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瑤池秘境(二)
大堂里氣氛壓抑而沉默,所有人都無聲的坐着,唯有無雙婆婆倒是將譴責的目光看着始終保持着挺拔身軀的木空青。本來他們彼此間就不對盤,現在她雖然也不至於落井下石,幸災樂禍看熱鬧的心還是有的。尤其是那個收了才不過兩個多月的弟子,不安分的竟然搞出了這等破事,現在外域的修士還等着一個答覆呢。
原幸年他們趕到的時候,除了木空青背對着他,其他人都看向了他身旁的君政。他們心中都是止不住的詫異納悶,不過才兩個多月沒見,怎麼實力突然暴漲了那麼多,而且隱隱有朝元嬰突破的跡象。這種修鍊的速度也未免太過可怕了吧?
“宗主,發生了什麼事?”原幸年不是沒有注意到其他人的目光,可他現在根本沒心情理會這些,不動聲色的瞥了眼師父的背影,他出聲問道。
黔驍頭疼的開口:“你的小師妹做的好事,她好奇心足這是好事,可是空青竟然被唆使帶着人去了那口井。結果還惹上了外域的人。現在人就在山腳等着我們給個答覆。”
外域的人?
原幸年注意到角落站着的姑娘,她局促不安的抬起頭恰巧和他對上視線,似乎怔愣了下又匆匆撇開了目光。
這姑娘就是他的小師妹嗎?
君政緩緩道:“他們想要何答覆?”
“畢竟毀了人家的法寶,只是那法寶我們見都沒見過,哪裏有別的賠給他們。”黔驍嘆了口氣,不過他也不好指責小姑娘,畢竟這事其實雙方都有責任。
無雙婆婆譏誚的勾起嘴角,年老色衰的臉上浮起冷笑,“直接把木蓮扔給他們賠罪不就好了,還需要考慮這些。”
木蓮也就是角落那姑娘聞言瑟縮了下,惴惴不安的用那雙大眼睛可憐兮兮的看着宗主。她心裏清楚,這裏面下決定的自然是天門宗宗主,那些外域的修士一看就是不好惹的,將她送過去說不定就被折磨的斷氣了。她才不過雙十年華,怎麼可能願意。況且明明是他突然靠近她,她才會一不小心失手打碎了那個法寶,她又怎麼知道那法寶彌足珍貴。
“厚朴你的意見呢?”宗主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轉而問道那個始終沉默寡言的修士。
林厚朴目光直勾勾的,他看着黔驍,沙啞道:“不妥。”說完兩個字就再也沒了下文,這寡言的程度比木空青還誇張。
黔驍又是忍不住想要嘆氣,其實他心裏也是不願將木蓮抵罪,只是那一行人當中可是有大乘老祖,就算讓黔里出手也不一定有勝算,他自然得好好思考一番。就待他還要開口的時候,本來漫不經心無所事事的蕭楚行突然開了口。
“那帶頭的人,原幸年可是認識的。”說完還戲謔的瞥了眼原幸年。
原幸年心頭浮現一絲不好的感覺,吶吶問道:“蕭師叔說我認識,那人是誰?”
“宮案仇。他之前不是還來天門宗呆過幾日嗎?”蕭楚行道。
沒想到竟然是宮案仇。原幸年本以為他回了外域就不會再來辛岩域,既然去了那口井,想來也是為了那個還未暴露人世的秘境。只是他又怎麼知道那裏的?在聯想到神志不清的華斂,他心裏就不怎麼願意去見對方。反正有蔚雪裳幫忙消除記憶,他也不怕華斂看到宮案仇會有何反應。不過他來辛岩域,怕是還魂草還需要的一味葯在秘境裏,想來那封閉的大門內便是瑤池吧。
一滴瑤池清露,還魂草再加上九霄神雷,便能夠讓人死而復生。看來,宮案仇還缺這一味,所以才有不辭辛苦的重回辛岩域。
“這事,就讓君政處理吧。”蕭楚行笑眯眯道,“君政想來能夠得心應手的處理好這件事吧。”
陰險。原幸年心裏暗暗的罵。
黔驍也是急於將這個燙手山芋扔掉,沉吟了一聲就看向始終面色平靜的君政:“阿政就交給你解決可以嗎?”
君政點了點頭,微笑着道:“行。”正好順便一起將華斂的事情給解決了,省的他家伴侶老是操心這些有的沒的。
黔驍不由鬆了口氣,瞥了眼還始終站姿挺拔沒有絲毫反應的木空青,無奈的揮了揮手,“行了,這事就不追究木蓮,你也別杵着了。帶她回去吧。”
無雙婆婆頗為不滿這個決定,手中的拐杖用力敲了地面兩下,冷聲道:“就這麼放過木蓮?宗主未免太偏心?她惹了那麼大的禍端,你輕描淡寫一句不追究?”
“那你想如何?”黔驍眉頭皺起來,心裏略微有些煩悶。然而無雙婆婆好歹也是掌管一堂之人,他也不好多為難她,只是心裏實在不樂意麵對她。
“怎麼著也得懲罰一番?”無雙婆婆挑起眉,中氣十足道,“不說她做的錯事,也是要給她一個警惕,作為天門宗的弟子就應該懂得審時度勢,別這麼傻乎乎的惹到了誰都不知道。我也不是無情冷血之人,這樣吧,減了她三個月的靈石和靈藥供給,然後前往我們煉器堂幫忙一個月。”
木蓮頓時一雙眼睛濕漉漉的看着木空青,這若是真的派她去煉器堂指不定要被剝削半層皮。
黔驍不動聲色的示意了蕭楚行一眼,對方瞭然勾起嘴角。
“我這裏正好缺個人手幫忙,要不然就讓木蓮來我這。反正無雙婆婆那裏弟子眾多,也不差一個兩個吧?”蕭楚行笑眯眯道。
“行,那就這麼定了。”黔驍不等無雙婆婆有意見,敲板定音,隨後一副疲憊至極的模樣,“楚行,幫我按摩下肩膀,有點酸。嗯,還有腰也是。”
氣氛頓時微妙的曖昧起來,原幸年忍不住咳嗽了一聲。蕭楚行毫無形象的翻了個白眼,不過還是乖乖地站起來走到了他身後,一雙細白的手指輕柔的搭上了黔驍的肩膀。林厚朴率先走了出去,反正已經決斷了也就沒他什麼事了。無雙婆婆又憤憤用拐杖剁了兩下地面,只能無可奈何的也離開了。
君政勾住原幸年的手,隨木空青他們一同離開。
木蓮好奇的看向原幸年他們,尤其是面容精緻的原幸年,禮貌的對她露出一個淺笑,頓時讓她心跳加快羞澀的轉移了視線。
“師父,他們都是我的師兄嗎?”木蓮小聲問道。
木空青冷硬的臉龐柔緩起來,溫聲道:“為師只有兩名徒弟,君政是宗主的徒弟,你叫他大師兄就可。另外的就是我提過的你的師兄原幸年,他和你同樣是水靈根。”
木蓮偷偷看了兩眼原幸年,心臟突突直跳,她臉色羞紅,沒有再問下去。
到了木空青洞府,原幸年他們就率先向他告別,他們還得去見見爹娘,也不知道兩個多月過去他們是不是還無法接受君政。路上原幸年還有些擔憂,畢竟他希望的是一家四人和和美美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
“等解決了宮案仇的事,我們就一起回蓬萊吧。”君政笑着說道。
原幸年連忙“嗯”了聲,與君政十指相握,“我也是這麼打算的。”
紙人有些噓唏,卻是真心實意的希望原幸年能夠這般平靜的生活下去,不再被規則所擾。
原父站在房前,看到他們握手走進來,眉宇之間凝成摺痕,很快又緩和起來。原幸年那般真心實意的笑容,他作為父親怎麼忍心讓他難過傷心。況且君政的為人人品他們在天門宗期間已經打聽起來,幾乎是所有人都認為他是溫厚穩重之人,而且天賦實力又都是一等,現在看來待原幸年也不錯,那他還有什麼好計較的。
“父親。”原幸年躊躇了一下,還是輕聲喊道。
原父仔細打量了原幸年一眼,才悶聲道:“瘦了。你伴侶沒有好好照顧你?”
“沒有,師兄很照顧我的。”原幸年生怕原父對君政印象不好,連忙解釋道,“倒是父親住在這裏可習慣?娘親呢?”
“她在屋裏做衣裳,根本閑不下來。”原父嘴角勾起一個極其微小的弧度,瞧了眼始終站在原幸年身邊的君政,淡淡道,“晚上留在這裏用膳,君政你也來。”
“好。”君政眸光閃動,微笑着應允。能夠得到原父的認同自然是最好的,畢竟他也不捨得讓原幸年為難。
原幸年露出一個大大的還略帶着傻氣的笑容,惹得原父心裏感慨良多。
“父親,我先和師兄去看望朋友,等會在過來。”原幸年說道。
“去吧。”
原幸年極為開心,沒想到父親竟然妥協了,他還以為還要等上一年半載對方才會鬆口。因而一路笑容就沒停下來過,紙人嫌棄的戳了戳他的脖頸,又是溢出真心的笑容。他們到華斂房門前,就看到蔚雪裳毫無形象的坐在門檻上,手中把玩着一把摺扇,看起來有些眼熟。
“喲,還活着啊。”蔚雪裳懶洋洋的打了聲招呼,將摺扇拋到了原幸年手中,“華斂還在葯浴。”
原幸年接過扇子,不明所以的看着他,“這給我做什麼?華斂的記憶你都清楚完了?”
“哦?不是你的東西?華斂說也不是他的。有關於宮案仇的記憶我全都清完了,放心吧。”蔚雪裳頓時好奇了,他自是相信傀儡不會說謊,那這摺扇究竟是誰的?
“華斂能夠說話了嗎?”原幸年打開摺扇,只題了一首詩,其他全都是一片空白。他微微記得這摺扇應該是華斂的才對,怎麼對方又說不是他的了?
蔚雪裳慢條斯理的站起來,斜睨了原幸年一眼。
“我出馬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宮案仇回來了。”原幸年頓了下道。
“哦?來接華斂?”
原幸年苦笑着搖頭,“估計是為了瑤池秘境。他應該還沒有拿到瑤池清露,所以才有折返回來。”
蔚雪裳聳了聳肩,轉過身走了幾步推開了房門,頓時一股濃郁的葯香味就撲鼻而來,房門中放着水桶,華斂就閉眼背對着他們泡在藥水中。原幸年跟着走進去,那水中還漂浮着火紋花的花瓣,火紅色的花朵襯得華斂的肌膚更是慘白,那早已不是人類的膚色。
“既然不是來找他的,你有何擔憂?”蔚雪裳加熱了葯浴,漫不經心的說道。
原幸年稍微放下心來,不好意思的笑笑,“只是有點擔心罷了。”
“行了,有我在,你操心什麼。”蔚雪裳好笑道,他將華斂的手拉起來,摸向了那脆弱的脈搏,柳葉眉不自覺地攏緊,“不知道是不是宮案仇在附近的緣故,華斂看起來起伏有點大。”
“怎麼?”原幸年頓時緊張了。
“沒什麼,恢復的速度有點快唄。”蔚雪裳聳聳肩,也不知是該慶幸還是無奈,之前一直都是緩慢的吸收着藥性,這幾天可謂是如牛飲水。
原幸年看向華斂蒼白的臉色,對方俊秀的臉上只剩下一片慘淡,往下則是隱隱約約看到那一道傷口,死前是什麼模樣,如今依舊沒有改變。他感嘆了一聲,不由慶幸自己和師兄你情我願都是心生喜歡的,哪像華斂還是親手被愛人殺死的。
“若是宮案仇一直留着,說不定華斂能夠早些恢復神智呢。”蔚雪裳道。
“會不會想起那些記憶?”
“這倒不至於,只要讓他們不要見面就好了。”蔚雪裳想起一件事,又說道,“樂情宗派修士來過,聽說是懷疑華斂被天門宗囚禁。”
原幸年驚愕,又想起來他們之前前往蓬萊前聽到的關於樂情宗的事情,不由思忖樂情宗宗主是不是懷疑起天門宗了。
君政問:“他們人還在?”
“沒,被黔驍打發了。不過應該瞞不了多久。”蔚雪裳說,“看華斂這個恢復速度,幾百年應該能恢復意識。”
幾百年,他們怎麼可能瞞得了這麼久。或許,原幸年眸光閃亮,可以將華斂一同帶去蓬萊仙島,反正其他修士也不知道這座神秘的島嶼具體在哪裏,也不怕樂情宗找來。
“等解決了宮案仇的事,我們會帶他離開辛岩域。”原幸年道。
蔚雪裳“哦?”了聲,笑了笑卻沒有深入問下去,只是淡淡道:“嗯,到時候我將葯浴的配方告訴你。我也好清閑下來。”
原幸年點頭,又道:“那我們先走一步,等事情解決了我再來接華斂。”
“行。”
原幸年打算和師兄離開的時候,蔚雪裳突然道:“哦還有你問問你師父火紋花和綠線草的種子還有沒有,如果加大劑量應該可以提前一點清醒的時間。”
“好。”原幸年揮揮手就隨手關了門。
兩人御劍下山,再次來到那家客棧,原幸年不由有些感慨,就是因為老闆,才死了那麼多修士,就連趙沈也是。在那件事之後,這家客棧就荒廢了,更是有凡人傳聞這裏鬧鬼,也沒人敢買下這地方。客棧荒涼的甚至野草叢生,原幸年抬起頭就在屋檐上看到靜靜佇立在那裏的宮案仇。
“宮兄,別來無恙?”雖然不喜對方,原幸年依舊保持着良好的教養,淡淡問道。
宮案仇面色冷峻,居高臨下的看着他,“你來所為何事?”
“宮兄打瑤池秘境的主意不該問問我們嗎?”君政眯起眼睛,隨性的問道。
“呵,莫非這還貼着天門宗的所有物不成?”宮案仇不為所動,陰鷙的雙眼掃過原幸年,又落在虛無縹緲的空中。
君政一手攬住原幸年的腰身,輕快的躍上屋檐之後,笑眯眯道:“宮兄是覺得這樣談事比較愉快?”
“何須你理會。”宮案仇將目光收回來,輕輕一躍跳到了客棧的後院中,那裏或站或坐着十幾名修士,無一例外都是元嬰以上,其中正中間安然坐着的正是大乘老祖,長得模樣倒是端正,他腿上還坐着一名模樣嬌俏的少年,正被老祖肆意的壓在懷裏親吻。
少年看到外人來,頓時羞窘,暗暗掐了一把老祖的胸膛,低聲道:“別鬧了。”
大乘老祖眉眼含笑,也不理會原幸年他們,在少年耳邊呼出曖昧的氣息,“昨夜你可不是這麼說的,我現在腰還酸着呢。”
原幸年也不是故意聽的,滿臉通紅的別過臉。
宮案仇並沒有看那些人,而是徑直往那個長滿野草的洞口走下去,當初因為爆炸而形成了一個巨坑,大門往下望過去就能夠看到。原幸年連忙拉着君政跟了下去,生怕呆在這裏看一些露骨的畫面。雖然他和師兄已經雙修過許多次,可依舊是骨子裏比較保守,也做不到在人前如此曖昧。要是讓他這麼大庭廣眾之下坐在君政大腿上,還不鑽個洞埋進去。腦子裏胡思亂想了下,沒過幾分鐘他們就到了大門前。
宮案仇手指撫摸過滿是銹跡的青色大門,開口道:“你們是為了誰而來?”
“木蓮,我的師妹。”原幸年說。
“哦,那件法寶無所謂,等我們打開了大門,無論如何我是要拿到瑤池清露。”宮案仇神色冷淡,不以為意道。
原幸年其實本來也是覺得以宮案仇的性格是根本不會在意這些的,但是宗主下達的命令他們還是會好好地完成的。
“既然此事揭過,那我們走了。”原幸年也不想久待,果斷說道。
宮案仇撫摸過門面的手停了下來,很快他轉過身來看着原幸年他們離開的背影,還是忍不住問道:“他……怎麼樣了。”
“宮兄不去打擾他對他而言就是最好的恢復良藥。”原幸年留下這句話就毫不遲疑的走了上去。
宮案仇的手猛地敲在大門上,臉上終於暴露出一絲情緒來,只是很快他又轉回了身,靜靜地看着這扇大門。為了他的妹妹,他已經為華斂停留了許久,現在已經容不得他遲疑了,他必須儘快拿到清露然後回去救她。除此之外,他什麼都不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