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9
溫言一直睜開着眼睛,看着近在呎尺的男人。
在他吻住她的那一刻,他的眼睛瞬間緊閉。長長的睫毛上,像是掛着露珠,在燈光照耀下,顯得晶瑩剔透,折射出光芒。
他只是雙唇噙着她的唇,並沒有任何的進一步動作。她也看着他的眼睛,看得出神。兩個人就這麼唇瓣緊貼,持續了許久。
溫言看到他眼睛突然打開了,迎上她的視線。
這樣的眼神,冷峻而凌厲,筆直得似乎要穿透到人心裏,她感覺很熟悉。
溫言瞬間被這樣熟悉的眼神震攝住,感覺到他抱着她腰身的手更緊了,一隻手拂過她的背,迅速覆在她的後腦,頭微微轉動,尋找到兩人唇齒間最合適的契合角度,而他的眼睛也瞬間閉上,唇舌間熟悉的輾轉卷繞,開始像洪水一樣,一波一波地向她襲來。
凌先生?
這個名字,讓她幾乎也是在剎那間,條件反射一樣閉上雙眼,雙手緊緊地抓着他胸前的衣服,下意識地開始熱烈地回應他。
這個幾乎要將兩個人溺斃的吻,像是對他們這一個星期來,被陰霾困擾多時的心最舒心的慰藉。
溫言突然想到了喬正明晚上打給她的電話,她突然忍不住想要告訴他這個好消息,用力推開了他,“凌先生,你的嫌疑被洗脫了。”
她的氣還有些喘,卻也一口氣把喬正明電話中說的話簡單講述了一遍。
凌先生同樣還在喘着粗氣,“我已經想到了。”
“什麼時候的事情?”溫言很意外,他這一個星期不是一直忙着公司的事情,要麼就是配合喬正明研究案情,看着他臉上有些疲憊,“是不是累了?要不我們先上樓睡覺,明天再說。”
凌先生拉着她往沙發背上一靠,他靠着沙發,讓她靠在他身上,他開始回想,他是在什麼時候想到的?
下午,她從紀星宇的公司出來,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已經回到了家裏,正在書房裏看魏藍整理出來的那些案件的資料,循着他的思路,想要找到一點線索。
很快就找到了七年前香港和今年4月份桃源路金源大酒店兩個案件,在時間上他很快就找到了時間上作案的不可能。
當他開始思考7月份發生在澳門的案件時,抬頭看了一眼窗外,立刻看到一輪皓月掛在天際,整個人突然開始頭痛欲裂,和每一次他變成另外一個人之前的身體反應一樣。之後,他就什麼感覺也沒有了。一直到剛才,他醒來,看到他們四唇交織,他幾乎是條件反射一樣,把這個還沒真正開始的吻推進完成。
溫言聽他講完整個過程,心裏唏噓不已。
她給他講述了她回到海上星月,看到明安,送他一起去看李小萌,晚上她和李復興對談的那些話,以及陪李小萌去籃球場打球回來后,她和明安的對話,直至他說要吻她,都一五一十地講述給他聽,彷彿把他記憶缺失的那一段補上了一樣。
只是,剛才的這個吻,到底算是明安在吻她,還是凌先生自己?
溫言不知道凌先生是不是介意,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她當時沒有立刻推開明安。現在,她不知道該怎麼跟眼前的人解釋,最後索性就沉默了。
兩個人就這麼相依相偎,半躺在沙發上,都不再說話,雖然離奇的經歷他們已經經歷了不少,可像今天晚上這樣的吻,卻還是第一次出現。
她不知道凌先生是因為同一個晚上在兩個人格之間頻繁切換,整個人感到疲憊,還是因為這件事讓他介懷,總之,他很沉默。
整個晚上,兩個人表現都有些不正常。溫言像是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小心翼翼地說話。
一直到兩人洗完澡,雙雙躺在床上,他才抱着她,在她耳邊輕輕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溫言很不解,他為什麼要跟她說對不起?她想要追問,他卻已經閉上眼睛,似乎並沒有要和她做什麼的意思。
整整一個星期,兩個人幾乎都是這樣,睡在一起,卻什麼也沒做。除了那一次,為了做精`液類型測試,兩個人就不再有什麼親昵舉動。
她想不明白為什麼,卻能感覺到兩個人之間原本親密無間的感情,突然有了一道裂痕,雖然很小,可她感覺卻很清晰。
或許,等案件結束了,他們好好聊聊,應該就沒事了.
溫言這麼安慰自己一番,很快入睡。
翌日。
溫言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沒有人。她爬起來,匆匆洗刷完,換了衣服,急急地下樓,樓下也沒有人。
餐桌上留着做好的早餐,連牛奶都還是熱的。她端起來喝了一口,發現杯底壓着一張紙條,上面是她很熟悉的字體。
“我先去公司。你吃完早餐,自己去上班,晚上沒什麼事,你回桃源公寓去,不用來接我,這麼多天了,你媽會擔心。”
沒有抬頭,也沒有落款。
這一段時間,她一直住在這邊,都沒回去,溫芷晴也打過好幾個電話給她,每次聽說她和明安在一起,一開始挺開心,後來時間長了,就多問了幾句,為什麼一直在明安家裏?溫言想想,她確實應該回去一趟了,不然,溫芷晴肯定會起疑。
溫言看了兩遍,感覺不出字裏行間有什麼特別的意思。把紙條隨便握成團,扔進了廢紙簍里,快速把早餐吃完,簡單收拾了一下,出門去上班了。
溫言並不知道,一大早就消失的凌先生,起那麼早,是為了赴一場艱巨的“約會”。
古色古香的茶館內,臨窗的卡座。
凌鋒和溫芷晴相對而坐。
凌鋒一進來,溫芷晴就開始仔細打量他,他也沒在意,把她當作長輩,很恭敬地打了招呼,不卑不亢,有禮卻稍顯疏離。之後,兩人都不再說話。
“溫阿姨喜歡崑曲?”最終,凌鋒主動打破了僵局,一邊給她的茶杯蓄滿了茶。
“凌先生這不是明知顧問?你費心演了這麼一處好戲,把我騙得團團轉,是不是覺得這樣就矇混過關了,從此以後我女兒就是你的人了。所以你也不用考慮她以後的人生,是不是?”溫芷晴說話的聲音,和她的眼神一樣,犀利而明快。
“這件事是我做的不對,我向您道歉。但是,既然她是我的人了,我怎麼會不考慮她以後的人生?溫阿姨愛女心切,我能理解。小時候我也經歷過類似的事情,我外祖母一直非常操心我母親的人生大事,我非常尊重像您這樣的母親。”
“既然如此,我讓你離開她,你做得到嗎?”
“這一點,很抱歉,我做不到。溫阿姨,她已經是成年人,她自己的人生,應該由她自己來決定,為什麼您就堅持認為,她跟着我就不會幸福?事實證明,她跟我在一起的這段時間,過得很開心。我同樣如此,所以,請原諒,我做不到。其他任何要求,我都能答應您。”
溫芷晴看着對面這個眉目俊朗的青年,長得確實是一表人才,氣質不凡,談吐有禮,也算是年輕有為。她無法相信,這麼好的一個男人,竟然有着嫌疑犯的身份,不只是如此,竟然還……她想不下去,繼續反駁他。
“凌先生理解的幸福,肯定跟我們這樣的普通人不一樣。我知道你有錢,你可以滿足她所有物質上的需求。可是,你能保證,你可以一直陪伴着她到老,你能讓她享有普通女人所有的特權,譬如,做一個母親?”溫芷晴切中要害,語氣咄咄逼人。
凌鋒頓了片刻,繼續反駁,“溫阿姨,您說的幸福,也只是幸福的一種。在我能力範圍內,我能陪伴她的時間,都會在她身邊;她想要做母親,我們可以收養一個孩子。這一點,我已經跟她達成共識。如果我們感情基礎足夠牢固,我相信這些都不是問題。”
溫芷晴聽了,忍不住笑了起來,好不容易止住笑容,再次看向他。
“凌先生應該也快三十了吧?想不到還像十幾二十歲的少年一樣幼稚,談什麼感情!在你能力範圍之內,你不覺得這很虛幻嗎?我雖然比不上你們年輕人有文化,但我還是知道你這種病,是一種什麼情況。你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誰的時候,還能陪着她?她身心健康,年紀輕輕,明明自己可以生育,你要讓她去收養別人的小孩,你不覺得你太殘忍了,因為你剝奪了一個女人做母親的權利?!”
“……”凌鋒感覺到整個人呼吸不上來,他想說什麼,卻發現無處辯駁。
溫芷晴的話,每一句都戳中了他的痛處!
他所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
溫芷晴知道了他嫌疑犯的身份,也知道了他的病情。這個星期,她提出要見他,他迴避了好幾次。因為他很清楚,見了她以後,他所有的堅持和決心,都會瞬間崩潰。
“凌先生,算我求你了,如果你真的愛她,為她着想,請你離開她!”溫芷晴沒有再像之前那般逼人的語氣,這種哀切的懇求,任誰都無法拒絕。
凌鋒極力穩住呼吸,吐出最後幾個字,“給我一點時間。”
“那你就是答應我了?太好了,凌先生,我知道你是個好人,謝謝你。我會給你一段時間,不過,也希望你不要拖太久。畢竟,她年紀也不小了。”溫芷晴得到他這樣的答覆,整個人變得欣喜若狂,起身準備離開。
“對了,我們見面的事情,希望你不要讓溫言知道,你也知道她的性格,如果她知道了,肯定不會答應你離開她的。”溫芷晴最後又提出一個請求。
凌鋒看着溫芷晴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不期然地想起記憶中,外祖母對母親的失望表情。他微微點頭。
溫芷晴得到肯定的答覆,終於離開。
凌鋒看着溫芷晴離開的背影,忍不住嘆息,他該怎把已經刻入他心裏的女人,從他心裏挖出去?她的身體,她的思想,她的笑容,連她特有的氣息,都彷彿化成了他的血液,流遍了他的身體。
可現在,他要把這一切驅逐出去!
僅僅是這樣一個念頭,讓他突然感覺頭痛欲裂,他突然雙手拖着頭,手肘撐在桌面,以期能平復這樣一種疼痛。
疼痛很快轉移到胸口,他彷彿聽到心臟處傳來某種物體被撕裂的聲音。
是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