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將她拉到身旁,水雲揚低頭覷了她一眼,眼神頗為複雜。
「你以為我是誰?」對卜紹儀的指控他顯然充耳不聞,一雙黑瞳中滿滿盛載的只有蘇柳紅的身影。
「不重要。」該死的卜紹曦哪裏去了?
「說。」
「把矛盾的心情留給你自己吧。」她瞧不起不敢愛又不敢恨的男人。「卜紹儀你看到了,是他死纏着我的。幫我打電話給你老哥,告訴他,我在租來的套房等他,叫他今晚過來一趟。」
【第五章】
趁卜紹儀纏住水雲揚時,蘇柳紅快速跑到馬路邊攔了一部計程車,絕塵而去。
感情放兩旁,快樂擺中間是她的中心思想。母親絢麗卻短暫的一生,父親萬般無奈的婚姻,讓她從小便深刻體會到何謂「不必在乎天長地久,只要曾經擁有。」
水雲揚應是個可以與她一起營造極至歡愉的追逐遊戲之人,可惜他拋不開老舊的枷鎖,放不下尊貴的身段,跟這種人耗下去,她將會樵悴得比誰都快。
還是把目標放在卜紹曦身上吧。他雖不如水雲揚帥氣、有個性又具才華,但他至少溫柔體貼,且慷慨大方。這類闊少爺通常定性不足,換女朋友比換衣服還要勤快,絕不會死纏爛打,也不會將天長地久、海枯石爛當作祖訓,逼着她跟着奉為圭臬,若她手腳俐落點,不出兩、三個月,名車、華屋、金銀珠寶樣樣都不少,屆時再來個光榮被甩,風光引退,年紀輕輕即可晉陞富婆行列,何樂而不為?
付完車資,蘇柳紅佇立在公寓下的大門外好一會兒,確定水雲揚沒有追來才放心的上樓。
有卜紹儀那坨強力粘膠擋着,他怎有抽身的機會?蘇柳紅恨恨的想着。怪了,她為什麼要義憤填膺?難道她潛意識裏,已經有那麼點心猿意馬?要不得!
是夜,卜紹曦在十一點左右到來,進門先獻上一大束鮮花和一份精緻可口的點心,接着便是一迭聲的抱歉,說都是卜紹儀給他捅了樓子,害他忙得焦頭爛額,連打電話都騰不出時間。
言下之意,他似乎並不知道他老妹到大安公圔叫囂的乖張行徑。
不知者無罪,就暫且不要跟他計較好了。
蘇柳紅堆起假笑,將雙手擱在他肩上,千嬌百媚的朝他嘟起小嘴。
「我不管,你爽約就是不對,該怎麼賠償我的精神損失?」
他倏地從口袋裏拿出絲絨盒將之打開。
「一對凡賽斯的鑲鑽耳環夠不夠?」卜紹曦是冠軍凱子的不二人選,口袋就像個百寶盒,變出來的玩意兒總是教人愛不釋手。
「就不知道合不合我的臉型呢。」她欣然接過,卻是穿了老半天,仍穿不進耳洞裏。
「我來。」他不愧是花花公子的代表性人物,對女人的飾品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短短几秒鐘就搞定。「瞧,和你白嫩的肌膚多相襯呀。」從來不放過任何吃豆腐機會的他,兩手順其自然地從她光滑的肩背上撫過,一路下移至緊實的雙臀,最後圈住她的腰。
「喲,你弄得人家好癢!」蘇柳紅誇張而毫無誠意地虛應着,接着忽然問:「老實說,在我之前,你有過多少女朋友?」
「做身家調查?」他咧開兩排白得發亮的牙齒,呵呵笑。「數量恐怕不比你的男朋友多。」
「你知道我有過很多男人?」糟糕,形象不太好呢。
「不是,我只是覺得,你這樣的女人不可能沒人追,追你的也不可能是些泛泛之輩,所以嘍,加減挑一、兩個玩玩總要的嘛。」他啄了一下她的唇,這次比較謹慎含蓄,不像先前幾次那麼放肆。
「算你會說話。」手肘頂了一下他的小腹,她順便讓自己從他的臂膀下脫身。
「人家我可是冰清玉潔,乖得很吶。」
「非也,非也。」卜紹曦臉色有點黯。「我得到的消息可不是這樣,聽說你最近很賣力的在討好水雲揚?」
「消息錯誤。」蘇柳紅何等聰明,一聽就知道準是卜紹儀嚼的舌根。「水雲揚是你老妹相中的獵物,可惜她那隻小花鹿當然逮不住美洲豹,肝腸寸斷是免不了的。」
「你呢?你真的沒想過腳踏兩條船?」花心的人卻不讓人花心,這就是男人。
自私。
卜紹曦抓過她的手,直凜凜的盯着她的眼,不許她撒謊朦他。
蘇柳紅抿着笑,食指輕輕戳向他的眉心。「瞞則瞞不識,識則不能瞞。你了解我的,我這種人要玩愛情遊戲,還是找花花公子比較保險,因為彼此厭倦是自然且必經的過程,一拍兩散后不怕牽扯不清,彼此都沒有負擔,就像你跟我一樣,是不?」
很坦誠的表白,卜紹曦卻聽得一肚子不是滋味。
「真的沒渴望過當我的媳婦?」將她的手執到嘴邊,寵溺地親了又親。
她唇邊的笑更張揚了。「抱歉,相夫教子和賢妻良母都不是我的信仰,我只相信今朝有酒今朝醉。陪我喝一杯?」
「我們不先做些比較有意義的事?」他的弦外之音加上曖昧的神色,逗得蘇柳紅呵呵笑。
「死相。」她嬌滴滴地叫着,偎進他懷裏,拿拳頭捶他的胸,跟電視肥皂劇里的不入流角色如出一轍。呀!她終於成了名副其實的壞女人了。
像受到了鼓舞,卜紹曦慌忙吻住她的小嘴,和她雙雙滾向彈簧床。
蘇柳紅很努力想扮演好豪放女的角色,可才交換過兩三個對手戲,她已經意興闌珊,怎麼也提不起勁。
「怎麼?」他喘着大氣,堅持將她困在身子下面,「不舒服?」
「唔,」她用力推開他,霍然起身。
「剛才不是好好的?」他不悅地抱住她。
「可能是太累了,你知道的,為了世貿展覽的事,我被廣告公司那個范定岳折騰得半死。你回去吧,我想早點休息。」
「就這樣?」嘿,他進來到現在還不到十五分鐘呢,而那對凡賽斯耳環卻花了他十多萬元,最高級的酒家女也沒這麼貴的鐘點費吧。
「別忘了這個。」蘇柳紅彷彿看穿了他的心思,摘下耳環小心放進絲絨盒裏,丟還給他。
「你——」小心眼被猜中,卜紹曦臉上一陣青綠。「真是個令人捉摸不定的女人,我是越來越不了解你了。」
「跟我在一起,了解是最不需要的。」她撇起的唇角有股冷淡與無情。
卜紹曦不情願地起身,將凌亂的衣衫拉平整。
「難道你不想釣上我這條大魚?」論財力,放眼大台北,可是沒有多少人比得上他們卜家的喲。
「想呀,想死我了。」蘇柳紅皮笑肉不笑的說:「釣上了你這個金主,一輩子吃香喝辣不說,還可以光宗耀祖,多痛快!」
「你的誠實有點毒。」他的臉色還是一樣難看,「我寧可你要的是我的人。」
「何必強人所難。」她也起身,一手環住他的脖子,鼻尖抵着他的。「我清楚自己的身分,別誘使我作非分之想,結局會很慘的。」
「怕我爸媽反對?」這一刻他突然搖身一變,成了亂世純情男,眼神真摯得幾乎可以騙死一缸子的人。
「怕的太多了。」她輕拍着他的臉,「與我相愛不必太真心,一旦從我這裏得不到快樂,隨時可以離開,不需要說再見,更毋需抱歉。」
「你的無謂令我感到害怕。」他低首親吻她的耳垂、頸項、臉頰。「你是在預告自己隨時會飄然遠去?」
蘇柳紅垂下眼瞼,翻身窩進被子,「我累了。」
卜紹曦望着她,柔情蜜意竟霎時排山倒海而來。這女人從不掩飾她虛榮的念頭,卻也不貪得無饜,她不奢求名分,甚至不要求真愛,卻更容易教人時時掛在心上,片刻不能或忘。
隔天,早過了上班時間,蘇柳紅還賴在床上不肯起來。水雲揚已經口頭開除她,她也瀟洒接受了,因此從今天起她算是失業人口,可以吃飽睡,睡飽吃,等三餐不繼時再出去另找頭路。
瞄眼牆上的鐘,她重新闔上睡眼,門鈴卻在此時索命一樣的大響特響。
「誰呀?」伸個特大號的懶腰,她跋着拖鞋從門上的小孔往外張望。奇怪怎麼啥也看不到?「哪位?」
「紅紅,」是蘇柳綠的聲音。「是我跟爸爸啦。」
蘇柳紅忙將鐵門打開,蘇柳綠一個重心不穩,險險跌進客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