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失職
卿子菀這幾日心頭有些不大好的預感,靈識探出去一看,果然是祥慶宮劉太后那邊又有些小動作。
不光是靈識探回來點消息,內務府過來送東西的小太監小澄子都忍不住對白顏開口:“白姑姑,您可得提醒皇後娘娘,太後娘娘邀請這麼多姑娘進宮,那肯定是不安好心啊!”
白顏深以為然,只是大宮女的身份擺在那裏,便莊重地打發走了小澄子。
然後心中警鈴大作,派了鳳宸宮幾個宮女太監去祥慶宮打探“敵情”。
卿子菀自然知道劉太后什麼目的,也感受到了白顏這點小動作。只是她仍舊是悠悠閑閑,縱使打着“太后召見”、“探望太后”名號來宮裏探望的女子越來越多,心中清楚劉太后那點小九九,也還是那副閑適的模樣。
華楨良對祥慶宮那邊的熱鬧也有些耳聞,但乾晉宮離祥慶宮距離不近,那些女子還沒有膽大到來打擾他的地步,現在他仍舊是上朝、乾晉宮、御書房、鳳宸宮四點一線的生活,和卿子菀一起,乍一下恍若真是快活神仙。
不過這樣的日子劉太后也沒給多少,終於某日,太后懿旨傳到御書房裏——
“皇上,您看,咱……?”小卓子一臉“如果我有蛋我肯定會很蛋疼”的表情看着巍然不動、風輕雲淡坐着正翻閱奏摺的華楨良,小心翼翼地問。
劉太后的懿旨倒是簡單,讓皇上去祥慶宮見見那些個名門大家的小姐。說是讓人家小姐開眼界,呵呵,其實目的是什麼,誰不知道?
懿旨上明明白白,“開眼界”三個大字,饒是小卓子看了都要哭笑不得。哎喲我的太后誒,進宮不就是開眼界了,您這麼明顯,就不怕皇後娘娘她發飆?
華楨良頭都沒抬一下,手中硃筆繼續批註,良久才微微抬起臉,目光卻是落在旁邊桌子上卿子菀還沒完成的那幅花鳥畫上。
她說沒想好題字,便乾脆晾着了,卻不知天下十二國間多少文人騷客商販鑒賞都渴盼着能拿到一幅卿子菀的字畫。
要不就收在御書房裏好了。華楨良目光柔和了幾分,放下硃筆,心情突然豁然開朗起來。
“開眼界么?”小卓子只聽華楨良低沉柔和的聲音,帶着輕輕的笑意,“那便讓皇後去吧。”
皇上很忙,你們想要長見識、開眼界,那就去見皇后吧。
小卓子辦事效率極高,不出一炷香時間卿子菀就被迫向著祥慶宮去了。這幾日連下雪,地上已經鋪了厚厚的一層雪,路過御花園的時候,卿子菀有些訝異前些天還見着的花草盆栽都不見了蹤影。
“這些花草呢?”御花園裏的花草由工匠打理,一年四季都有些顏色,現在突然消失了,只剩下一片空茫的白,看了讓人心生訝異。
“回皇後娘娘,”一個小宮女跪下來,頭垂得很低,“太後娘娘喚人搬進祥慶宮去賞玩了。”
卿子菀頓時無語。轉念倒是想起那些個貴族小姐不辭辛勞冒着風雪每日堅持到祥慶宮報告,無非便是為了見當今聖上一面。而劉太後為了讓這個活動更加名正言順,也沒少花點心思,弄出些什麼助興的活動,比如賞花,比如吟詩。
卿子菀心裏清楚,自己這朝着祥慶宮去,是華楨良在給她撐腰。
唇邊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卿子菀突然有些期待起來。
這活動,前生可沒有呢。
祥慶宮裏自然是一派祥和,劉太后在上首,笑得合不攏嘴。
座下花花綠綠,鶯鶯燕燕,一片溫香軟玉,軟軟糯糯,各色容顏襯得這祥慶宮更是活色生香。
“前些日子聽家母說太後娘娘年輕時是艷冠後宮,今日得以親見,臣女回家了,就算是不孝,也一定要責怪一下母親。”一個穿着藍錦蝴蝶戲花鑲羽衫的女子舉起手絹輕輕捂住勾着笑的唇,看向首座的劉太后,一副羞赧的模樣,白凈的麵皮上飛起淡淡的紅暈,好像真是因見了太后而欣喜。她一張口,原本還在各自說笑的女子們紛紛停下來看她,劉太后也一臉慈眉善目看向她,示意她繼續說下去。她轉眼一笑,“太後娘娘現在也明艷動人,肯定也是艷冠後宮的。”
劉太后聽了,笑得高興。眼前這些女子無一不是乖乖巧巧的,容貌也屬上等,家境也好,納入後宮想來是不錯的。
最重要的是,她們不是卿家的。
而她們也比卿子菀那狐狸精乖多了——
最起碼,還知道說些討自己歡心的話。
劉太后正樂呵着,殿前守着的小太監突然高聲道——
“皇后駕到——”
劉太後面色一變,座下鶯鶯燕燕臉上的笑也登時僵住,面面相覷一眼,紛紛遵從禮教跪下。
跪下的人只突然聞得一陣奇異的香氣。這香氣,它就像高高在上的君王,俯瞰着其它所有的香味。它不濃郁,卻偏偏能夠壓下最最濃郁的是十里紅塵。它不出塵,卻偏偏因這一絲俗氣而有些惑人。
對香料有些了解的人瞬間便變了臉色,一個穿着粉色素錦棉衫的女子怯生生抬起臉想要去看站在殿口的卿子菀,只見一個身形高挑卻又不過於高大,纖瘦而又不顯得瘦弱;一張桃花似風流無端的臉上泛着些許紅嫩的潤色,增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顧盼生姿端莊大氣間卻又流露出幾分妖異的媚惑。
卿子菀恰巧低下眼,對上粉衫女子的眼眸,便微微挑眉,遠黛青山眉間一股悠長恬淡的氣勢,蘊含了皇后的尊貴和端莊,頓時便令這女子自慚形穢。
腦海中便回想起剛才那藍衫女子——似乎是戶部尚書的女兒,叫郁錦衫——對劉太后說的那番話。什麼艷冠後宮?有皇後娘娘在這裏,誰敢稱艷冠後宮?
只聽卿子菀聲音恬淡,透出威嚴和漠然,道了一聲“平身”。眾人一併抬頭,沒人注意到那粉衫女子些許的恍惚,各自偷偷看了卿子菀一眼,都是心下震驚。
卿子菀只穿着一件淺紫色的長袍,白茫茫的貂皮大氅還沒解下,一頭墨般的長發簡單盤起來,用一支素紫玉簪簪住。
便是這樣簡單的裝扮,往那裏一站,也恍若是集結了這天下間所有的靈氣,生生顯出奪天地的一股媚意。
按說,皇后這種尊貴的身份,不該稱作媚的。可卿子菀身上確實透出一種媚,夾雜在那仿若與生俱來的端莊高貴間,乍一下便讓人恍惚了心神。
對上她烏黑的眼眸,起先只覺得是一雙黑曜石一般的眼,黑得澄澈,卻是黑壓壓的透不出什麼光,看得讓人覺得有些壓抑。再仔細一看,卻又覺得是光華瀲灧,流光溢彩的一雙眼,恍若匯聚了這天下間所有的星光璀璨,凝在那眸子裏,讓人肝腸寸斷。
當真是絕世的風華。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再仔細去想,卿子菀入宮做太子妃之前名聲在外,華國第一才女的名頭都配不上她,華國第一美女的稱號,在那些個文人墨客心目中又實在是損了心目中女神的風采。
一時間眾人更是自慚形穢,幾個本以為自己姿色不錯的、特地打扮得花枝招展來的、剛才還被人誇過貌美如花艷冠華國的女子頓時覺得臉上像火燒一般。
和卿子菀比起來,才真是知道什麼是天壤之別。
卿子菀倒沒覺得這麼多,靈識隨意探了一番,沒有記憶里那幾個熟面孔,便首先失了幾分興緻。地上跪着的烏壓壓的一片人都起身各自就坐了,她便也對着遠遠首座上端坐的劉太後行了個禮,看着是尊尊敬敬不失了禮節,就連面上的表情都是十足的到位。旁人挑不出刺,劉太后也挑不出,可心裏實在是不爽,但終歸還是只能把這一口氣咽下,笑道:“皇后怎麼來了?”
“回母后,皇上責怪臣妾管理後宮不當,這幾日總是吵吵鬧鬧,誤了他批閱奏摺;另臣妾打理後宮,卻讓母后這般無聊,故是臣妾失職。”卿子菀輕輕一笑,眸光流轉,“方才皇上實在是氣臣妾,便讓臣妾過來給母后賠禮。”
她話說完,還不給別人多想的時間,便跪下來,誠懇道:“確實是臣妾失職,沒有照顧好母后,還望母后責罰。”
劉太后在首座,畢竟也是宮裏打滾多年的人,一下子便明白卿子菀那短短几句話什麼意思,頓覺是氣得七竅生煙。
第一,她變相地說明,她卿子菀今兒來可是皇上在給她撐腰!
第二,她無非是在嘲笑她劉太后妄想喊些女子來充裕後宮,可人家華楨良看都不想看她們一眼。
第三,她在嘲笑她衰老,閑在這後宮無事可做,便一天到晚挑她刺,妄圖給卿家使絆子。
劉太后想發火,可在座這麼多名門的女子,她是不能失了儀態讓人笑話的——
可這該死的卿子菀,說的都是什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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