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你說實話
石靖之問得認真，秦億的重點卻沒有放在那上面去，他追問道：“父母？來找你的是我的父母？”
石靖之冷哼一聲：“你不是都和他們聯繫上了，何苦又和這些外人聯合起來欺瞞我”有那些保鏢全方位無死角的盯梢，那幾個人根本就不可能有機會接觸到秦億。而且那個時候秦億一直在房間裏，那些人身上的通訊設備在石家會被屏蔽根本就用不了。
從秦億先前的反應和那些話來看，說明他分明是知情的，怕就怕秦億自己想回去，又怕傷了他的心，要這些人來試探。打着商量的名頭，卻根本是罔顧他的想法。
不知不覺中被冤枉了一把的秦億委屈道：“來找我的是我的兄長，又不是我的父母，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還有父母。”
兄長和父母那不都是一處的，石靖之唇角勾起個略顯諷刺的弧度，臉上的笑容都帶了幾分涼薄之意。
這還是石靖之頭一次在他面前顯現出這樣的疲態，秦億愣了會神，對方又抿了抿有些蒼白的唇補充了一句：“你到底想什麼，就如實說就好。無論是什麼時候，我都不希望你對我撒謊。”
對石靖之來說，哪怕結果不如人意，他也不願意秦億對自己說一句謊言。秦億了解他說這話的用意，因此他並沒有早早的表下決心，而是躊躇了好一會才委婉地表達了一下自己的意見：“我想回家。”
石靖之心口一疼，腳下一踉蹌，差點沒摔到在地。秦億說話的時候垂着頭，恰好錯過了這一幕。等他抬起頭來之前，石靖之倒退了兩步跌坐在椅子上，只是在他抬頭的時候，石靖之已經調整了坐姿和面上的表情。
秦億看過去，只以為他累了坐着，殊不知他是被氣得站都站不住。石家家教極其嚴厲，便是石靖之性格古怪，家裏那些講究禮法的長輩在禮數儀態方面也是挑不出他半點錯處的。石靖之靜坐在椅子上，腰桿自然而然的挺得筆直，他的脊背綳得極緊，唇抿成一條直線。
他容貌無疑是出挑的，安靜的時候，姿容好像一尊玉佛。但這尊玉佛現在渾身都是煞氣，原本站在二人身側無多少存在感的傭人更是壓低了頭顱儘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趁着石靖之還沒有發火，他們挪着小碎步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差不多這些傭人才離開，秦億意識到不對勁又補充了一句：“我不會去見他們很久的，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他想要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當初是怎麼把他丟下，又為什麼要在十年後來找自己，原先只有兄長的話，他覺得還沒什麼，但是有親生父母在就不一樣了，他想要回去看看他們，得到了那個答案他才能安心。
石靖之卻並不理解他的這種想法，更準確的說，他能夠理解，也不能夠原諒：“你去見他，那到底有沒有想過我？當初你看那些領養的片子是怎麼說的？你自己口口聲聲講認回親生父母的人是沒良心，那些人不要臉，可你現在做的事情是什麼？不正是你說的那些噁心的事。”
石靖之在這一點上看得比秦億要清楚多了，來者不善，這群人來找他，多少是顧忌着秦億的面子，想着讓他這邊鬆了口，對秦億也能有個交代。這群人在來歷方面說的含含糊糊，片子裏頭的人魚他也只是在各種傳說和小說里聽過看過，天知道他們要把秦億帶到什麼地方去。
而且那裏頭雖然放的是視頻，裏面的小人魚也確實是秦億小時候的模樣，可如今的網絡這麼發達，誰能保證那些視頻不是作假呢。當然這並不是令他心寒的地方，他真正心寒的是在這件事情上，秦億輕易就選擇相信了未曾謀面的父母派過來的幾個人，又這麼輕易的想把他撇下。
這個時候石靖之也難得反省了一下是不是自己把人給養得太單純了，不然秦億怎麼會如此容易的輕信他人，不過他也就想了這麼一下，面上又變得極為嚴肅，眼神寒冷如冰地盯着秦億，審視的目光和居高臨下的態度足以讓他對面的任何一個人都被壓得喘不過氣來。
儘管他是坐着的，但站在他面前的人只會覺得自己應該跪在面前的男人跟前，低下頭匍匐着去親吻他的腳尖，求得他的諒解。但在他對面的不是什麼別人，是和他相處了十多年的秦億，秦億對他的怒氣幾乎是天生就免疫的，哪怕是被石靖之這麼看着，他也沒覺得害怕。
但他也不是不擔心，他比較害怕石靖之被他給氣壞了，本來就身子骨不好的，要是氣出病來，受折磨的還不是石靖之自己。石靖之在病中脾氣壞又脆弱無比，秦億偶爾也會享受石靖之依賴他的感覺，但真的等石靖之病了，這宅子裏真心實意最心疼對方的還不是他自己。
相當這裏，他蹲下身子，小腿微彎，單膝跪在了石靖之的跟前：“阿靖我錯了，你不要生氣了，生氣對身體不好。”不管是不是他的錯，總之他先認錯就對了。
石靖之平時是很吃他這一套的，但今天他不得到一個保證他是不會這麼輕易罷休的。因此他依舊是冷着一張臉，也不吭氣，讓秦億自個想明白。
但這一次秦億的決心下得很大，比他當初堅持要去娛樂圈裏演戲還來得任性：“阿靖你聽我說，雖然我也不清楚，你說的我和他們聯合起來騙你是怎麼回事。但是我可以發誓，我絕對沒有做過你說的這種事。我也是剛剛才知道他們一直在找我的。”
“然後呢？”就算秦億沒有騙他那一樣，過程如何他可以不管，重要的是，秦億現在要和這些人走了，根本不顧忌他的感受。
“可是我會回來啊，如果你不放心的話，也可以和我一起走。”秦億的聲音裏帶了幾分委屈。他只是想回去看看，沒想過要一直待在那啊，石靖之要是實在不放心的話，完全可以和他一起走啊。
“你當什麼地方石家都能夠伸手過去嗎，去了那個地方，你就要擔起自己的責任，你的父母也會要求你留下陪伴他們。等你們都開心了，你就把我給忘了。“石靖之語氣冷冰冰的，他這話聽起像是在無理取鬧了，但也說的是大實話。
“可我還是想要回去。”秦億很小聲的開口，呼喚他的是刻在骨子裏忘都忘不了的東西，而且一直丟失了一段記憶也讓他很難受，他想要去找回那些丟了東西，這樣他才覺得自己像是個完整的人。
石靖之真是被他氣得心肝疼，這種時候他又要生氣秦億寧願說真話其他也不肯說幾句好聽的哄哄他了。秦億在某方面倔起來簡直可怕，但這種時候，石靖之也絕對不能鬆口，不能做半點讓步。他覺得自己養孩子真是把人養得太純善了，不然也不至於來了這麼幾隻阿貓阿狗，秦億就要和他鬧。
石靖之也不準備做什麼狠的傷秦億的心，實際上他對秦億再怎麼狠，也壓根狠不下心來，但對秦億很不了，不代表他對那群前來找死的人狠不了。不過是一群無根基的遊民，強龍尚且不壓地頭蛇，何況對他而言還不是什麼強龍。
就是這群人進來到離開的那點工夫，他動用了石家的關係網來查這幾個人的來歷，他們原本都是黑戶，還是在黑市買了戶口辦了假證才安定下來，背後也沒有什麼他動不了的人物。這種虛張聲勢的浮萍容易折得很，秦億又是個忘性大的，等這群人消失了，秦億自然也會把離開的這件事給忘了。
這樣想着，石靖之周身的氣息柔和了些，渾身少了幾分戾氣，眸光也越發溫柔和善，只是那離開的幾條人魚不知怎地身上一涼，總覺得他們自個好像被什麼東西給盯上了。
秦億一時間倒沒有猜出石靖之的盤算來，他平時里事事順着石靖之的心意，也是因為他自己願意順着，但是當他真的要決定做什麼事情了，前面就算是有刀山火海他也會義無反顧地闖過去。石靖之再怎麼攔，他真想走，那是怎麼都攔不住他的。而他要是真的想回來，他的親生父母也同樣留不住他。
不管怎麼樣，下定了決心的秦億都打算要和那些人回去一趟，但如果能夠說服石靖之，讓對方不要太心塞，那他走得時候，也不會牽挂得太過。
這樣想着，他那條直起來的腿又曲了膝，是個半蹲在石家坐着的椅子姿勢。他的手也從擱在對方的膝關節處改為緊緊握住時間段手，一字一句認真地解釋：“他們有理由讓我相信他們確實是我的家人派過來的人，因為那些東西，無論是阿靖你，或者是華國的其他人，都不可能看懂他們留下的符號。而且我記憶里確確實實有這樣的印象，我是見過他的。和阿靖你在一起的日子我很快樂，所以十歲以後的記憶我丁點也不敢忘，可對我來說，十歲以前的記憶。它也同樣重要。如果我不能夠見到他們一遍，問問自己被丟棄的理由，我可能這輩子都會很遺憾……”
石靖之打斷了他的話：“用不着和我解釋那麼多，你的意思是，說了這麼多，你還是要走，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