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邂逅
“奚小暢！”韓爵顯然也被她嚇了一跳。
知道已經躲不過去了，小暢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咧開嘴維持住一個標準的淑女式的微笑，硬着頭皮轉過身，向他們微微笑道：“Hi，好巧啊，我還以為你們在包廂唱歌呢！”
此時掛在她手上的兩隻高跟鞋似乎也一同高興起來，悠哉悠哉地盪着鞦韆。
喬依滿腔憤怒地看着她，那雙眼睛瞪得像銅鈴一般：“你竟然一直躲在這裏偷聽我們說話！”
“沒有沒有！”小暢的頭搖得像個撥浪鼓。
“那你鬼鬼祟祟地在這裏幹什麼？”
“我嘛，額，我是剛走到這兒，才在想這走道的燈怎麼壞了，誰知道又突然亮了，嚇了我一跳。嗯，呵呵，你們倆在這兒幹嘛呢？”
在喬依怒視下，小暢越來越沒底氣，聲音也越來越小，最後連舌頭都不自覺得有些打結了。
她求救似的看向韓爵，這個傢伙竟笑眯眯地看着她，似乎在欣賞她的窘態，完全沒有剛剛憂傷深沉的影子。
就這態度居然還大言不慚地說喜歡我！
奚小暢此刻打心眼裏厭惡他這樣玩世不恭的嘴臉，幾乎有種想用手上的鞋砸他的衝動。
韓爵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微笑着走到她面前，好不避諱憤怒的喬依，握住她的手說：“小暢，你是不是迷路了？我送你回去吧！”
小暢如同觸電般甩開他的手，向後退了幾步。喬依看她時的那種血海深仇般的眼神讓她心中不免竄起一團火光。
她一心想離開這個詭異的地方，只能先忍下這口氣，尷尬地陪笑道：“你們接着聊，我還有事先走了。回見啊！”
說著她就這樣赤着腳逃也似的離開，跑了老遠，心裏都還像打鼓一樣。
正當她還心有餘悸地安撫自己時，又和迎面過來的人撞了個滿懷，重重得摔在地上兩眼冒金星。
奚小暢此時鬱悶地幾乎想要大叫一聲。她決定自己以後出門一定要先翻翻黃曆，事不過三，若是再出一次丑，今天她就真的圓滿了。
“你沒事吧？”肇事者關切地伸出手想要扶她起來。
接連受到的邪氣一下子都衝到了小暢的腦門，顧不得什麼形象不形象的，她不假思索地嚷道：“怎麼會沒事呢？你來被撞撞看！你是不是腦垂體沒長好走路都——”
抬起頭時，已經涌到嘴邊的粗話登時卡住了，她的氣勢也一下子慫了，怔怔地望着眼前人。
陸其淵！
這個她處心積慮地想要接近的人，千方百計地想要留下最完美的印象的人，竟然在她最狼狽的時刻和她不期而遇！
“奚小姐，怎麼是你！”陸其淵也很驚訝，連忙扶起她，關切地問道：“走幾步看看有沒有哪裏摔傷？”
奚小暢此時腦子裏一片空白，像一隻軟綿綿的布偶，任由陸其淵扶起來，牽引着走了幾步。
陸其淵發現她竟然光着腳，而鞋子被撞飛了老遠，心中感到很抱歉。於是他走過去撿起高跟鞋，俯身放到她的腳旁，並且非常紳士地等小暢抬起她的腳。
奚小暢回過神，把腳伸進高跟鞋裏，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了聲“謝謝”。
陸其淵體貼地幫她穿好鞋，才站起來對她說：“剛剛真的很抱歉，幸好沒有撞傷你。”說著他微笑着伸出手：“唐突了，還沒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陸其淵。今天下午在Dominic秀場見過你。”
奚小暢握過他的手微笑道：“幸會！陸先生，我還要謝謝你送的花呢！”
陸其淵看着眼前這個清麗無雙的女孩子，心中萌生出一種從未有過的溫柔情感。現在的她褪去了在T台上公主般的光環，儘管故作鎮定地和自己答話，但她的眼睛裏卻有着藏不住倉皇神色，幾分失魂落魄，還有幾分嬌羞，看起來甚是可憐可愛。
“老大，終於找到你了！剛剛打你電話都沒人接，找了我半天呢！”Toney風風火火地跑過來，看到小暢正被一個英俊文雅的男士扶着，便又放慢了腳步小心翼翼地說：“星姐有急事先回去了，她讓我們在這裏等司機。”
小暢頗為無奈地笑了一下。有些明星的經紀人做得像個保姆，而有些經紀人卻比明星還要大牌，星姐自然屬於後者。
陸其淵見狀便對她說：“KTV里人多眼雜，你們在這裏等不安全。不介意的話我送你們回去吧！”
小暢看着他沒有立刻答應。Toney卻被這位英俊的紳士深深迷倒，兩手輕輕地捂着嘴羞答答地說：“您不覺得麻煩就好了。”
韓爵擺脫喬依，追出來的時候，看到奚小暢正坐上一輛黑色的寶馬，給她開門的竟是盛世集團的總經理陸其淵。
車子已經消失在車水馬龍的國道上，韓爵還站在原地，看着馬路盡頭，若有所思。
“陸其淵？”
難道查理?宋想要控制奚小暢和這個人有關？
KTV中一個VIP豪華包廂內，幾個西裝革領的男人歪歪斜斜地坐在沙發上，懷抱里都躺着一兩個豐胸肥臀的性感美女，枝蔓似的胳膊正勾着他們的脖子喂酒，纖美的長腿不時在他們大腿上磨蹭着。
林政左擁右抱，微笑地看着身邊兩位同伴。
歐陽磊已有幾分醉意，看着眼前嬌媚的面容，不由“嘿嘿”傻笑起來。
徐逸連連推開身邊的美女，肥胖的臉像一隻熟透的番茄，鼻尖上滲出涔涔的汗水：“哎呀，我心臟不好，不能喝酒，各位小??????姑娘、女士們還是自己喝吧。”
林政笑說：“徐董是對這幾位不滿意？那我另叫幾位美女來。”
徐逸連連擺手，笑道：“林董不用麻煩，你知道的，我很少來這樣的場合，不習慣，不習慣。”
歐陽磊笑眯眯地撫摸着身邊美女光滑的肩膀，咯咯笑道：“林董還不了解他嘛，他家的那頭河東獅一聲吼，老徐只怕會嚇一哆嗦。”
林政聽了嘴角微微一揚，淡淡了笑了。
徐逸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尷尬地端起一杯紅茶。
歐陽磊拿起話筒，清了清嗓子，剛唱了一句“Onenightin北京”便破音了。他掃興地摟過身邊的美女，看了眼手錶說：“陸總也該來了吧！”
林、徐兩人都未說話，靜靜地等着。
過了一會兒門被推開，他們剛想站起來迎接，卻看到進來的是陸其淵的秘書安琪。
安琪微微一笑，禮貌得體地說：“各位董事，陸先生臨時有事，今晚不能赴約了，他讓我對各位董事說聲抱歉。”
“哪裏，哪裏！”林政微笑着說：“不耽誤陸先生的正事就好。”
安琪離開后，林政的臉色慢慢沉了下來，他一揮手，所有美女都默默退了出去。
歐陽磊還有些戀戀不捨，但看到林政的臉色時，便立馬拉長了臉。
他一直是林政鐵杆追隨者，就像一根藤蘿攀附着林政這棵大樹，靠他才能爬到現今十大董事的席位中。
歐陽磊不滿地冷哼道：“陸先生現在羽毛長硬了，就不把我們這些勞苦功高的老臣放在眼裏了。”
徐逸笑道：“歐陽董事可不能這麼說，陸先生是個識大體的人，一定是有什麼急事纏上了吧。”
這時，一位帶着鴨舌帽的人匆匆走進來對林政耳語幾句，林政臉上的陰霾逐漸散開，最後竟放聲笑了起來。
歐陽磊和徐逸都疑惑地看着他。
他悠哉地喝了一口酒，靠在沙發上笑道：“陸先生還真是被急事纏上了！”
歐陽磊好奇地問他：“到底什麼事啊？”
“剛剛陸先生在KTV里不小心撞到一位姑娘，便對她憐愛有加，現在親自送她回家去了。”
歐陽磊聽了不由捧腹大笑起來：“我當是多急的事，不過一次艷遇他就晾開我們三大董事，將來還不知會為女人做出什麼糊塗事呢！你們說他怎麼就沒一點像他的父親呢！”
徐逸微笑着附和道：“英雄難過美人關嘛！”
林政冷笑一聲：“這輩子誰能比得過他，陸謙文已經變成一個神話，一個傳奇了。”
徐逸看林政的眼睛了多了幾分警惕和考量，片刻后，他微笑着問：“林董，茜兒什麼時候回來呢？”
提到女兒，林政臉上多了幾分柔和的神色：“她已經坐在回國的飛機上，明天一早就能見到她了。”
歐陽磊甩了甩頭，想讓自己清醒些：“林董，你真要把大侄女嫁給陸其淵嗎？你知道的，他身邊鶯鶯燕燕地圍着多少女人啊！”
徐逸的眼睛瞥向林政。
林政搖着手中的雞尾酒，唇邊浮現出一抹諱莫如深的笑容：“陸夫人這個位置必須是我林家人。”
華燈璀璨、霓虹幻彩，朦朧的夜色給都市化上了嫵媚的晚妝。
已是深夜，馬路上的車輛稀疏，一路上暢通無阻。
奚小暢把車窗搖了下來，支着腦袋靠在車窗邊，看着路旁影影綽綽的路燈，任由頭髮在晚風中飄揚。
她身上散發出紫羅蘭和高山茉莉花的香味，隨着晚風蕩漾在空氣中，很是清新雅緻。
她很安靜，彷彿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裏。
自從Toney依依不捨地下車后，車內就一直被這樣寧靜的氛圍所籠罩。
陸其淵開着車，不時轉過頭看她。
她就像是一朵高貴的山茶，滿心在意的是自己的姿態和色澤，遺世獨立，自開自落。
這一瞬，他非常憐惜這個女孩子，但也只是在這一瞬，下一秒連他自己都困惑了。
這樣一個青春洋溢的女孩，為什麼會觸動他內心最柔軟的情感呢？他們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最起碼，他的世界裏沒有那樣甜美的微笑。
應該被憐憫的，其實是他自己。
“你不冷嗎？把我的外套披在身上吧！當心着涼了。”陸其淵忍不住打破車內的安靜，把外套遞給小暢。
“啊？”奚小暢微微轉頭看他，好像如夢初醒：“哦，我不冷，只是很想吹吹風。”
陸其淵微微笑了：“你很愛出神嗎？”
“有嗎？”小暢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無辜地看着他。
陸其淵看到她此時呆萌的樣子，覺得可愛極了：“我很好奇你的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麼？”
奚小暢眯着眼睛，臉上浮現出一抹俏皮的笑：“你經常這樣送陌生女孩子回家嗎？”
“第一次。”陸其淵看着她琥珀般的眼睛，總覺得在哪裏見過一樣，一時間卻又想不起來。
“但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你並不陌生。”
奚小暢沒有說話，垂下眼，看到車上放着一個水晶球八音盒，水晶球內是一個旋轉木馬，打造得非常別緻。
她旋轉發條，水晶球內的旋轉木馬隨着輕快的音樂轉動起來，那是《千與千尋》中的充滿夢幻的旋律。
陸其淵一時有些恍惚，他想起了這個八音盒的主人。
那個眼睛水汪汪的小女孩，笑起來像是春天裏最亮麗的一束陽光。以前她總會用那雙胖乎乎的小手轉動發條，然後隨着旋律笨拙地踏着華爾茲的舞步。她是那樣一個愛臭美的小精靈。
“這首歌聽着真想讓人跳一支華爾茲。”小暢斜斜地支着腦袋，一支手在膝蓋上輕輕打着節拍。
陸其淵心裏怔了一下，他轉頭看了眼小暢，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像彗星似的突然在他心中掠過。
車子一下子停在馬路邊。
由於慣性，小暢猝不及防地往前俯衝了一下，坐定后，她驚訝地轉頭看着陸其淵。
陸其淵也目不轉睛地看着她，驚疑之中，眼睛裏蒙上了一層朦朧的霧氣。
八音盒裏的音符如同暮春的飛絮，悠悠揚揚地隨風飄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