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滴血認親(上)
“殿下,醒醒,醒醒!”
千兮猶在夢中,卻被人生生吵醒,蹙了眉頭氣道:“出去!”
晴紀知道她家殿下有起床氣,可外面公子已然等了有一會兒了,只好又硬着頭皮道:“殿下,公子等你許久了,昨晚醉酒還是公子親自送你回來的。”
千兮翻個身,覺的頭痛欲裂,坐起來捶捶頭,道:“昨天我醉酒了?”
晴紀點頭:“殿下醉的不省人事,給殿下喝的醒酒湯也沒喝進去,奴婢這就端來,殿下宿醉后定然頭疼。”
千兮點點頭,覺的自己像做了一個極長極長的夢,夢裏他爹不要他了,任他怎麼哭怎麼求,都是絲毫不為所動,眼眸輕闔,多想這一切都是一場夢,夢醒了,爹爹還是爹爹。
門帘脆響,抬頭瞧去,卻是青芫掀了帘子進來,他一身朝服,看來下了朝就過來了,邊走邊說道:“祈兒,昨夜你喝多了,君上很生氣,今天可別再惹君上生氣了。”
千兮搖晃了頭,滿頭烏髮亂七八糟的纏繞。青芫過去抓了他:“祈兒,出去有些時日了,功課該是落了不少吧,君上讓我今天下午給你緊緊,查查功課。”
千兮跳了起來,光腳丫踩在地板上:“什麼!哥哥,你要聽他的話啊?”
青芫伸手敲了他腦袋:“說的什麼話。還不快穿衣服,打算拖到什麼時侯去。”
被敲了下頭,千兮才驚覺的自己說錯話了,自己如今都不是正經的世子了,君上還關心他的課業實屬天大恩賜,可心裏不知為何就是不舒服。
“哥哥也是忙人,就讓沈大人代勞了吧。”他沒打算穿衣服,反而靠着床沿坐下,將腳伸進被子裏。
沈大人雖是顧陌寒給他找的授課先生,但平時青芫若不忙,都是青芫帶的,陌寒也會不定期檢查。
青蕪見他突然變的安靜,便提了衣擺坐在他身邊道:“哥哥今天沒事。”
千兮看着他俊朗的側顏,道:“哥哥,當真是君上讓你過來找祈兒的?”他突然有些不相信,他都不是顧陌寒親生的了,顧陌寒怎麼還會讓尊貴的光允侯來給他授課。
青芫沖他一笑,眼尾輕揚:“怎麼,哥哥看起來像騙人的嗎?”
千兮搖搖頭沒說話,門外琉莘端了疊的整整齊齊的衣服進來,沖兩人福了福身子,笑道:“殿下,您一覺可是睡到日上三竿了。”
“殿下,您可別聽琉姐姐的,外面雪都未化,哪裏有陽光。殿下喝湯!”晴紀也捧了盤子進來,一時屋裏氣氛活絡了起來。
梳洗折騰一番,不覺已是午時,青芫在這裏又虛耗了一上午,嘆口氣無可奈何道:“祈兒,哥哥可算是陪你一上午了,下午自己溫習功課,我會過來檢查。”
見千兮乖巧的點點頭答了聲好,青芫這才回去了。
青芫剛走不久,顧陌寒宮裏的李公公便過來了,對着千兮作了個揖,笑的滿臉皺紋:“殿下,君上和娘娘在朝陽宮用膳,讓老奴過來告知殿下一聲,若是收拾妥當便過去一起用膳。”
君上和娘娘用膳要我過去做什麼,本想直接了斷的說不去,可又想到顧陌寒兇巴巴的樣子,便道:“我還有些不舒服,便不過去了,公公且去和君上說清楚。”
李福愣了愣,這便是公然的拒絕了,不過也不敢失儀太久,躬身作揖道:“那老奴這就去回話,殿下好好休息,保重身子才是。”
李福走後,千兮徑直去了書房,其間顧陌寒倒也沒再派人來找他,偌大的書房,只余爐火里時不時的迸炸聲,他一手拂了桌案上的捲軸,一手蹂/躪了落在桌案上的頭髮,心不在焉的想事情,連琉莘過來換了幾次茶水他也不知。
門再次推開,腳步平緩卻不失穩重,隨着走動,空氣里有蘭草熏香味兒,王都里的王孫貴公子們都愛熏香,不過這味道卻不似顧陌寒身上的清幽味,也不似青芫身上淡淡的鳶尾草味,倒好似…
歡快的丟下捲軸,抬頭道:“拂翌。”
“看來世子殿下一點也不驚奇啊。”拂翌一身湖藍袍子,嘴角含笑,毫不在意眼前人的身份。
千兮見到朋友喜出望外,輕快的跑去關書房的門,還不忘調侃道:“就你那味道,我都錯不了。”
“千兮,這卷書年前我便看你再背…”拂翌捧了竹簡一臉正經道。
像被戳中心思,千兮奪過竹簡丟在桌子上,雙手托腮重重嘆氣。
拂翌納悶,他就是聽落雨說他家主子這幾天不開心才進宮來的,看樣子還真像有心思:“你這幾日怎麼了,回來了也不來找我,阿炔上次來幽州還問了你,聽說你不在便走了。”
“阿炔一天到晚的遊盪江湖,還知道來找我啊。”
拂翌點頭,找了一圈沒發現凳子,便靠了桌案道:“聽你這幽怨的語氣,該不是因為他沒來找你不開心吧?”
千兮一卷竹簡丟過去:“阿炔個沒良心的,他有天大的事兒我都不會為他傷心。”
拂翌穩穩接住竹簡,擔憂的看他一眼:“哪什麼天大的事值得你費神?”
千兮一時噎住,不知道該不該說,但這事確實是一直憋在心裏不吐不快。
“這樣吧,我給你講個我在邊城聽到的故事,事情是這樣的,有一個孩子從小流落在外,他一直羨慕別人有父母,甚至嫉妒的發狂,直到有一天他爹找到了他,他開心的不得了,覺的活了這麼些年還不及和爹相處一時辰來的開心,於是他放下了所有一切跟着爹走了,爹疼愛他,護着他,雖然做錯了事爹會罰他,可他非常開心,非常滿足,誰曾想這樣的日子過了多年後,他突然發現自己不是他的親生兒子,他傷心,他難過,甚至不可置信,可他不想離開,他很貪戀那種溫度,他甚至還會會莫名其妙的發脾氣來找到被人重視的感覺…你說這個孩子是不是很傻。”
拂翌眉頭深鎖,他自然不會認為這是普通的講故事,他知道王又有了新的行動。
千兮說的有點紅了眼眶,傻笑道:“看我都被他蠢哭了。”
“千兮…”拂翌動了動嘴唇,不知道該說什麼,思索片刻突然笑道:“這個故事好假啊,你還真傻,哪有當爹的會許多年都不發現兒子是假的。”
千兮辯駁:“別人都說那孩子像爹娘,見過的人也都會感慨,爹自然不會懷疑,可那孩子娘親口說的還能有錯,總不能爹是親的,娘不是吧!”
“那到不無可能,你想啊,哪有沒有血緣關係的人能長的如此相似,就算湊巧,也不能湊巧到剛好一個沒了爹,一個沒了兒子吧。”
千兮眼神凝重:“可是若娘是假的,爹怎麼會看不出來?”
“爹若能看出娘的真假,那當初就該看齣兒子的真假,換句話說,若爹都能將兒子錯認,那為何不會將妻子認錯。”拂翌兩手抱肩,分析的頭頭是道。
千兮不知覺的站起身急急道:“可是孩子怎麼才能知道爹是不是親爹?”
拂翌探究的看了他:“滴血認親你知不知道?”
“滴血認親!”千兮兩眼放光,搶過拂翌手上的竹簡,推了他出門:“拂翌,不是我不留你,你也知道我許久沒用功讀書了,不論是我哥還是我父王知道了,我都沒好果子吃,現在我要背書了,你回去吧,非常感謝你能來看我,改日我們再聚啊,改日我去找你…”
千兮邊說邊推,拂翌無奈的搖頭,被迫接受自己被趕出來的現實。
拂翌一走,千兮嘴裏便念念有詞,繞着桌案走了不下十圈:“滴血認親,滴血認親,自己怎麼就沒想到了,還真是被打擊沖昏了頭腦。”
越想越興奮,連怎麼取顧陌寒的血都計劃的無比天衣無縫。
青芫過來時,便看到孩子兩手托腮,兩眼璀亮,一幅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樣子:“祈兒,書背的怎麼樣?”
“啊!哥…”千兮驚的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竹簡也掉落在地上。
看了眼局促站立的的孩子,青芫撿起竹簡坐在了書房裏唯一的凳子上,瞟了眼竹簡,眉心直跳,壓下火氣:“祈兒,你是不是拿錯書了?”
千兮沒了底氣:“沒…沒拿錯啊。”
“這是你年前看的書,你去軍營里君上不是給你送書去了嗎?”青芫將竹簡推至一旁,開始翻找起書案上的竹簡來。
千兮抿了嘴角,身子不自然的僵硬着,見他哥找了半餉,訥訥道:“哥,別找了,父王送去的書早被祈兒不知丟哪裏去了…”
青芫瞟他一眼,繼續翻找,不一會兒提了把戒尺出來。
千兮一驚退後幾步:“哥哥…”
“我要檢查的是你近幾日學的可不是你年前學的,書都不知道落哪裏去了,你還好意思喊我!”青芫拿戒尺敲了桌面:“跪下!”
千兮走了幾步跪在書案前,不敢看青芫。
青芫與顧陌寒不同,顧陌寒是說打就打,完全不給理由,他便是理由一大堆,非給你說的深覺自己罪大惡極,不打不行才罷休。
被訓了大半天,千兮悄悄捏了捏酸疼的膝蓋,頓感這個哥哥好可怕。
“好了,我也不與你多說什麼了,手攤在這兒,話事先說好了,哥哥不喜歡你因為疼就縮回手,男孩子就要有男孩子樣,聽見沒有!”
千兮趁機又捏了捏膝蓋,點頭道:“…是…”
舉起戒尺,啪啪啪連打數下,千兮一下子便收回了手。
青芫冷着臉,也不催他,隻眼神凌厲的盯着他。
摸了半天,千兮才又把手重新攤在原處,咬緊牙關,別過頭不看自己的手。
“啪啪啪啪……”
“呃…呃…”宮裏的戒尺材料厚實,打人也極疼,加上手掌沒多少肉,每下都好像打骨頭上,疼的千兮悶哼不止,雙手也開始打顫。
青芫停了會兒,給孩子喘口氣,又舉尺抽下“啪啪啪…”
“…呃…哥…輕點…”千兮被抽到了傷痕嚴重處,疼的反射性一跳,便忍不住開始求饒了。
“君上讓你去軍營不是讓你去玩的,你看你這幾個月都幹了什麼!”青芫又罵他幾句,直接伸手捏了孩子指尖,揮着戒尺抽去。
這力道比之前的大,他能明顯感受出孩子想逃的慾望,跪也跪不住了,雙腿不停滑動,呻/吟聲也大了起來。
“啪啪啪…”最後幾下,卯足了勁抽,直打的孩子跌趴在地上,痛哭不已。
又舉起戒尺,問道:“還敢不敢了?”
千兮趕緊搖頭道:“…不敢了…”
“什麼時候補起來?”
“明…明天…不…今天晚上”千兮跪坐起來,眼圈泛紅。
青芫點頭:“好,我姑且先饒了你。”放下尺子,又道:“聽說今天君上讓你去用膳,你沒去?”
“嗯。”千兮也不知道說什麼,只嗯了一聲。
青芫復又拿起戒尺,點點桌面示意千兮把手攤上去:“為什麼沒去?”
千兮哽咽着攤平雙手,“因為祈兒不舒服…”
啪…“說謊!哥哥明明見你你這般活蹦亂跳的。”
“………”千兮沉默。
青芫又打一下:“那今天晚上去不去?”
“啊…呃…去…”去一趟不會少塊肉,不去要挨打,這點道理千兮還是懂得。
青芫這才丟了戒尺允了他起身,找葯來給他擦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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