音嗎？西奧羅德自嘲地想着，搖了搖頭，算了，這只是一個惡作劇，畢竟他那個老夥計，似乎從來都沒有真正取代過他的身體。
他自娛自樂了一番，靠在沙發上閉上了眼，想像自己就是艾倫，想像在不同情況下艾倫會做些什麼，而他另一人格或者真實面目又是怎樣。
不同的人在研究角色的時候方式各種各樣，有瘋狂查資料寫寫畫畫的，有直接親身體驗的，也有像西奧羅德這樣安安靜靜坐在原地的。而西奧羅德的方式則是視角色而定，像這種模稜兩可而他本身又十分了解人格分裂的角色，他一般會採取這種方式讓自己入戲。
猛然間，西奧羅德睜開了眼，但那雙眼底的溫和明亮已經徹底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畏縮和猶豫不決。
“我……我沒有……沒有殺人……”他開始自言自語，整個人都差點縮進了沙發里。
下一秒，他又突然見換了一副嘴臉，原本的脆弱無助突然變成了食人狂魔的凶神惡煞，那雙眼底的冷意甚至能將人活生生撕碎——
“閉嘴！哭哭啼啼的婊/子！我殺的和你殺的有什麼區別，嗯？你他媽就像一個沒有屌還哭着舔別人屁/眼的賤貨！”西奧羅德壓低聲音咆哮出來的嗓音聽起來十分恐怖，那猙獰的神情和之前的軟糯膽怯形成鮮明的對比。
但很快，他臉上的惡意褪去，只剩下一臉冷漠的沉思，像是在無意義地自言自語又像是在提醒自己一般，輕聲道：“不對，我只有十九歲，我的大部分時間都呆在教堂，我心底有惡，但這份惡還沒有徹底接觸到這個社會，本質上我依舊是個孩子……這份惡從何而起？也許是我童年受到的虐待和主教的猥/褻，也許還有其他原因……”
“我有朋友嗎？……什麼朋友？女朋友？男朋友？……我喜歡什麼……我受教育程度也不高……缺乏基本的法律意識，但是我認為我是無辜的……或許我得裝得非常無辜來迷惑他人……”
“十九歲，高智商……嗯，最終我也許會幼稚地自鳴得意……這是一種炫耀，也是一種吸引他人注意力的方式……”
直到深夜，西奧羅德的閣樓里依然能傳出一陣又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自言自語。如果馬歇爾當真要過來對戲，恐怕他下一秒就會將西奧羅德扭進精神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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