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綠帽子王爺(十)
皇宮之中已沒有了往日的肅靜和威嚴,沾染上殺氣和喧囂。兩隊兵馬激烈地廝殺,刀光劍影,硝煙瀰漫,其中不乏在混亂之中倉皇逃竄的宮女和太監。一些奴才貪心不足,搜颳了宮裏不少財寶,然而逃出者甚少,絕大多數都在逃跑中死於誤殺。
宮裏的主子娘娘們心照不宣地來到了鄭貴妃的鐘粹宮,哭成一團。鄭貴妃一臉平靜,安撫着一個個擔驚受怕,面若死灰的妃子。
“兄弟們上啊,砍下妖妃的頭顱,白銀萬兩,加官進爵。”
秦軍之中不知是誰高呼一聲,原本久攻不下而萎靡不振的士兵氣勢大漲,讓禁衛軍倍感吃力,漸漸抵擋不住攻勢。
而大軍口中的妖妃茹嬪則和皇上兩人被禁軍精銳保護着,秦軍想要誅殺妖妃茹嬪怕是難於上青天。
禁軍手握武器,滿臉肅殺,嚴陣以待,他們誓死保衛皇上的安危,哪怕是一隻蒼蠅都休想從這裏飛過。
皇帝眼中滿是怒火,暴戾恣睢,偌大的衡陽宮只那聽見皇帝的怒吼聲,除了茹嬪以外近身的奴才都被皇帝打翻在地。該死的秦衍狼子野心,牢牢把握朝堂的話語權還不夠,這逆臣賊子竟還想謀逆篡位,一旦被篡位,叫他如何面對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咻咻”兩聲,一道利箭破空呼嘯劃過,直向茹嬪射去。
出乎意料的是,茹嬪側身一閃躲過了這一支欲取其性命的箭。茹嬪身法之輕盈!甚至讓在場的禁軍都自嘆不如。
“鄭歷鶴,你做什麼,也像那賊子一樣以下犯上嗎?”
皇帝怒和一聲,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八萬禁軍首領鄭歷鶴一來就朝着他的愛妃射箭。他登基之時,前有璃王和嫻皇太妃名正言順舉有聖旨,後有秦國公虎視眈眈,牢牢把握住軍權。皇宮是他的命脈,掌握八萬禁軍的大將必須是他的人。鄭歷鶴是他經過深思熟慮而挑出的人選,是最不會叛變的人。
“皇上,微臣不敢,正如秦大人所言,這妖女留不得。”
鄭歷鶴年過半百,卻依然精神抖擻,中氣十足。他並非迂腐愚忠之人,為這江山社稷着想,皇帝荒淫無道,百姓流離失所,在這樣下去,敵國鐵騎踐踏我大祁大好河山也不遠了。更重要的是,這臭小子竟然敢這麼對他閨女。
皇帝大驚失色,連連退後兩步。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鄭歷鶴已被策反,難怪秦衍不待西北四十萬大軍回京就迫不及待地逼宮。
鄭歷鶴揮了揮手指示禁衛軍包圍茹嬪。
“哈哈!哈哈!哈哈!”
茹嬪仰天大笑三聲,從懷中掏出了一枚笛子,從容不迫地吹奏一首曲子。禁軍唯恐這妖女有詐,屏氣斂神,鹿伏鶴行。
“啊,好疼,好痛苦……”
在一旁的皇帝一聽到行雲如流水的笛子聲,便覺得瘙癢難耐,好似無數黑小的蟲子在他身上爬來爬去。隨着曲子越發的慷慨激昂,這些小蟲子也發起狠勁,一口一口,血肉橫飛。他再也忍不住遍及全身的疼痛,不顧天子之威,在地上翻滾。
“你這毒婦,朕這般待你,你竟然……”
皇帝撐着餘力,走向茹嬪,這十步之遙,皇帝卻是走不到了。
茹嬪無視皇帝的言行,依然吹着這曲子,因為內力的持續輸出站立不穩,大汗淋漓。對於皇帝來說這曲子的每一聲都像是催命符,無數的小蟲子蜂擁而上,蝕骨之痛,摘膽剜心,終是昏厥過去。
地上哪裏還有當年意氣風發的皇帝,只有一個白髮蒼蒼,老態龍鐘的男子。
在場的人倒吸一口氣,驚慌萬狀,果然是妖女,竟有這麼邪門的功法,讓一個風華正茂的人變成一個行將就木垂死之人。
“爹,娘,孩兒為你們報仇了!”
茹嬪悲壯大喊,淚水順着眼角滑落,如釋重負,多年放在她心中的重擔終於落下了,她可以和家人團聚了,不必無依無靠苟活在這世上。
利劍出鞘,一道殘影,茹嬪拔劍自刎。
鄭歷鶴敬佩這女子的果敢和英勇,可惜身為女子,若身為男子也能馳騁疆場,為國效忠,干出一番驚天偉業。
“想來這女子也是可憐人,把她給埋了吧。”
“是,將軍。”
【小澤澤,大事不妙了。秦衍逼宮,這個世界將會駛向未知的未來,一切都將不同。小澤澤,你若是不快領便當就要一直被困在這個世界了。】
猝不及防,布魯急切的聲音突然在秦澤的腦海中響起來,秦澤渾身一震,心跳加速,被嚇得不輕。他已經無力吐槽布魯關於那個“小澤澤”的稱呼了,甚至都習以為常了。
【不要慌張,布魯。現在秦衍逼宮,皇宮一定亂成一團,刀劍無眼,我只有混進皇宮之中然後遭遇意外就可以了吧?】
越是在危機的時刻,秦澤越是能臨危不亂,靜下來理清思路。秦澤飛快想出了一個方案。
【小澤澤,這或許可行。】
布魯化作的那個碧玉扳指散發出耀眼的光芒,在光芒之中,秦澤看到了一個透明的東西上串下跳,手舞足蹈。
【可是還有一個問題。】秦澤抬眼看倒印在窗戶上的兩重影子,他要怎麼在這些人的監視下前往皇宮?秦衍既然叛亂逼宮,他留下來監視他的人也應該是箇中好手,對武功一竅不通的他要從這兩個人的眼皮子溜走的機會微乎其微,但是他還有布魯。秦澤收回眼光,繼續問道,【布魯你能帶我出去嗎?】
【完全沒有問題,我在這個世界吸收了不少的能量,來個瞬間移動帶小澤澤出去還是辦得到的。】
布魯心裏也納悶着,他從這個世界吸收的能量遠遠超過前兩任宿主每輪可以吸收到的能量。
果然,小澤澤真的是他的絕佳拍檔,若是繼續按照這樣的恢復速度,他回40世紀指日可待啊,或許還有可能獲得什麼出色的獎勵或者被授予勳章,晉身為高級智能,引領風潮……布魯沉浸着幻想中美好的未來,當年趾高氣揚的智能們在他面前伏低做小給他賠不是,想到這裏布魯心潮澎湃,對小澤澤的好感都快要爆表了。
【嗯,那差不多我們就可以出發了。】
秦澤有他自己的思量。他明白這只是一個虛幻的空間,他並不屬於這,可是這裏卻給了他一種歸屬感。尤其是嫻皇太妃,雖說相處時間極短,他卻把她當做自己的母親牽挂在心裏,他不能就這樣放任她不管。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他至少要確保嫻皇太妃安全。
秦澤再一次睜開眼,發現自己已在宮牆之內。嫻皇太妃所在的福慧宮偏居東南一角,路途遙遠,危機重重,但是顧不了這麼多了。
秦衍拔下了腳旁邊的屍體的兵服,在牆角下利索地換上了這一身揉雜着血腥和汗臭味的衣服,急忙往福慧宮跑去。
“主子,快往這裏。”
一名中年男子帶着其他七人護着月離歌一路逃亡,在這混亂的局勢中,不知為何有一波人死追着他們不放,而且這一波人的水平明顯高於一半士兵。
月離歌雖安然無恙,但沒有平常那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模樣而顯得有一絲狼狽。秦衍還真的是小肚雞腸,在這麼重要的時刻,他竟然把他貼身的暗衛派出來追擊他。想到璃王,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地方,只有那一個地方是最安全的,秦衍定然不會在哪裏大開殺戒。
“丞相大人,要往哪裏去?”
好快!
月離歌走了不過一刻鐘,秦衍就親自帶人追上來了。
“秦國公還真是看得起月某人,在這麼重要的時刻,竟然親自來迎接我。”
月離歌從容一笑,不減風姿,還是那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外的模樣。
“丞相何必妄自菲薄,以丞相之才能敵千軍萬馬,秦某怎敢小看。”
秦衍騎在馬上俯視月離歌,向來冷峻的臉上也難得有了笑意。月離歌確實有經天緯地之才,濟世匡時之略,若能為他所以,一君一臣,共創盛世。只可惜,他覬覦了不該覬覦的東西,留不得他。
萬箭齊發。
月離歌帶的八名護衛也非等閑之輩,擋下了絕大多數的羽箭,然而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打不過人多,何況是這滿天箭雨,其中還有一支秦衍射出的利箭。
整個大祁都知道秦國公百發百中,弦無虛發。在這麼近的距離,他根本沒有生還的機會,認命的閉上眼,腦海里浮現璃王的笑容。月離歌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因為璃王而喪命。
“嗖嗖~”
勁風襲過,沒有預想到的疼痛,反而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冷香。睜開眼就看到了懷裏的璃王以及後背上的那一支箭,箭尾上刻着“秦”字。
秦衍射出的那一支箭最後射中了璃王。
矢無虛發,一箭穿心。
血液湧上喉嚨,秦澤虛弱地吐出了血,沾滿了月離歌月白色的長衫。
月離歌抱着懷裏奄奄一息的秦澤,當年的情景和眼前的情景交織在了一起。年幼無力地他眼睜睜地看着母親被那陰狠的嫡母活生生折磨死時,他就發誓要成為人上人。可是,直到現在他才了解,有時候有些人不管怎麼強大都守護不了他們想要守護的人,甚至因為過於強大失去他們所珍惜的人,一如他,一如秦衍。
弓箭手準備第二次射擊卻被秦衍阻止了。
秦衍太了解月離歌了,因為他們是同一個世界的人。生性涼薄的月離歌根本不會因為一個普通的士兵悲痛欲絕,不詳的預感襲上心頭。
那人的背影越看越熟悉。不會的,不會的,他根本不會出現在這裏。如蘭和如竹雖是女子,但卻是暗衛中最出色的,不懂武功的他根本不可能從她們兩人的眼皮子逃出來而到皇宮之中。
雖是這麼想,但腳卻不受控制地往那人走去,心裏一陣涼意,局促不安。越是靠近就越是心驚,太像了。
“為什麼不好好待在秦國公府,他就這般重要嗎?”
看着躺在月離歌懷裏面色慘白,氣若遊絲昏迷過去的秦澤時,什麼冷靜自持都在一瞬間化為烏有。他摸着秦澤溫熱的手發問,握緊拳頭往地上砸去。
他已經不能回答他了。
他的箭刺中了他所愛的人,真是一場笑話。
為什麼要從秦國府逃出來,為什麼要替月離歌擋着一箭……可是他最恨的卻是他自己,為什麼要把暗衛派出來?為什麼要射這一箭。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秦澤恢復意識,感覺臉上的濕意,回握住了秦衍的手。
“小九”
秦衍注意到秦澤的動作,輕聲呼喚。
迴光返照。
“月離歌,秦衍,照顧…好…我母…母…”
秦澤拽了拽月離歌的衣衫,等兩個人的注意都在他身上時,用盡最後的力氣祈求,話還沒有說完,便撒手人寰。
“小九!”
“慕容澈!”
月離歌和秦衍兩人對視一眼,相顧無言。前一秒他們還是抖得你死我活的仇敵,這一秒同時淪為傷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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