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屋破家暖
老謝家的院子雖然說不如謝依南外家建造的龐大華麗,但實則亦是精巧可人的。屋子坐落在稻田四周,屋貌破是破了點兒,但安排合理,住人並無不適。下堂左側以前是母親的地盤,一間用於卧室,一間用作糧倉。
右側則是奶奶的地盤,中間便是堂上,吃飯及待客的地方。堂上往前便是一塊用水泥地砌成的大大的曬穀場,曬穀場往前一里便有一條四方的,沿屋而建的水渠,用來排雨水的,這些水直接排進前面那方半月形的水塘內,水塘內自然有魚,有蝦,還有螺。
與水塘挨着的便是一窪窪的菜園地了,用半人高的籬笆牆護着,籬笆牆外便是一條幽幽小徑,小徑一頭通往香雲河,一頭通往村小。河與菜園子之間,是大片大片的稻田,極目之處,均是青蔥之色,甚為壯觀。
上堂右側的兩間房子,一間用於安置水牛,一間用於安置雞鴨。左側一間是廚房,一間是浴室,穿過走廊再往外頭走,便是一方年代久遠的水井了。這井深百米,取的是真正的地下水,冬暖夏涼,清甜甘潤,活性強,礦物質豐富。謝依南記得前世,離這兒數公裡外的香雲山還被京城的某開發商看中,投資數千萬y建水庫,抽地下水源,做成了高端及低端兩個不同的礦泉水品牌,且老凹村兒也因此資金的注入而令家鄉的風貌取得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謝依南勸阻大舅舅放棄鄰縣的出租車公司事業的發展,絕非兒戲,她知道因為這家開發商的介入,本縣的發展重心全部轉移到香雲山方圓百里,效果驚人到甚至連香雲山附近數十個村莊,政府都新成立一個縣市,名字就叫香雲縣。
所以,運輸,絕對能在香雲山的開發建設過程,狠賺一筆大錢。
謝依南從水塘邊的地上爬起來,對着自己的小短手無聲的嘆息,這麼小的身子,縱有萬般想法,諸葛先生的才智,張良先生的機變,也架不住這短小短腳的小孩兒模樣啊!
唉,到底還是太小了。
遠的且不予去想,眼前這近在咫尺的螺,她都摸不到,可憐,可嘆啊!
謝家奶奶見自己小孫女一會兒惆悵,一會兒笑顏的,小模樣兒滑稽的很,忍不住撲哧的一下笑出了聲兒。
“奶奶,你笑話兒我。”謝依南感覺自己很挫敗,掏不到螺就算了,還要被奶奶笑話兒,簡直....不能忍了。
“唉喲我的寶貝兒,奶奶哪兒有笑話兒你喲,奶奶不是告訴你,這個時節的螺不肥,不好吃。等稻子成熟了,奶奶親自下塘去給你掏。乖乖的,奶奶中午給你煎豆腐吃啊。”
“哪裏來的的豆腐?”謝依南好奇道。要知道鄉下地方可不如城裏,想吃什麼,想玩什麼,出了家門轉個角就能買到,這個老凹村兒,滿打滿算也就一個雜貨鋪子,裏頭的可樂還是玻璃裝的,每次買上頭還是蒙了層灰兒的那種。
“他花嬸兒自己磨的,說是反正自家都要做,不如順道做多一點兒,賣了賺點兒零嘴兒錢。這不,你花嬸兒掂記着你,吩咐他家大小子給送了一塊豆腐過來了。”
謝依南哦了一聲兒,表示自己聽見了。也是,想吃塊豬肉還得看誰家的豬養肥了殺,才有機會買一兩塊嘗嘗鮮,花嬸兒這樣做也容易理解。
說到花嬸兒,謝依南突然想起一件事兒來。據說,在她剛出生滿月之時,花嬸兒見母親與奶奶誰也不待見自己,曾經還動過抱養謝依南的念頭。不,甚至不止是念頭而已,花嬸兒家裏連小床鋪小衣裳都準備好了,母親不點頭也不搖頭地半推半就地同意了,也不說給花嬸兒養,還是賣給花嬸兒,只說先處處看,有緣再說。
於是,一個多月大的謝依南便隨着花嬸兒到了花嬸兒家生活了。也許真是緣份不足,謝依南只在花嬸兒家待了一個傍晚及一個夜晚,清早又被花嬸兒給送回來了,說謝依南自打進了花嬸兒家門便一直沒有停過的哭,不吃亦不喝,就是哭。
花嬸兒即便再想養一個女孩兒,見謝依南這個倔強的小性子也不敢再妄動了,這一個弄不好,孩子能哭背氣去,這哪裏還是積善喲,分明是添怨不是。
說起來也是奇事兒一樁兒,這謝依南自打進了老謝家的門,一直狂哭不止的小模樣立時三刻便停止了哭泣,抱着她母親的生命之泉狂吸不已,哪裏還能見着半分兒倔強的小模樣兒哦,這奇觀看的花嬸兒嘖嘖稱奇,說不愧是老謝家的種,就認老謝家的人兒。
花嬸兒自此便不再提及抱養謝依南的事兒,但卻是真心喜愛謝依南的,家裏但凡有點兒好吃好喝的,自家三個小子都未必有份,謝依南卻絕對是有份的,還是佔大頭的那種。
謝依南想起來自己是真渾,這花嬸兒對她這麼好,上輩子活了一世,卻對花嬸兒沒半分回報。唉,想來又是一份大人情,這輩子,肯定要報他一報了。
其實,花嬸兒家卻不是姓花兒的,之所以花嬸兒花嬸兒地叫,是因為花嬸兒喜歡在耳邊戴一朵鮮花,不拘什麼花兒,什麼顏色,只要是花兒便好。花嬸兒這個習慣十里八鄉也是出了名的。
她婆家姓張,與張天揚同為本家,據謝依南了解,花嬸兒家與張天揚家應該是出了五服之外的一個旁支,算是有那麼一點兒親戚關係,一年到頭也只是年節祭祖的時候能處到一塊兒去,其它時日多半並無來往。
這老凹村兒可只有兩個祠堂,一個姓謝,一個姓陳。花嬸兒他們家每年祭祖都得到隔壁縣的張家祠堂上去。這張天揚,自然亦是在鄰縣了。
“奶奶,我們吃完飯去買面鏡子,順道去花嬸兒家謝謝她送的豆腐,好不好?”
“好好好,奶奶答應你,吃過飯就去。這地奶奶都料理完了,你去摘一把韭菜,中午跟豆腐一塊煎了吃。”
謝依南應了一聲兒,跑到水塘另一頭的籬笆牆邊,摘了一小把韭菜,又咚咚地跑回到奶奶身邊,一臉兒求表揚的小模樣看着奶奶不說話兒。
唉,並不是謝依南熱愛撒嬌,實在是她這個年紀太淡定了不好,難成事兒不說,還疏離了感情。
“南南真棒兒,走,跟奶奶家去,我們洗菜做飯了。”
祖孫倆兒一個扛着鋤頭拎着菜藍子,一個兩手空空甩着狗尾巴草兒歡快地蹦着回家,洗泥摘菜,生火造飯,什麼悲傷啊,愁緒啊,那都是詩人筆下的風景,與平民百姓的實際生活相距太遠。即便這個家剛剛經歷了生離死別,那亦是短短一瞬間的事情,與漫長的一生相比,與無窮無盡的貧苦相比,這些,委實不足外道,不值一提。
生活,悲也一天,樂也一天,苦也一天,甜也一天,何不讓自己過的有滋有味兒的,高高興興的,快快樂樂的呢?
祖孫倆兒人的午飯是一碟子香煎豆腐炒韭菜,一碟子炒青菜,還有兩塊鹹魚,一鍋白米飯。哦,還有一碗甜湯,用新鮮的紅薯切成塊兒熬的,都不用額外放糖,便已經甜上心頭了。
這農家飯看似清薄,可味道委實是好。
謝依南這個在美帝國生活了十幾年的華人,香煎豆腐猛一入口,口腔里的味覺,記憶里的香氣統統全情綻放,吃的她差點兒熱淚盈眶。
“奶奶,你做的菜真好吃!”謝依南無法告訴奶奶,自己有多麼的想念這份簡樸的味道,只能用童言童語的讚揚來感謝奶奶。
“喜歡你就多吃點兒啊,奶奶回頭兒還給你做。”
“嗯!”
謝依埋頭苦吃,奈何心大肚小,一個不留神兒便給吃撐了去,飯後怎麼著都不舒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躺着就更不是了,折騰的她啊!
“小丫頭就這麼愛漂亮,這麼點子時間都等不了?”
謝依南欲哭無淚,我的親奶奶喲,我這哪兒是急着去買鏡子喲,我這是撐着慌好嗎?
可是,這樣的話兒,謝依南三十好幾的靈魂哪裏說的出口,不嫌丟人么?
“奶奶,我沒有。”謝依南不能替自己辨解,但她可以否認。
“好好好,沒有,沒有。”
只是,明顯作用不大就是了。謝依南第n次嘆息,垂頭喪氣的跟着奶奶往村中間的雜貨鋪子走去。
初夏正午的太陽其實不算熱,對做慣了農家活兒的人來說,殺傷力小的簡直可以忽略不計,但謝依南還是堅持給自己及奶奶的頭上戴一頂闊邊的草帽。奶奶年紀不算小了,得開始注意了,自己嘛,小肌膚白嫩的很,以她三十好幾的高齡,她可沒興趣變成小泥人兒,小黑妞兒什麼的。如此,便真真是太嚇人了,好么?
重生一回,她可是立志要當一位名符其實的白富美,這美容養顏什麼的,可不就得從小抓起嗎?
再者說了,這紫外線可是雀斑的天敵,她可沒忘記前世讓她恨得的咬牙切齒,卻又拿它一點辦法都有的小雀斑。
還有奶奶,前世,正是因為皮膚癌,才過的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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