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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若孤在臨走之前,先處置了他的好!”
棠落瑾的話一說出口,眾人就是一驚。
處置?怎麼處置?
還有,四皇子欲弒父殺弟,這、這怎麼可能?要知道,四皇子看起來脾氣向來是最好的,身世又坎坷,這樣的四皇子,即便是天元帝和太子都死了,身份所限,他也做不了皇帝的。
除非……天元帝只剩下他一個兒子了。
眾人登時打了個冷顫,一大堆人,跟着棠落瑾就往關四皇子的地方去。
棠落瑾走到院子裏,就低聲對眾人道:“孤先進去,爾等在外頭聽着便好。”
眾人自是答應不提。
棠落瑾則提着劍,就往四皇子的房間裏去了。
“砰”的一聲,棠落瑾將們直接踹開了。
外頭的眾人,因門開着,竟也能聽清房間裏的聲音了。
四皇子雖然被棠落瑾關了許久,但他被每日好吃好喝的供着,只要要求合理,周遭的奴才還會滿足他的要求。日子久了,四皇子心中也就認定,棠落瑾根本不敢對他如何。
畢竟,棠落瑾要做一個友悌兄弟的太子不是?
既要友悌兄弟,那麼,縱然是他把刀架在了棠落瑾的脖子上,只要他沒殺死棠落瑾,那麼,棠落瑾就該好生的原諒他的不是么?最多也不過是,和大皇兄一樣,剃度當和尚而已。
至於二皇兄……他是自作孽,豢養私兵,如此才被父皇所不容。四皇子自認沒有二皇子那麼不識趣,自然就只肯把自己和大皇子比較。
可是等到他瞧見棠落瑾提着劍闖進來,一臉殺意的看着他時,四皇子心跳立時漏了好幾拍。
“七皇弟……”四皇子原本就心虛,弒父殺弟,殺兄弟這件事情,四皇子其實沒什麼好心虛的,可是,弒父……這件事情,他看起來淡定,心中卻早早生了愧疚和心虛,瞧見棠落瑾如此,那種心虛感,立時被擴大了,“七皇弟這是如此?難道是七皇弟終於查清楚,為兄在蓮城瘟疫這件事情上,根本沒有過錯,來接為兄離開的?”
棠落瑾緩緩看他:“突厥邊境,我大棠將士,突發瘟疫。這件事情,想來四皇兄,比孤知道的還要早上一些。”
四皇子早就算過日子,知曉這件事情定是按計劃發生了。那麼,瘟疫都有了,瞧棠落瑾氣成這個樣子,想來棠落瑾再次送去邊境的物資也被他們的人劫了下來。
既是如此,那麼棠落瑾,是不是就要離開長安城了?
而他的機會,是不是,就要來了?
四皇子心口處登時“砰砰”直跳,壓抑着心中的興奮,道:“七皇弟錯了,這等事情,為兄哪裏知道?更何況,弒父殺弟之罪,何其冤枉?這等罪行,為兄卻是連背都不敢背的。七皇弟若再是將這些罪名強加於我,哪怕你是太子,我只是普通皇子,等父皇回來后,定然也饒不了你!”
棠落瑾卻是直接往四皇子身上砸了一枚印鑒,道:“四皇兄當真不知?那麼,這印鑒,又當如何說起?這是罪臣平王府的印鑒,得此印鑒者,可以指揮平王府遺留下來的手下。而這印鑒,是孤從你的隨身小廝身上搜查到的!”
四皇子臉色一變。
棠落瑾拿着劍,一步一步走向四皇子:“四皇兄以為,孤當真會無憑無據的就來尋四皇兄的麻煩么?若非掌握了四皇兄妄圖弒父殺弟的確切證據,孤只會繼續好吃好喝的關着你而已!而現在,既孤掌握了證據,哪裏還容得下四皇兄過得如此悠閑自在?”
四皇子原就不明白,原本對兄弟們一直客客氣氣的太子,為何會突然翻臉,此刻聽到棠落瑾的解釋,恍然明白過來——是了,依照棠落瑾的虛偽,定然是掌握了所有證據,才敢拿着劍來威脅他,否則的話,棠落瑾寧肯關着他,都不會頂着朝臣的責難來做這等事情的。
然而四皇子心中雖有了數,但仍舊忍不住強撐着道:“證據?為兄的小廝,雖跟了為兄多年,但也難保不會被其他人收買。況,為兄已有數日不曾見他們了,他們若是被他人……譬如說是太子收買,難保不會出賣為兄。”四皇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棠落瑾,似要從棠落瑾的臉上,看出甚麼欺騙他的痕迹,“再說了,你也只有這小廝的口供而已,是這樣么,七、皇、弟?太、子、爺?”
棠落瑾毫不避諱的看了回去,目光絲毫不曾逃避,道:“十二皇弟。”
四皇子一怔。
“十二皇弟糊塗,下.葯讓四皇兄不能生育,四皇兄盛怒之下,跑去尋十二皇弟,險些將十二皇弟掐死。十二皇弟為保命,不得不答應四皇兄,將手上的逆賊平王的人手轉給四皇兄,並答應保密四皇兄要弒父殺弟的事情,是也不是?”棠落瑾繼續朝四皇子走去,他每靠近四皇子一步,四皇子就下意識的後退一步,“四皇兄只當十二皇弟年紀小,不敢生事。卻忘了,十二皇弟雖然調皮,但仍舊是父皇的兒子,孤的胞弟。等四皇兄派去他身邊的人稍一鬆懈,十二皇弟想通后,心有悔意,就讓人傳了消息給孤。”
四皇子滿臉的不可置信:“不可能!不,不是不可能,是棠落珉他在說謊!在栽贓嫁禍!”
棠落瑾將手中劍拿在另一隻手裏把玩,嘆道:“孤的手裏,如今不但有四皇兄親信和十二皇弟的口供,還有旁的證據,四皇兄莫非要孤一一說給四皇兄聽,四皇兄才肯認了?退一步說,四皇兄口口聲聲說十二皇弟栽贓嫁禍,可是,十二皇弟,才八歲,不是么?小小孩童,如何能栽贓嫁禍得了四皇兄一個大人呢?”
四皇子還在搖頭:“不可能,不可能……”
棠落瑾的劍已然架在了四皇子的脖子上:“孤再問你一句,弒父之心,你是否當真有?你若爽快承認,孤便給你一個痛快,否則……弒父殺弟,縱然凌遲也不為過!”
四皇子眼睛通紅的瞪向棠落瑾,忽而“哈哈”大笑起來。
“弒父殺弟又如何?我既做得,就敢承認!”四皇子慢慢站直了身子,眸子裏一派血色,道,“成者為王敗者為寇,今日,你既找了證據來,又當真要殺我,那便殺罷!如此,也好讓天下人瞧瞧,一個口口聲聲說友悌兄弟、孝順父皇的太子,是如何偷偷摸.摸的殺了自己的親哥哥的!”
棠落瑾微微揚眉:“偷偷摸.摸?誰說的?”爾後朝身後喊了一聲,“都進來!”
於是四皇子就瞧見了一擁而入的眾人。
四皇子:“……”
棠落瑾轉身看向四皇子,利劍驀地劃過四皇子的喉嚨,道:“覬覦皇位,當死!”
血流噴出,飛濺到了棠落瑾和離得近的幾個皇子身上。
四皇子至死,都不曾想過,棠落瑾會親自殺他。
而直到他閉眼的那一刻,忽而聰明了一回——是了,他想到了。太子素來懶得說話,若是太子當真有證據和證人,必然要像從前對付二皇子那樣,把證據和證人都拿出來放在他面前,直接逼他認罪。
可是這一次,太子卻是費盡心思,跟他說了這麼多彎彎繞繞的話。
這隻能說明……太子其實,根本沒有確實的證據。
然而即便如此,他也被太子套出來了不該說的話。死了。
都說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里。
如今太子一怒,一劍殺皇子,一眾人根本連指責的念頭都沒生起,就下意識的跪了下來,齊齊高呼——
“殿下息怒。”
不少人等跪了下去,喊出這句話時,才回過神來,那應當是天子的龍威,無論做何事情,都讓眾人心甘情願匍匐在地。如今,卻在太子身上出現了。
三皇子、六皇子、八皇子、九皇子、十皇子幾人心跳的最快。
沒有辦法。
他們根本沒有辦法和太子比較。他們根本沒有辦法去贏過太子。
哪怕太子遠去邊境,他們依舊不能去覬覦太子甚至是天子之位,否則的話,只要太子不死,那麼,他們就絕不會有好結果。
寧山和寧君榆神色複雜的和眾人一起跪在地上。
這個太子,果然不一般。
他能一面殺雞儆猴,威脅的一眾皇子連吭都不敢吭一聲,一面還不忘將十二皇子和四皇子的事情牽扯進來——哪怕太子沒有直接把弒父之罪,安在十二皇子身上,卻也給十二皇子安了一個知情卻沒有及時報的罪,如此一來,或許不必死,但是那皇位……卻也絕對不可能了。
二人心下一嘆。
太子心思太深,饒是此刻,也不忘算計上十二皇子,讓十二皇子全然沒有了機會。而其他皇子被嚇成這個樣子……估計也沒誰有這個膽子。哪怕是被趕鴨子上架,亦成不了氣候。太子將來再追回時,亦不會太難。
只不過……這位太子,彷彿還少算了一位皇子。
長信宮,臘月出生的十六皇子。
雖然十六皇子才剛剛出生,但是,皇位的誘.惑下,也難免有人利用沈家。
寧山剛剛想到這一點,忽而就自嘲一笑——沈家才不會那麼傻,放棄已然長成的太子,而選擇一個尚且在襁褓中的十六皇子。
除非太子的死訊傳來,沈家決計不會做那等事情。
棠落瑾一劍殺了四皇子,朝中上下連一個敢指責太子的人都沒有。
棠落瑾見狀就知曉,他這個時候往邊境去,雖然有危險,但也並非不能一搏。
“收屍。”棠落瑾收了劍,面無表情道,“送到無咎大師那裏,念上七七四十九天經文,然後,就近埋了罷。這等意欲弒父殺弟,不惜用瘟疫的法子,使我大棠數萬將士染病的人,不配進皇陵!”
眾人都稱是不提。
一行人很快又回了東宮議事房,接下來的事情,只要是太子提議的,沒有一樣不通過的。
眾人都明白,天元帝遠在邊境,且得了瘟疫,再算一算天元帝的年紀……怕是此次,有去無回。而太子年輕,不但年輕,還早早就有了帝王威儀。等到這位太子打跑了突厥人,順利回來后,怕是這天,徹底要變了。
“糧草和藥材一事,交由秦相、戶部立刻着手去辦,孤後日出發,這兩日時間,秦相必須為孤備下之前送去邊境的糧草和藥材的數量,若糧草不夠,宮中份例,自今日始,減半;藥材一事,從太醫院挪出一半,另外從太醫院調出四位太醫,後日跟隨孤一同趕去邊境。十日後,再送第二批,之後每隔半個月,都要送一批物資去邊境。”
棠落瑾看一眼三皇子,再看一眼十一歲的十皇子,道,“糧草和藥材一事極其重要,就請三皇兄和十皇弟,監督這件事情。無論如何,這批糧草和藥材,三皇兄和十皇弟,務必要各自抽查十二次以上,才可將東西裝車。”
三皇子和十皇子俱是一愣。
眾人也微微驚愕。
平日裏,三皇子雖年長,但因不願意參與奪嫡,素來渾渾噩噩,不肯與任何一位皇子交好,亦不肯參與政事;十皇子自不必說,母妃位分低微,年紀又小,亦不曾和太子親近。
可是現在,太子在殺了四皇子后,卻又要重用他們。二人如何不驚訝?
棠落瑾握住了二人的手,一字一頓道:“這世上,清閑之王並不缺,缺的是賢能之王。父皇與我,將來的糧草、藥材,就交由皇兄皇弟了。”
三皇子眼睛慢慢亮了起來,大聲道:“臣,定不辱使命!”
十皇子亦如是。
接着,棠落瑾又道:“防禦一事,六皇兄,孤只信你。孤若離開,長安城的安危,孤,就交給你了。”
六皇子鄭重道:“謹遵太子令。”
“還有……”
棠落瑾又陸陸續續,吩咐諸多事情,等到一個時辰后,才道:“孤後日辰時離開長安,諸位,這兩日,就辛苦諸位了。”
說罷,起身長揖到底。
眾人皆跪下道:“臣不敢!”
棠落瑾保持着長揖的姿勢好一會,才站起來道:“大棠如今,正處為難之時。但是,孤相信,只要諸位與父皇和孤同心,我大棠,必然會更加繁盛!只盼諸位,無論往日,心中有諸多嫌隙,至少,在父皇與孤不在長安的一段時日,請務必要為父皇和孤,守住長安,守住大棠!”
群臣山呼:“太子千歲千千歲!大棠千秋百代,永世昌盛!”
議事畢,一眾人都忙忙出去幹活。
棠落瑾這才留下了寧山和寧君榆。
他如今,雖然仍舊稱寧山一聲“外公”,喚寧君榆一句“四舅舅”,但是,這其中有多少是因着真心,有多少只是為了禮數,就只有棠落瑾知道了。
寧山二人留下來時,就知道棠落瑾雖然把長安城的安危交給了六皇子,但他仍舊不放心。
六皇子到底年輕,又沒有帶過兵,太子雖信任六皇子,但,六皇子也只有這一點,是這件事中的可取之處了。
寧山想到從前,自己的志向報復,再想到因皇后一事,自己和幼子不得不回到長安,從此留守卻任事不能做的事情,心下一陣悲涼。
可是,悲涼過後,寧山卻是“砰的”一聲,跪了下來。
“臣懇請,太子此次,帶着臣的七個孫子,一同前往邊境!”寧山道,“至於臣,願意和幼子君榆,一同為太子,保住長安城!”
寧君榆默默的跪了下來,不語。
這些年來,他也想明白當初的自己是多麼幼稚了。
良將難求,更難求的是明君。天元帝和棠落瑾都是明君,偏偏他自己糊塗,皇后糊塗,生生把一盤好棋,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也罷也罷,無論如何,守衛百姓,是寧家人的天命。無論這對天家父子是否要信他們,他們都要努力讓天家信任他們,重用他們,如此才好保衛大棠百姓。
棠落瑾本就遲疑,聞得寧山的話,微微一嘆,親自扶起了寧山。
“外公無需如此。”棠落瑾認真道,“父皇信寧家,孤,亦信寧家。只是……”
寧君榆忽而道:“寧家私兵,願全數交給太子。除了她們,還有一些因身子殘疾被寧家照拂的退役將士,但凡還能打仗的,都交給太子。至於如何領兵,家父與臣,家中拖累太多,竟是不能為太子分憂了。”
寧山微微愕然,隨即反應過來,看棠落瑾一眼,就見這位年輕的太子眉宇之間微微舒展,就知道是他想錯了——他的女兒利用他留給她的人手,做了那麼多的錯事,饒是太子能考慮諸多因素,不去殺她,卻也因為她,不會在真正信任寧家人了。
“如此,多謝外公和四舅舅。”棠落瑾道,“其實,還有一件事情。若是孤走了,十六皇子……”他微微一頓,“十六皇子還小,孤卻不知該託付給誰才好。”
十六皇子出生才幾個月,可是,正因為他年紀太小,馨貴妃身份足夠,沈家足夠清貴,若是有人想利用十六皇子,藉機上.位,倒也不算奇怪。
三皇子幾個自不必說,要麼原本就是站在太子這邊的,要麼則是被太子嚇得不敢動作,就是被攛掇着有所動作,也不會太過。
可是十六皇子,太小了。
若是有人想要借輔佐十六皇子之名,霸佔大棠權利,亦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對棠落瑾來說,十六皇子是他的胞弟,他不能讓他出事。
寧山微微遲疑:“當年皇后換子,因此坑害了太子。今日,不若再行換子之舉。”
棠落瑾想得並不是這個主意,正要拒絕,就聽寧君榆亦開了口。
“父親說的是。臣的小兒子,和十六皇子並沒有差太多,若是太子願意,不若就行暫時換子的法子。就算出事……出事的也是寧家的孩子。”
棠落瑾道:“此事自然不可。”爾後才把他的計劃說了出來,打算把十六皇子明面上送去沈家,私底下則是送到寺廟裏去。只是為了混淆視聽,讓寧家也裝作多了一個襁褓嬰兒的模樣。
寧君榆卻堅持道:“太子狡兔三窟之計,固然是好。但若是有人太過有心,莫說是狡兔三窟,就是藏得再過隱蔽,也會被人揪出來。倒不如先行換子之舉,再按照太子的狡兔三窟之法來做。如此,才是真正的萬全之策。”
棠落瑾微微擰眉。
寧山嘆道:“當初本就是臣教女無方,害了太子。還請太子,給我寧家一個恕罪的機會。”
二人再次跪了下來。
棠落瑾思索良久,才緩緩道:“既是如此,那麼,若孤這次,能活着回來,這個孩子也能活着回來,那麼,他將來若是想要往戰場上闖上一闖,孤,不會拒絕。”只是皇后和十二皇子的事情,他是不會鬆口的。
寧山和寧君榆終於鬆了口氣。說實話,他們原本期盼的,也只是這些了。皇后和十二皇子如今能苟活,他們已然滿足,還能期待甚麼?
至於家裏那個無辜的孩子……
罷罷罷,是死是活,都看那個孩子的命罷。若活了,將來就是錦繡前程,若死了,那麼,就是他們父子二人的罪孽。
棠落瑾安排好這些事情,接着就去了太后那裏。
太后聞得此事,原本是不肯棠落瑾離開。待聽到棠落瑾說了若他不去,藥材不送過去,這其中的危險時,太后才只得頹然道:“罷了,這些事情,哀家也不懂。你父皇跟哀家說這些話的時候,哀家只覺得你父皇說的有理;現在你又跟哀家說了和你父皇不一樣的話,哀家又覺得你的話有道理了。哀家竟不知,該信誰的好了。”
棠落瑾認真道:“皇祖母,孫兒與父皇,都沒有錯的。只是,此一時、彼一時,若是我大軍沒有發生瘟疫,那麼,即便這次大棠輸了,損失也不會太過慘重,皇祖母自然該聽父皇的。可是偏偏,四皇兄糊塗,令邊境發生了和蓮城一樣的瘟疫,藥材和大夫等等又俱都被攔道劫走,孫兒若是不去,邊境得了瘟疫的將士得不到及時的救治,百傳千,千傳萬,大棠這些年來養精蓄銳的努力,才真真是白費了。”
太后終是嘆道:“罷罷罷,就如太子所說。”爾後她生怕自己等不到太子回來,悄悄將天元帝告訴她的藏聖旨和玉璽的地方,都告訴給了棠落瑾。
棠落瑾一怔。
太后幽然一嘆,低聲囑咐道:“你父皇臨走前,就說了自己的身子不好,怕是這一仗之後,就不能活着回來了。小七你……到了那裏,若是你父皇的病治不好,你也莫要責怪自己。你父皇他都知道的。他最心疼你,更是在乎大棠。那聖旨,你父皇寫了三張,你去取上一張拿着,哀家也寫一份懿旨給你,若是、若是你去了邊境,你父皇提前走了,你就在邊境立時登基。你父皇,他必不會責怪你。”
棠落瑾徹底怔住。
“好孩子,莫要怕。”太后拍了拍棠落瑾的肩膀,道,“人終有一死,你父皇知道,哀家也知道。至於四皇子,他自己糊塗,你為了長安的安穩,殺了他也是應該的。哀家不怪你,你父皇也不會怪你。……好孩子,去罷,去做你該去做的事情!皇后那邊……哀家會看着她的。若是當真有人生事,哀家頭一個要殺的就是她!”
因為皇后,無論如何都不會想要讓太子繼位。所以,臨時認個兒子充作嫡子甚麼的,以皇后的愚蠢,並非做不出來。
棠落瑾原本擔心她,聽得太后這句話,他才安下心來。
從太後宮中.出來,稍稍愣了一會,棠落瑾就讓人去把換子的事情,告訴給了馨貴妃。
——稚子何辜?然而這個法子,的確完美。而對寧家來說,這也是寧家第三代能翻盤的唯一機會。這個孩子,不是棠落瑾選擇的,而是寧家用來兌換機會的。雖無辜,棠落瑾卻也不會不用,只會讓人儘可能照顧好這個孩子。
至於馨貴妃……
棠落瑾拿着馨貴妃讓人送來的衣裳和荷包,卻仍舊決定,不去見她了。
見了又如何?
他為確保皇位,連馨貴妃剛剛出生的孩子都能在保護之餘,防着算計着,雖是有理,卻也無情。
還不如不見。
後日,二月初四,太子棠落瑾,率東宮私兵兩萬餘人、臨時招募的普通兵五千人,帶着藥材、大夫和糧草,前往突厥邊境。
二月十六,太子前鋒,找尋到石圓留下的標記,尋到石圓護着的五十位善堂出來的大夫,又找到前次搶掠的突厥人的藏身之地,當夜以多勝少,一舉攻下。
此次捉到的突厥人,全部斬首,一個不留。
二月二十四,太子率先鋒,先到達邊境。
邊境戒嚴,所有人臉上都是肅穆之色。
可是等他們看到那個高高坐在馬上,額間一點觀音痣的少年時,心中立刻活了起來。
是太子!
“太子來了!”
“太子來了!太子帶着大夫和藥材來了!”
眾將士齊齊高呼。
寧君遲出來迎接他的時候,眾人已然齊齊跪在地上。
寧君遲亦是單膝一彎。
剛剛下馬的棠落瑾一把扶住了他。
“父皇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