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女媧石像
電話亭。
烏涵掛了電話,摸了摸兜里,要翻找所剩不多的零錢準備付電話費。
一旁盯着凳子看的老大爺走了過來,“姑娘,她還在嗎?”
烏涵蹙眉,這人,難得肯信她,沒有罵她神經病。
“她走了。”烏涵冷冷回。
“她就沒什麼要對我說的?”
“她說會再見面,要您好好活着。”
老大爺揉了揉眼睛,“我知道了,姑娘你走吧,不用給錢了。”
“你以前請過招魂師對嗎?”烏涵看一眼很容易接受這些的人,知道一定有原因。
“請過,我們苗家有擅長這個的。”
烏涵重新背好行李,“以後別信了,世界上沒有真正的招魂師,而且,魂魄不是想召喚就能召喚的。那些對你說肯定話的人,都是騙子。”
“那姑娘你呢?”
“我?”烏涵想了想,“我是受了詛咒的人,是個使者罷了。”說完,她毫不猶豫地抬步離開。
耳邊有摩托車聲滑過,她總以為是葉東,回了好幾次頭,最後,索性停下來,走到一座石橋口,站在了橋邊。
她是怎麼了?是期待葉東來?還是期待錢來?
倚着橋頭的石柱,烏涵想着下一步要去哪裏。肩上似是什麼在涌動,她驚愕地捂着肩膀,“別變,求你了。我又沒有刺激你。”
她有些不知所措,放下旅行包越過石橋,跑到一條窄衚衕里。褪下衣服看肩膀,‘24’早已經變成了‘23’。盯着那個數字,烏涵有些意外,半晌,她笑了起來,感激地看向四周,“謝謝,謝謝。”
她走出衚衕,盯着那個報亭,尤為感激。原來,她無意間幫了一個魂魄的忙,沒想到,是個知道感恩的人。
回想剛才,她坐在報亭等人開門時就看見了那個老婆婆,她假裝聽不到她說的話,假裝看不見她。因為她覺得,這個人的願望太過卑微渺小,根本不值得她浪費時間。
她需要休息,需要補充精力,不是什麼事情都要管。
她以前忽略過許多這樣的魂魄,放棄許多她覺得不值得出手的事情。原來,再卑微渺小的願望,都能得到回報。
重新背起行李,烏涵心情好了許多。她打聽了離這裏最近的道觀或者寺廟,背着旅行包朝目標走去。
她需要補給裝備,身上可用的物件兒越來越少,再遇不到賣貨的,她怕是毫無作用了。
途徑四座廟堂,烏涵拜了神,問守香的人家,“有沒有冥火。”
瞥她一眼,守香的人一副聽不懂的樣子,“啥東西?”
“算了。”烏涵失落起身。
見她沒投香火錢,那些人也懶得搭理她。
走過一家不太大的破廟,有燃起的香火,裏面供奉着女媧的白石身像,蛇尾女人端立正中,面容祥和。四周煙氣很大,似是烏涵進入后又多了一些。
“廟裏,冤氣也這麼重?”烏涵問守香的人。
那人抬眼看了看她,淡淡回:“誰規定魂魄要繞着寺廟走了?你們受神明保佑,他們就不可以嗎?”
原來是個替鬼說話的主,怪不得這些魂魄都喜歡聚集這裏。烏涵也不在意,或許,她還能在這些魂魄里挑出來個讓她幫忙的。
將旅行包放在守香人一旁,烏涵低聲,“師父,我需要換些冥火,冥粉也不夠了。”
她將旅行包里的衣服、記錄本、水壺倒出來推在一旁,又從裏面拿出一個紅檀木盒,打開,裏面放了許多根紅繩和吊墜。
“師父挑一個喜歡的吧,都是帶着邪氣的魂魄藏在裏面。”烏涵指了指那些吊墜,是和樂樂戴的銀鎖差不多的東西。
守香人垂目看了眼,“不是好貨色,裏面的魂,也都太年輕,供不了我這香爐。”他再看烏涵一眼,“招魂使者,這些邪氣,你不能用嗎?”
“他們只是氣,都還不會說話呢,我幫不上忙。”烏涵拿起一個紫葫蘆吊墜,“這個老一些,你看着用,我換少點兒冥粉,我實在沒有東西了,最後那點兒都用井裏了。”
守香人搖搖頭,嫌棄地接下那串兒紫葫蘆吊墜,“說不定井裏的那個是值錢的,你倒給浪費了。”
“井裏的可不敢買,是吃過人肉的,你管不住。”烏涵扭頭拿過來水壺,“再給我點兒香油水,最好放些香灰在裏面,我看這裏香火燃得還不錯。”
“這些自己去弄,我去給你拿冥粉,以後省着點兒用啊,冥判最近查得嚴,這東西現在都不好弄了。”守香人從墊子上起身。
烏涵挑挑眉,“他管得也太寬了。”
“你用這東西對付魂魄,毀了人家的生意,人家能不管嗎?”守香人轉到了後門,小屋裏只剩下了烏涵。
她借空閑整了整旅行包,裏面掉出來一張照片,是一張全家福。
打了打上面的灰,烏涵盯着一男一女,抱着一大一小兩個女孩兒,笑得很開心,身後是照相館的假風景畫,比人物還清晰。烏涵正要撕了照片,試了幾試,沒捨得下手。她又將照片重新裝入了包兒里。
拿出記錄本,她在數字欄又添了幾筆,現在是‘236’,她的時間越來越少了。心裏泛堵,烏涵合上了記錄本,裝入防水袋中。
她提起一旁的水壺,走到女媧石像前拜了拜,拿起石像手邊的銅盆,取了些被香氣熏過的水。又取下一旁半乾的油燈,倒了些油往水壺裏,在桌案上的香爐內捏了些香灰,三樣東西混在一起,裝在水壺內。
裝備倒騰完,烏涵起身查看這座霧蒙蒙的小廟。
烏涵意識到,這裏的冤氣積攢的太多,多的不正常。這種冤魂扎墩兒在一起的現象太過詭異,而且,這些人面目猙獰,可見,都是受困於此,又跑不出去,他們不像很喜歡這裏的樣子。
閉上右眼,烏涵四處走動,她將手放在後腰上,尖刀隨時準備拔出。她倒要看看,是什麼怪東西吸引了這麼多魂魄,又不放走他們。
“小心你的刀,上面沾了太多你的血,可別不小心傷害了屋裏的人。”守香人的聲音由身後響起。
他將兩包紅紙裹着的白色粉末遞給烏涵,“我這裏庫存不多,就先給你這些。”又遞了兩根干木棍,“這個送你的,路上小心點兒。”
烏涵只拿了一包兒冥粉,“我只拿應得的。”
“我還有求於你呢。”守香人舉了舉剩下的東西。
看了眼自己很需要的東西,烏涵接下,“什麼事?”
“我......我想見見我的孩子。”守香人雙拳緊握,“你也看到了,這滿屋子的人,沒有那個我想見的。”
“所以你就困住他們,吸引想見的人來?”烏涵將得來的東西放入旅行包,“我趕時間,等魂魄的事情,不白乾。”
“我幫你多爭取五天活着的時間,你幫幫我。”守香人見她要走的樣子,神情有些着急。
“五天?”顯然,這個數字烏涵並不滿意。
“我只有這個能力了。”
烏涵瞥向他的手,“你有那種將手借給功德箱的能力?”
“有,我曾成功過。”守香人肯定,指着功德箱,“而且,那些錢也剛剛夠,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想了想,烏涵點頭,“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好,你等着。”說完,守香人打開了面前的功德箱,跪下,從裏面取出一把長刀,對着自己的手腕毫不猶豫地砍了下去,掉下的手連同錢被功德箱吞入口中,不一會兒,錢沒了,手自己浮了上來,又長回了守香人身上。
“錢給冥判送過去了,他不知道我是替你求的命,給的很爽快。你看看。”他指了指烏涵的旅行包。
將記錄本拿出,烏涵盯着上面的數字欄,自己做的標記顯示在了‘241’上。
時間果然多了些,烏涵點點頭,將記錄本收好,“我也會兌現承諾,現在就幫你。不過......我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來,如果三天內她都沒有過來,我就不管了。”
“好,好。”守香人激動,立刻回身又包了些干木棍過來,“你用我這裏的冥火,我不浪費你的。”
點點頭,烏涵接下,從後門轉入守香人居住的院子,四周還算清凈,也有香火氣,烏涵想,守香人要見的女孩兒聞到香氣,更容易找到回家的方向。
將一根干木棍點燃,一團大火瞬間竄起,火勢很好,可見這家的木頭有質量保證,烏涵後悔沒法兒多買一些。
“將其他冤魂放走吧,留着他們也沒什麼用,回頭再給你把廟擠破了。”烏涵提醒一聲,守香人點點頭,轉回廟堂。
烏涵坐在火團一旁,閉上了右眼,左眼盯着躥升的火苗,心思遊盪在了葉東那裏。
這個人,什麼時候能夠趕到?
她其實可以不用他來的,卻偏偏告訴了他樂樂家的地址,卻偏偏很想見他。或者,想見那群護林工,想過群居生活。她自己一個人走,第一次覺得心裏空撈撈的。
有煙熏到了烏涵的眼睛裏,如同烈火焚燒般鑽心的疼,她立刻拿起灌好香油水的水壺洗眼,灼燒感一瞬消失。
守在院子裏一個下午,守香人想見的女兒並沒有出現。
烏涵看了看手錶,起身,走到打掃廟堂的守香人面前,“我明天下午再來,我還有些事要去辦......你了解這行規矩,不能急於一時。”
想了想,守香人有些失落,點頭道:“那,我再等等。”
看他臉色不對,烏涵回問,“你怎麼了?”
“我......”守香人搖搖頭,“我要搬家了,想告訴孩子下次去哪裏找我。”
烏涵半信半疑地點點頭,緊了緊肩上的旅行包,“我很快回來。”
她要趕到樂樂的家裏需要一段時間,最關鍵的是,她很想快些見到葉東,或許是因為擔心錢的問題,所以,見人的想法才會這樣強烈。
趕到雅橋鄉時已經是深夜,樂樂家也已熄燈。烏涵坐在門外,倚靠着冰涼的牆壁,蜷縮身子等待。
不一會兒她看向一旁,像是對着空氣說:“你為什麼確定葉東可以幫我?”
一個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憑直覺。”
“你只是我的線人,我不該這麼相信你。”
青黑色的手慢慢扶着她的肩膀,全身黑腫的女人出現在樂樂家門口,她讓烏涵靠到自己的身上,“我跟了你這麼久,事實證明,我說的話都很准。”
“紅桃k。”烏涵看她一眼,“你真的不記得自己怎麼死的了嗎?”
“不記得了。所以才想要你幫我。”
點點頭,烏涵不再說話,她一旁依然點着牛血浸泡過的香,聞着香氣,她的腦子變得昏沉,不一會兒,耳邊似是傳來了摩托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