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表情越冷,心越熱
窗外的一片葉子,被急促的雨水打落,陷在濕漉漉的圍攻里。
僵硬着,近乎尷尬。
“不喜歡嗎”周冬奕問。
“我們,這也太快了吧。”
“三年的感情基礎還不夠么?”
“我想,從新開始。從這一刻,這樣我便沒有愛過你,也沒有失去過。”
“我尊重你的決定。”
周冬奕從蔣蔣身上翻下來。
點了根煙。
一支沉默着消逝的煙,星星點點,無數個窗子裏,又多了幾隻。他們升騰着哀愁和寂寞,凝結成大片大片的不甘。縮在角落和黑夜裏。
一片煙灰落了,一顆心便隨着沉下去。
“你少抽點。”蔣蔣說。
周冬奕頓了幾秒便熄滅了煙。
“睡覺吧。”他回。
一夜的雨水,道路兩側積着大大小小的水窪。
陽光熱熱鬧鬧地混跡在人群中,交疊着、錯落着,聚集成一顆顆鑽石縮在角落裏,特殊地躺着,睡着,不用費勁的去爭取,單單它的存在就很耀眼。
車子或遲緩、或急促的從路口彎過,然後穿進單行的衚衕里,路過文藝的書店、精巧的咖啡館,別緻的茶館,從古樸的拉麵館又拐了出去。
兜兜轉轉,來來回回,卻都是那些熟悉的房子和街道,唯一在變的只有那新長出的枝幹,新湧入的人群。
城市和生活,就是這麼格格相入。
“我會留在這個公司么,為了他還是父母?”
羌楷站在明亮的落地窗前,一杯升騰着熱氣的拿鐵,一張永無休止地複製着的表情。
冷肅俊逸的臉,不可一世的狂傲掛在眼角,那一刻,那眉心一鎖。
僅那一剎那,讓人琢磨不透,也叫人心疼,叫人為之亂了分寸。
他的冷肅是刻在羅素心裏的,他的一舉一動,一個眉頭,一陣嘆息。
她隱藏着,特別是在他跟前。
羅素放下資料,沒有言語,從總裁室里默默地退了出來,輕巧寂靜的,彷彿從未來過一樣。
可是,她畢竟去過了,還帶走了一樁心事。
羌楷看到周冬奕為蔣蔣開車門,兩人相視一笑。
“自己在厭惡他么?可是為什麼?”羌楷忍不住問自己。
到了公司,尤麗麗陰沉着臉,瞥去一個厭惡至極的眼神,便沒了下文。
同事們似乎都很忙,甚至連句客套的噓寒問暖都沒有。
這是蔣蔣所能預料到的,不過叫他意外的是,沒有瞧見唐果的蹤影。
蔣蔣溫暖淺笑,拋出一個自以為是的招呼。
很顯然,並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於是他開始思考要不要詢問唐果的去向。
當然他的擔心與好奇並沒有存在多久。
“蔣蔣。”溫厚低沉的男聲從背後傳來,“是唐果。”
他會心一笑,然後轉身。
“很高興再次見到容光煥發的你。”唐果說。
“功勞在你嘛。”
“對了,告訴你個好消息。”
唐果貼着蔣蔣的耳朵,小心嘀咕着什麼。
蔣蔣皺了下眉頭,轉眼望向了尤麗麗。
“所以呢,是你接手了么?”
“這個問題太幼稚了,當然是你呀,所有的思路跟方式都是你提出的,我只是做了備案而已。”
原來,尤麗麗的樣稿被技術部處理,交予電影公司后,沒一個小時的功夫便被退了回來。
“全是些撐不起檯面的吐槽斷子。”羌楷將成片摔在桌上,對着羅素叫囂。
“別告訴我,你們文案組只會無休止的模仿跟毫無內涵的膚淺!”
“所以呢?”蔣蔣竟有些同情尤麗麗。
“所以尤麗麗挨罵了唄。不過據說我們的樣片頗得好評呢。”
“那也是你的本事,我也是腦袋一熱,滿口瞎話罷了。”
“無論怎麼說,這次項目總監必定是你的了。”唐果淺淺笑着,溫暖如陽。
蔣蔣笑得近似無賴,“不可能,不可能。總裁眼再怎麼瞎,總監的帽子也扣不到我頭上。”
“蔣蔣。你來一下。”羅素笑意嫣然,一襲素得有些誇張的長裙,像一朱沉穩的曼陀羅,理性中不失優雅與尊貴。
“瞧瞧。”唐果有些得意。
“可是,應該是你呀。”
“沒有什麼可是,快去吧。”唐果拍了下蔣蔣的肩,滿面春風。
“病養好了?”羌楷依舊沒抬眼瞟他,語氣生硬着,捕捉不到一點溫度。
“嗯。”蔣蔣笑得很誇張,“這總裁竟然也會悄悄關心員工嘛。”他想。
“希望你在項目進行期間,別再有什麼突髮狀況。”
“什麼嘛,原來是擔心這個。”蔣蔣不屑,沒有回答。
“還有,這是電影公司的詳細要求,以及交稿日期,自己拿去看。”
沒等蔣蔣伸出手,文稿便跌在桌子上。
他半舉着雙手,有些尷尬。
“知道了。”
“沒什麼事的話,我先離開了。”同是沒有情感的話語,蔣蔣卻說得不冷不熱恰到好處。
忍不住讓眼前這個傲慢不羈的傢伙抬起了腦袋。
蔣蔣盯着他,心猛得一顫。
那是何其攝人心魄的一雙眸子,平靜地如一汪死水波瀾不驚,卻又能實實在在的感覺到那暗涌里的冰刀,削鐵如泥。
那雙薄而血紅的唇,像是惡魔,要把眼前人的心智和靈魂嚼得粉碎。
“你跟周冬奕什麼關係?”他看着他,問得很平靜。
空氣里有淡淡的茉莉花香。
頃刻間。千千萬萬朵白瑩瑩的花瓣像是亂了步伐慌張和迷亂起來。
那香味愈發地猛烈,猛烈的叫人窒息。
“他是怎樣的一個人,我又該怎樣回答?”蔣蔣想着,不知所措。
“從前認識。”
“什麼程度?”
“朋友。”他回答得有些心虛。
“那麼,如何證明你能進滬上,跟他毫無關係?”
“僅僅只需這一次。我不需要第二次機會。”
那分明是另一個蔣蔣。
劍眉星目,嘴角暖如春日的男子,被自信把靈魂架構的溫厚豐滿,他的眸子裏是泛着光的。
一個人高大了,從*到靈魂。
那一刻,他想到了昨夜目光暗淡的周冬奕,那個蹲在自己狹小夾層中的蔣蔣重新站了起來。
羌楷,竟開始覺得自己並不反感蔣蔣,而且一點都不,這令自己作嘔。
他不允許自己的眼神里裝進任何一個不純粹的影子。
於是羌楷懷疑,那分明是自己的錯覺。
“總共2000部電影,每篇文案的獎金是50元。”瞧得出羅素今天心情不錯。
“10萬!”蔣蔣幾乎是喊出來的。
“你窮瘋了?”羅素抬眼瞧了蔣蔣一眼。
“我們定下標準,一人200部,兩周搞定。”
“沒問題!”他答應的很爽快。
可很快他便意識到,那決定是他自己決定的,大多也得他自己背負。
除了唐果,其餘的八位同事並未表態,甚至是接上一句話,偶爾抬頭的,便是一抹不屑的表情。
“是啊,自己憑什麼領導他們。”蔣蔣想。
“是我的決定,大家有什麼意見么?”羌楷冰冷的話,的的確確把大家嚇了一跳。
“沒有——沒有——沒有……”雖是不情願,卻也回答得恭恭敬敬。
羌楷將一部樣片扔給蔣蔣,神情淡漠。
“他會幫我說話?”顯然蔣蔣也被震驚到了。
忙碌,成了蔣蔣這一天的主題。
而誤解,彷彿也在這忙碌的底層越積越濃烈。
那日,唐果想約蔣蔣共用晚餐,誰知周冬奕的車已經侯在公司門口,沒等蔣蔣決定,唐果便說著自己突然有事,要先離開。
今天的事情,自己的確欠了唐果很大一個人情,所以蔣蔣覺得請唐果一頓晚餐很有必要。
奈何唐果最見不得別人為自己左右踟躕,難以抉擇,便硬說自己有事情要處理。
話說到這份上,蔣蔣也不再強求,只能滿是歉意地與他作別。
“瞧瞧。”不遠處的尤麗麗鐵青着臉,示意身旁的同事。
“那不是,我們行政人事部的總監么?!”
“果然,後台真不少呢。”尤麗麗冷哼。
“憑什麼,這種二流子關係戶,也配當項目總監。”
“再怎麼不配,也已經是了。”一絲清冷的狡詐從尤麗麗的眼角綻開。
“既然他能扛,我們就讓他扛唄。”尤麗麗嘴角一撇,伴着好大一個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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