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四十四、【他的情緒是自己靈魂缺失的一角，他的存在彌補了無言的缺憾。】
他們的教官站在隊伍前自我介紹姓陳，看樣子很年輕，但一臉嚴肅，不苟言笑。
先讓他們重新排隊，按高矮排成四排，前兩排是女生。因為第二排還差了一個位置，教官把一個男生調到第二排，隊伍里響起低低的鬨笑聲，那個男生漲紅了臉。
“安靜！”教官怒吼了一句，隊伍立馬靜了下來。緊接着教官教了站姿，讓他們在太陽底下站了很久，很多人背後汗濕了，汗水一滴滴往下落。
教官在隊伍里來迴轉動，不時調整幾個人的位置。有幾個亂動的還被拎到隊伍外做起掌上壓，讓他們自己大聲數數，沒數的都不算數。女生說話的也被拉出來做下蹲。
見識到教官的下馬威，對女生都毫不憐香惜玉，全班人噤若寒蟬，不敢再做小動作。
終於熬到了十一點多，教官把他們帶到食堂門口，以為可以吃飯休息的同學鬆了一空氣。
就見一個光頭教官拿着喇叭在十幾個班隊伍前來回喊着：
“唱軍歌啊，哪個班唱的最大聲就先進去吃飯！”
同學們都把火辣辣（憤怒）的目光投向他。
連唱了好幾首，唱到腹中唱着空城計，那個教官才大發慈悲地放過了他們。
進到食堂，桌上的飯菜早就沒了熱氣。不過這會兒餓的也沒必要計較那麼多了，一桌有□□個人，一桌派出兩個人打飯盛湯，洗盤子，輪流進行。
學校通知帶飯盒，有的忘記帶飯盒的只能到基地的小賣部花五塊錢買個大鐵碗，衝進食堂的時候沒拿穩，摔在地上叮鈴哐當，在安靜的食堂里發出巨響，立馬被教官拉出去了。
銘銳這一桌上坐了正好八個人，銘銳和哲煜負責打飯。幾個人接過飯輕聲道了謝，埋頭吃自己的。飯桌上幾道菜沒多少葷腥，也就一道炒粉絲油放的多點，炒得很香，大家筷都朝這道菜下筷，一會就空了。
教官們在食堂坐了一會兒就走了，食堂里交談聲漸漸大了起來。銘銳聽見有幾個桌子的人都在抱怨飯菜難吃，飯菜被挑挑揀揀，沒動多少。
吃完飯後銘銳把桌上的盤子收了起來，和哲煜一起把盤子剩下的菜倒進門口的垃圾桶，接着搬到水池邊洗盤子。
兩個藍色大油桶里倒滿了飯菜，堆成了尖，汁水順着桶壁流下。
回到宿舍的時候，大部分同學都嫌麻煩的沒脫軍訓服，直接躺床上了。有幾個累得慘了的，已經睡熟了。
銘銳對面床的幾個同學還沒睡，圍着聊天。
“聽說軍訓第一頓還是最好的，我以前初中的食堂難吃的要死，我那時候就想這世界上還有更難吃的么，吃了今天這頓飯才知道……媽呀，還真有！”長得又高又壯的王磊落嘆口氣道。
“我聽朋友說信和中學的食堂好吃，肉多又不貴，晚上還有夜宵。”隔壁班被分到他們這邊宿舍的一個同學憧憬滿滿。
“我也聽說了！我就是因為大家都說信和食堂好吃才來的信和。你們是因為什麼來的信和？”這是他們班的陳晨，帶着眼鏡。
“我爸媽說信和升學率高唄！我初中過得就是地獄，考得不好就是男女混合雙打！”
問到哲煜的時候，他正盤腿坐在下床，把撕開包裝的牛肉遞給上床探出頭的銘銳，說道：“學風自由，還有社團俱樂部什麼的。”
銘銳咬着牛肉乾，忙道：“體育可以自己選課。”
“陸無雙，你是因為什麼呀？”
銘銳順着大家的目光往他隔壁床看去，那人剃着擦過頭皮的板寸，髮根處透着青色的頭皮。他的嘴角帶着點玩世不恭的笑意，正低頭看着手機，聞言抬起頭，擺弄着手機道：“直升上來的，不讀信和讀什麼？”說著伸了個懶腰，躺在床上準備睡了。
幾個人這會也感到精神疲憊，收拾收拾也抓緊時間休息了。
相比假期的嚴酷訓練，高中的軍訓對哲煜銘銳來說簡直就跟玩似的。除了銘銳最近吃的越來越多，光是早餐就能吃下三個饅頭，兩個雞蛋，這還是喝了粥的情況下。一頓早餐一半都是他和哲煜解決的，桌上一群人就光顧目瞪口呆地着看他倆吃了。
銘銳打着飽嗝，集合前到廁所解決個人問題。
男生節省時間，在廁所門前等着的時候就先把皮帶解開了。銘銳前面站着的陸無雙掀起上衣，拉着皮帶一扯。
“……”紋絲不動。
陸無雙低頭撥動着腰帶，怎麼也解不開。
等銘銳舒爽地從洗手間出來，陸無雙還一臉不可置信地跟皮帶較了半天勁，皮帶反而鎖得更死了。外頭已經吹起了集合的哨聲，陸無雙急得火燒眉毛直跳腳。
銘銳難得大發善心，憋着笑問道：“我這有刀，要不你把皮帶割了？”說著藉著口袋的遮掩從空間摸出一把水果刀。
陸無雙嘴角抽搐兩下，接過刀。
“謝了。”接着猛地衝進廁所，甩上門。
***
訓練直到晚上九點多才結束，洗漱完畢上了床，大家反而興奮起來，開起了卧談夜會。
因為要檢查內務，很多同學為了省事把被子疊好后就不再動了。沒想到晚上陰風陣陣，溫度一下降了下來。於是聰明的同學們決定兩人合蓋一床被子，這樣有一個人的被子就不用動。
因此銘銳爬到哲煜床上和他一起睡就不太引人注目了，兩人蓋着帶過來的毛毯，又軟又暖，隔絕了冷風。
從軍訓的意義聊到國防的必要到班花選拔（……）到基地是否鬧鬼之類的話題，不知不覺中，只剩下一個人在漆黑的房間裏用鬼魅似的聲音講着故事。
“……誰也不知道，原來那個人有夢遊症。當他深入熟睡之中，他的軀體就會供魔鬼驅使。有一天深夜他又睡著了，醒來的時候鄰居報了警，警察把他抓了起來。”
講故事的人聲音又低了兩分，大家都豎起了耳朵。
“原來他把家裏人的頭都給割下來了，當警察問他為什麼這麼做的時候，他說‘我只是夢到自己在切西瓜’。一個西瓜大又圓，你一半呀我一半啊哈哈哈……”
眾人：“……”
此時正是深更半夜，外頭刮著簌簌作響的涼風。走廊上突然傳來踢踏的腳步聲，忽遠忽近，忽重忽輕，大家噤若寒蟬，屏住了呼吸。
腳步聲漸漸遠去，外頭飄來一道濃濃的泡麵味。
王磊淚流滿面：“哪個混蛋大晚上的吃泡麵……我也想吃！”
訓練了幾天大家都有點熬不住了，天天祈求上蒼下雨。等有一天午睡的時候頭靠在窗邊睡的陳晨只覺臉上涼涼的，睜眼一看，驚叫道：“下雨了！”
外頭下着細雨，綠樹青草如同煙籠紗蒙，世間一片朦朧。
大夥都特別高興，爬起來不睡覺，直呼“老天開眼。”
可惜的是這只是一場陣雨，下了一刻多鐘就淅淅瀝瀝地變小了，過了一會兒又出太陽，陽光燦爛又猛烈。集合的時候，本來不濕的地面上幹得差不多了，只剩幾處小水窪，紀念着大家的哀思。
教官不僅殘酷，還特別無情地道：“這有風雨大操場，就算下大雨你們也要繼續訓練的。”
同學們：“/(tot)/~~……”
軍訓過了兩天，這天晚上沒有訓練任務，教官把人帶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廣場上，前頭架起了機器和幕布，響起了八一電影廠特有的開頭曲。
廣場四周只有微弱的幾盞路燈，草叢中的蟲鳴若隱若現，每個班陸續被教官領來，按着順序在地上坐下了。
儘管大家口裏喊着“不想看國產神劇我們要看美國大片”但是被教官頭兒教訓一番“不看就滾去訓練我親自訓”之後，身體誠實的同學們已經沉浸在電影情節之中了。
銀屏上的殲十戰機在空中與蘇-27、f-16等先進戰鬥機爭鋒對決的場面壯觀，令人熱血澎湃。底下的男生還跟着學起“拐洞七明白！拐洞七收到！完畢！”
師長岳天龍到大學演講的時候，有大學生問：飛行員一個月工資多少？分房子嗎？能出國嗎？
岳天龍：同學，你那是找工作呀！空軍飛行員是要打仗的！怕苦、怕累、怕死、最好別去！
盤腿坐在地上的女生也被吸引住了，聽到這句話直冒星星眼，激動地叫道：
“啊……岳天龍好帥！”
“印雙虎也不錯啊！都好帥呀！”
於是後面劇情淪為烘托岳天龍的個人秀，美國女留學生問岳天龍如何評價小布殊，他說“我覺得小布殊不如我！第一……”
陸無雙轉頭想跟銘銳吐槽道：“”
“咦？這兩個跑去哪了？”剛明明還坐在旁邊的銘銳兩人不見蹤影。
小賣部後頭的小樹林裏幽影重重，偶爾有買水的同學從附近的小路上走過，遠遠傳來幾聲笑談。
暗淡昏黃的燈火明明滅滅，斜長的人影融進濃重的疏影。銘銳斜靠在樹榦上，雙手在哲煜脖頸后合攏，交錯的樹枝因他倆激烈的動作搖曳擺動，悅耳的沙沙聲中夾雜滋滋水聲。
哲煜捏着身下人的下巴，迫使他仰頭露出優美流暢的脖頸線條，小巧的喉結上下滑動着。哲煜的手漸漸滑下按緊了他的后腰，恨不得把這人揉進自己的身體，讓他成為自己的一部分。
銘銳在親吻間隙中見縫輕輕喘息着，兩人相視幾秒，銘銳摟在他後頸的手收的更緊了。猶如南北極的磁鐵之間的親密，靠得越近，吸引力愈加強大，難以自拔。
靜謐的樹林裏晚風拂過，遠處電影播放的人聲、飛機轟鳴聲似是而非，已然遠去。
只是身體相貼的親密，心底卻像多了一股溫泉，溢出的熱流湧向四肢百骸，連冰涼的耳垂都燙的厲害。這世界上，原來真的有屬於自己的那個人會在某一天悄然出現，他的情緒是自己靈魂缺失的一角，他的存在彌補了無言的缺憾，給自己無與倫比的安全感。
“嗯，蚊子太多了……”銘銳甩甩手，把頭頂飛舞的飛蚊扇走。
雙唇分離，牽連起細長的銀絲，哲煜舌尖舔去銘銳唇角的濕意。
“那……”
“再親三十秒就走……”
“好，聽你的……”
哲煜重新壓了下去。
“嘿，你們兩個呆在這裏幹什麼？你們是哪個班的？”教官洪亮的聲音響了起來。
兩人身子一滯，親吻戛然而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