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解救高要
第七十一章解救高要
在曾經關押過易小川的囚房之中,易大川一動不動地趴在地下的乾草堆上,整整八十軍棍讓他一下子就動彈不得了。剛開始的時候,自臀部至膝蓋以上,都是毫無知覺的,小槐偷偷請了軍醫前來診治,用藥之後才開始稍稍恢復,眼下傷處一片火辣辣地疼痛,稍微翻轉就是一身大汗。
蒙恬!你就是這樣對待弟弟的嗎?好狠的心!易大川對這位兄長剛剛建立起來的些許好感,都被這八十軍棍給打跑了。他暗想,我又不是蒙家軍中人,憑什麼要受此刑罰,放到2010年來看,就算是罪大惡極的殺人犯也自然有法庭來宣判罪行,再如何也不能施以私刑啊!兩千年前的秦代,到底還是愚昧落後,崇尚強權毫無人道!
“少將軍!”一條小小瘦瘦的人影竄進了囚房:“你今日感覺好些沒有?”
“小槐!”易大川艱難地把頭轉向來人:“我都這樣了,還有什麼好不好的?對了,大哥還不準備放我嗎?”
小槐遞過一些點心,喂到易大川嘴邊:“您估計還需委屈些時日。不過,大將軍能默許我時常前來探視,已經是很大的寬容了。”
“寬容?”易大川歪過頭去不吃小槐遞來的食物:“他要是真寬容就不會把我打成這樣了。”想起那一棍棍的痛打,大川就又惱恨起來,搖頭道:“不提他了!對了,我讓你打聽的事情怎麼樣了?”
“您是說高老莊的高老闆?”小槐四下看了看,壓低聲音道:“聽說,錦瑟宮麗妃娘娘那裏已經為他出面求情,就這幾日便可獲得釋放了。”
“是嗎?太好了!”易大川那日護送小川出咸陽后,與小月結伴歸來,途中談及高要還被關押在天牢一事,小月淚眼相求易大川想法施救。易大川當時便一口答應了,先不說高要也是一起從2010年來的,而且他與大川還是一個單位的同事,再者他的妹妹高嵐又成了大川的女朋友,兩人將來還結要成親家呢,這個忙是無論如何要幫的。可易大川萬萬不曾料到,他才剛一踏進將軍府的門檻,就被侍衛們拿下了,一頓軍棍招呼下來,別說是去救人,就連自己也是泥菩薩過河了。苦於無法脫身又自覺有負於小月所託的易大川,連日來只好安排小槐去各處打聽疏通,此刻終於得到了好消息,怎不讓他開心之極,一時間忘乎所以地想要坐起來,牽動傷處不禁‘哎喲哎喲’呻吟出聲。
“少將軍,您別動啊!”小槐見易大川哭笑不得的窘樣,忙忍住笑意攙扶他重新俯身躺倒:“明日,我再去仔細確認一下,您就放心吧。”一場幾乎要動搖大秦根基的混亂,用最少的傷亡來結束,乃不幸之中的大幸也。也許包括小槐在內所有逃過一劫的眾人們,都該祈禱蒼天有好生之德,都該感謝胸懷天下的蒙恬,也該感謝傾國傾城的麗妃吧……
麗妃,這個稱呼比美人來的更加陌生和沉重。玉漱置身在巍峨壯闊的錦瑟宮中,愈發覺得自身之渺小與孤寂。刺殺事敗,秦始皇依舊留着她,是她所沒有想到的。不過玉漱明白,既然走到這個地步,她就已經連死的自由都沒有了。死亡,是一種解脫,可以在彈指剎那間,但無盡的災難卻會因此降臨到她的親人與子民身上。嬴政答應她,只要她能一心一意做好麗妃,全情承歡御前,他非但可以放過一切與此次刺殺案相關的人犯,還能保證永世將圖安列為盟國,不僅絕不施以侵犯,更將加以保護。為表誠意,儘管依舊心存疑惑,嬴政還是爽快地放走了金將軍與易小川,昨日又應玉漱的請求答應釋放天牢中的高要。
“娘娘的恩德,小月在此叩拜!”小月無比感激地跪拜倒地。因為沒有背景沒有人脈,金將軍與易小川被遣送之後,高要還是被囚禁在天牢之中受苦。為了能救老哥出獄,小月四處奔走,可惜一直未有成果,就連蒙毅那裏都是杳無音信。百般無奈之下,她才想到了求玉漱幫忙,未料竟一下子成功了。
“不用謝。你是易小川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玉漱斜倚在病榻上,緩緩說道:“其實那時在芳菲殿,你偷走鳥籠鑰匙去交給易小川,我都知道。”她想起往昔情景,眸中隱隱浮動霧氣:“只可惜,那痴傻之人又偷偷還了給我。”她虛弱地喘息了一陣,轉向小月:“我當日在咸陽宮前獻舞的時候,你就開始悄悄幫助我,這些都是易小川安排的嗎?”
小月一怔,除了沒有看破她與虞姬是孿生姐妹外,原來玉漱透亮的心裏什麼都明白:“娘娘,既然您都知道了,那麼還請您為了重逢的一日好好珍重吧。”小月從案几上端來那個小錦盒:“見花如晤,永不離棄。”這八個字是易小川臨別時喃喃自語的,被細心的小月記了下來,此刻轉述給玉漱。
玉漱顫抖着接過錦盒,晶瑩的淚水一滴一滴落到了發黃的花瓣上,花兒雖不會說話,但卻能傳遞出對方心緒流動的聲音。這是他遠在天邊的牽挂,也是她藏在身邊的思念,彷彿是一朵永開不敗的桃紅,開到彼岸,開到天涯。
“小月,放心吧。我會好好服藥調養的。”萎靡虛弱的玉漱忽而揚起一個清澈明媚的微笑:“對了,今日你義兄會被釋放,你去接應一下吧。”
“諾!”小月再一次俯身叩謝。她能體會到玉漱對自己的信任,在這偌大的咸陽宮裏,她不僅是玉漱的侍女,也是她唯一的朋友。懇求秦始皇釋放高要,是玉漱對這份友情的姿態,而對於小月來說,未來的漫長日子裏她一定會赴湯蹈火來回報這份恩情的。為了玉漱,也為了……易小川。
萬里無雲的晴朗午後,天牢裏的氣氛仍然是一片陰森。小月說明來意后,已經在大門外等候了許久。值班的侍衛答應進去查問高要獲釋一事,卻遲遲沒有回復。小月不停地來回踱步張望,心中的焦慮和急切也在一點點地加劇起來。莫非秦始皇是假意答應麗妃的,莫非高要又被輾轉送押到了別處,莫非……莫非……小月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她曾親眼見到被虐打得滿身傷痕的高要,這會兒眼見獲釋的希望渺然不確定,終於沉不住氣了。
“陛下親自下令,釋放人犯高要,難道你們都不知道嗎?”小月上前質問道。
“若確實如此,自會放人,你不必心急。”侍衛冷冷回答。
“我已經等候良久,如何不急?”小月高聲道。
“天牢重地,不許喧鬧!”侍衛也揚起了聲音。
“哎,來了來了!”適才進去裏間打探消息的侍衛匆匆出來門外:“姑娘你別急嘛!”他抬抬眉頭雙手一攤:“高要已經不在天牢了,你來晚了。”
“什麼意思?他不是剛被釋放嗎?”小月驚訝道。
“是啊,你說的沒錯,高要是昨天下旨釋放的,所以昨天就離開了。”侍衛道。
“這麼快?不是說今日出來的嗎?”小月暗想,難道有人比自己搶先一步:“這位大哥,不知可否告訴我,昨日是誰來接走高要的呢?”
見小月如此執着,那侍衛摸摸鼻子問道:“姑娘,你與人犯到底是何關係?”
“他是我哥哥,此次入獄皆因受到牽連,着實是無妄之災啊。”說著,小月不禁微微哽咽起來。
“哦!”侍衛看小月情真意切,不由點了點頭嘆氣道:“既是你的至親,那就不妨跟你說實話吧。”
“實話?”小月淚眼朦朧地緊盯住對方,心中湧上不好的預感。
“昨日,我們的確得到了釋放高要的旨意,不過可惜啊,他運氣不好,因為受不住獄中的刑罰,在聖旨抵達之際,已然不支斷氣身亡。”侍衛撇撇嘴道:“其實這樣的事情在天牢裏都是稀鬆平常的。進了這裏,一般都是死犯,很少能有活着出去的。這個高要啊,只能說是可惜了。他都已經支撐了這麼多天,偏偏就是撐不到出頭的一日,也是天意啊。”侍衛眼見小月的臉色陡然變得慘白不堪,心生憐惜,便好意提醒道:“死者已矣,姑娘不要太傷心了。天牢中受不住刑罰死去的人犯,都拋屍在咸陽城外的亂墳崗,你可去那裏看看,說不定還能為他收個全屍。”
小月聽聞此話,連聲感謝也說不出來,逕自流淚滿面地轉身飛奔離去。她自小孤獨漂泊,受盡苦楚,能懂她護她的人,只有高要。雖然兩人之間毫無血緣之親,在小月的心中卻是勝過虞家兄妹無數。她一面飛奔,一面失聲痛哭,高要笑吟吟為她排憂解難的表情還歷歷在目,高要親手為她烹制的精美小菜還余香猶存,現在怎麼會降臨如斯噩耗,為什麼老天竟不肯放過一個無辜之人,要如此殘忍地奪走她最心愛的老哥!
淚水模糊了視線,小月被碎石絆倒重重摔了下去,可她無視膝蓋處滲出的絲絲鮮血,飛快地爬站起來,繼續向前飛奔而去。晚了,真的太晚了。她本是歡天喜地要來接老哥出獄,如今卻變成了要去為他收屍。蒼天弄人,莫過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