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破卷之三
拿出鑰匙擰開了家門,梨衣拎着東西走進去的時候,那顆因為見到了赤司征十郎而一直狂跳不已的心臟,終於得到了停息。
她木然的將手裏的東西扔在客廳的桌子上,然後轉身,將自己重重的甩在了沙發上,臉深深的埋進胳膊里。
終於,終於再次見到了赤。
一直被努力隱藏在眸中的晶瑩,如同潰了堤的洪水一般,止不住的不停落下,濕了梨衣枕在臉下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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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山院家在東京如果不自報家門或許是不太出名的,然而在神奈川,花山院家是只要有人提起就會讚不絕口的醫學世家。
所以,打小在花山院本家長大的梨衣,自然是對醫學方面的事物興趣頗大,以至於大多數課餘的空閑時間裏,你想要找到她,就必須去帝光中學大大的圖書館裏。
因為她會在那裏看着醫理書直到放學。
轉眼,她在帝光中學已經渡過了一個星期。
除卻一個人住在東京的孤寂感,她的日子還算安樂。
在摘抄本上寫下最後一行想要的筆記,梨衣放下手中的筆,伸手揉了揉因長時間低垂而酸痛的脖子,視線轉動,不由自主的放在了坐在她對面那個正在一心一意的看書,有着精緻容顏的少年身上。
那是她的同桌,赤司征十郎。
在這一個星期的時間裏,梨衣聽見最多的,大概就是眼前的這名光芒四射的少年。
據說,他是以滿分進入帝光中學的。
據說,他是以一年級的身份就成為籃球社副部長的第一人。
據說,他是日本最有名的赤司財閥的下一任繼承人。
據說,他是……
這種可以說是少女心目中白馬王子的專有事迹,自然而然的就獲得了梨衣的視線,畢竟,她此時也只是十三四歲的花樣少女,也有着少女的王子夢。
很顯然,赤司征十郎符合這個條件。
“花山院同學,我的臉上有字嗎?值得你一直看着。”
少年手上的筆在梨衣的注視下停了下來,赤司征十郎抬起了頭,異色的雙眸對上了梨衣淡藍色的眼,目光平靜帶着淡淡的疏離。
嗯?梨衣回了神來,注意到少年的視線,她感覺自己的臉滾燙了起來,連忙低下頭,她輕聲的說道,“對不起,打擾到你了,真是非常抱歉。”
“不。”看着像只受了驚嚇的兔子般的少女,赤司征十郎說出一個字后,就看見少女飛快的收拾着書桌上的東西,以一種逃離般的姿態離開了圖書館。
他又不是什麼可怕的猛獸。
赤司征十郎皺了皺眉,對於只說了一句話就嚇壞了新同桌這件事,他感到很意外,他其實並不可怕吧。
而且以他這幾天和新同桌的相處,他堅信這位同桌並不是什麼膽小的人,相反,她的膽子意外的大,就拿被人惡意的在課桌里放進了整蠱用的假蟑螂這件事來說吧,她是那種可以神色淡定的將蟑螂拿出來,然後嫌棄的扔進垃圾桶里的那種人,怎麼可能只因為他的一句話就被嚇到?
這樣的性子到底是神經粗大呢,還是其實是被人整蠱慣了,習慣了的原因呢?
叮呤——
刺耳的下課鈴聲開始在校園裏響起,擾亂了赤司征十郎的思考。他猛然驚醒,發現自己竟然因為這件無聊的事情,而浪費了這麼多時間。
緩緩的深吸了幾口氣,他斂眉收心,抬起手錶看了看時間,赤司征十郎站起了身,社團活動的時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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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隨隨便便吃過了一點午餐,梨衣將自己收拾了一番,調整好情緒,便出門了。
她需要去父親為自己介紹的醫院報道。
梨衣這十年一直在美國的一家醫院裏專修外科,雖說還比不上經驗豐富的老牌的醫師,但是好歹在那家醫院的時候,本身還是小有名氣。
如今歸國,為了養活自己,她還需要去重新找一份外科醫師的工作,不要問她為什麼不去自家醫院就職,就憑現任花山院家主,是自打父親退位,在有心人士的幫助下,那個貪圖小利,仗事欺人,性格惡劣的二叔上位之後,梨衣說什麼都不會去家裏的醫院的就職。
因為她怕,怕二叔利用她和赤司家現任家主赤司征十郎當初的關係,來將花山院家族綁上赤司家的大腿。
於是,她拖父親寫了一封介紹信,將她介紹進了父親好友家的醫院。
醫院的顏色,向來都是白色,梨衣走進這家中等規模的醫院時,刺目的白色席捲了她的眼球。
鼻尖傳來的是一陣刺鼻的消毒水味,這讓梨衣莫名的感覺親切,其實說到底,這裏才是她花山院梨衣的世界。
一路詢問着護士去了院長室里,梨衣看着眼前這位年紀到了中年時期,身材走形,稍稍了有了啤酒肚,笑容和藹的武藤叔叔時,她想起了自己的父親。
那個一生心血都投進了花山院家,卻在最巔峰的時刻因為女兒的錯事被拉下家主之位的男人。
“武藤叔叔。”她禮貌的輕聲叫道。
“啊,是梨衣吧?長成大姑娘了,我記得那個時候我看見你的時候還只有這麼小呢。”武藤國一坐在辦公桌前,一邊說,一邊抬手比了個高度。
梨衣笑盈盈,“那個時候我還只有國小三年級呢,武藤叔叔。”
“對呢,一晃眼,時間竟然過去這麼久了,你也長大了,淮人最近的日子怎麼樣?和英子四處旅遊挺開心吧?”
聽見武藤國一提起了自己的父親,梨衣的眼底閃過了柔和,她點點頭,“爸爸媽媽最近過得挺開心的,聽說已經旅遊去了中國哩。”
“那就好,淮人辛苦一輩子了,是該放鬆放鬆了。”聽聞好友的近況,武藤國一滿意的點點頭,他伸手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眼鏡,“關於工作的事,淮人很早之前就和我打過招呼了,我這裏是沒有問題,但是畢竟還不知道你具體的行醫經驗怎麼樣,所以,暫時在我這裏以實習醫生的名義工作幾天,之後再轉為職業醫師,你看怎麼樣?”
武藤國一的安排,對於梨衣來說再為合理不過了,她微一點頭,“就按叔叔說的辦。”
聽見滿意的回答,武藤國一很欣慰,一般歸國而來的年輕醫師總會因為覺得自己是留學回來的,便把自己看得高人一等,而不滿足實習醫師的職位,好在,梨衣並未這樣,他站起身,“走吧,我帶你去找外科部的主任醫師小島寺,以後你就在她的手下工作了。”
“好。”
外科部的主任醫師小島寺,是一名年紀大約在三十歲左右的女人,頭髮梳的是一絲不苟,整個人顯得極為的精明能幹,她在武藤國一將梨衣交給她之後,立刻便為梨衣安排了後面一系列的工作,並告訴梨衣今天先熟悉一下醫院的工作流程,等到明日再正式開始工作后,讓人帶着梨衣去熟悉醫院去了。
醫院一圈轉下來,工作的流程其實和美國的醫院並沒有太大的差別,梨衣只是在別人的帶領下熟悉了一下每個科室在哪裏,便返回了外科部。
剛剛踏進外科部大門的時候,一道熟悉的女聲帶着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就在此刻傳進了她的耳中。
“阿大,你是笨蛋嗎?救一隻呆在馬路上差點被車撞到的小狗,也能把腳踝扭傷,真是夠了,你這麼些年的籃球真是白打了,笨蛋笨蛋笨蛋。”有着粉色長發的女子,背對着梨衣,正教訓着坐在椅子上,懶洋洋打着哈欠的那個皮膚黝黑的男子。
那是,桃井?
“吵死了,五月。”
“你……”被青峰大輝的一句話弄得氣結,桃井五月忍不住咬牙切齒,阿大個笨蛋,她在為他擔心,他竟然敢嫌棄她吵。
“只是扭傷了腳踝而已,不必大驚小怪,塗點葯就好了。”彷彿沒有看見桃井五月的氣惱,青峰大輝無比淡定的說著,那語氣就好像扭傷腳踝的不是他自己。
“不管你了啦。”桃井五月說著,將手上提着的包重重的塞進青峰大輝的懷中,“我回去了,你等下自己去拿葯回家吧!哼。”
“喂喂,五月。”
看着扭頭就走的桃井五月,青峰大輝出聲,側目,就看見桃井五月離開的身形頓住,疑惑的順着她的方向望去,青峰大輝看見了那個正站在科室門前,望着他們倆淺笑的花山院梨衣。
“桃井,青峰,好久不見。”
首先開口說話的是梨衣,唇邊帶着一抹暖洋洋的笑意,就如同國中時同桃井五月和青峰大輝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一樣,暖人心脾。
“梨衣?”桃井五月稍稍拔高了自己的聲音,語氣里是濃濃的不敢相信。
“是我。”她點點頭確定桃井五月的聲音,轉眼看見正端正的坐在桌前寫完藥方的小島寺,她說,“有什麼問題待會再問,先聽聽小島寺醫生說說青峰的事。”
她剛剛說完,小島寺的聲音就傳了過來,“扭傷的程度並不是很嚴重,所以,我只開了點治療扭傷的藥酒,你們記得勤搽藥,過不了多久就能痊癒。”
“所以我就說並不是多大的事,是五月你太過大驚小怪了。”青峰大輝雖然這樣說著,梨衣卻還是從他的語氣里聽出了一絲慶幸。
“你閉嘴。”兇巴巴的說完,桃井五月向小島寺道過謝,領了藥方留下青峰大輝準備去取葯的地方領葯,路過已經進來了辦公室的梨衣,她說,“梨衣,這次可不能偷偷跑掉了,阿大你要看着她,我馬上回來。”
桃井五月說完,轉身就出去了,辦公室里現在就只剩下了梨衣,小島寺,青峰大輝三人。
許是小島寺看出了他們之間一些什麼,又恰好此時的醫院並不忙碌,她從辦公桌前起了身,“花山院桑,我去巡視一下病房,這裏就麻煩你先幫我照看一下了。”
“謝謝。”
梨衣說完,小島寺善意的笑了一下,點頭離開。
見到小島寺的身影消失,青峰大輝看着梨衣遲疑一瞬,開口說話,“喂,花山院梨衣,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大概青峰大輝是赤司征十郎隊裏,唯一一個喜歡連名帶姓叫她的人了,她也不惱,慢悠悠的走到辦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后,才回答了青峰大輝的問題,“昨天下午才到。”
“赤司那傢伙知道嗎?”
青峰大輝其實在這句話問出口的瞬間就後悔了,當初他們倆分手的事件畢竟鬧得頗大,讓他不喜歡八卦的人都知道,可想而知,他現在問這個問題簡直是笨蛋。
梨衣聞言,唇邊的笑意一僵,又很快的恢復過來,“他知道。”
“抱歉。”縱然青峰大輝的神經再粗,梨衣的一絲不自然他還是感受到了,連忙為自己說錯的話道歉。
“沒事。”梨衣搖搖頭,那人不只是知道了而已,他們已經見過了。
說完這些對話,兩人沉默了下來,青峰大輝是實在不知道該繼續說什麼,而梨衣,是思緒陷進了自己的回憶里。
然後,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了桃井五月的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