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初見太子妃
靖梁王的身體一日拖不過一日,和親的事也是緊趕慢趕地辦着,生怕靖梁王這邊一咽氣,還得守孝三年。都陵那邊剛下了詔書通曉全國,竺昇堯就選了日子送竺蓮心啟程。
“蓮心,去了那邊凡事小心,性子不要太犟,女孩子太要強怎麼能討夫君憐惜呢!”
“皇兄放心,蓮心有分寸,我知道自己的恩寵關係到靖梁的安穩,會有分寸的。”
“那就好。”竺昇堯覺得鼻子有些發酸,嘆了口氣說:“這幾日時常想到小時候的事,也時常想起一些你說過的話。國家大事莫說你我約定不作數,君王之間食言也是常有的,但是作為兄長,我同你許個約,願五十年後,你我兄妹都安好,再話家常,你可願意?”
竺蓮心趕忙撇過頭去,忍着淚淡淡答道:“當然好,哥哥可要好好記得今日之約。”說完,便徑直想上轎攆,竺昇堯動作更快,拉住了她的手。
“讓為兄再抱抱你吧,再見面誰知道是何時何地啊!”
竺蓮心猛地扎進竺昇堯的懷裏,終於忍不住咬着嘴唇輕聲抽泣起來。一旁侍奉的宮人也跟着鞠了一把淚。
都陵東宮,元祐接到聖旨時氣的恨不能燒了它。
“太子,此等喜事你不高興也罷了,怎麼還慪上氣了?”秦睿也是個頭腦簡單的武夫,哪裏能明白娶妻成親這樣的事怎麼就惹得主子不高興了。
“你懂什麼?說賜婚就賜婚了,還趕得這麼急,皇兄幾歲成親,何至於到了我這就要急成這樣?況且皇兄成親前好歹也是見過皇嫂幾面的,我這邊人都沒見過,有人問過我滿不滿意嗎?”
“哎呦,太子爺,瞧你這話說的。也就微臣這樣的身份才需要擔心未謀面的親事不靠譜,兩國聯姻那可是大事,找個丑的,都陵臉上掛不住,靖梁也好看不到哪去,這蓮心公主必是傾國之貌。”
“你……”秦睿的話入情入理,可是元祐也搞不清楚心裏這團無名火是為了什麼,只能推脫說:“容貌好又怎樣,父皇看人不過如此,前幾日打發來的侍妾姚氏也就是光有皮囊,教養卻不怎麼樣,想必這未來的太子妃也好不到哪裏去。”
是啊,正說著元祐才想起還有侍妾這檔子事,那也不是個什麼順眼的東西。
秦睿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倒是想起來蘭音一早就來東宮找太子,這會恐怕還在外面候着呢,便回稟道:“太子,蘭音公主還在外面等着呢,方才來時趕上張公公宣旨,便沒進來。”
“玉若沒來?”
“聽說昨晚沒休息好,早上起來渾身沒勁,就蘭音公主一人過來。”
“你出去找個理由讓蘭音自己玩去吧,我也沒心思陪她。”
秦睿見元祐甩了個爛攤子給他趕忙攔下道:“太子,太子,太子爺,您可不能這樣,蘭音公主不比玉若公主,哪是那麼好打發的,您這不是為難我嗎?”
這邊話沒說完,蘭音就氣鼓鼓地衝進來了:“幸虧我在外頭等急了自己進來,不然我還不知道太子爺在裏面擺架子呢!什麼叫沒心思陪我,今日是我自己要來的嗎,也不知道是誰邀我來東宮賞菊的,有誰賴着非要你陪不成?”
蘭音這一鬧,秦睿一個機靈連忙溜了出去,這兩個小祖宗鬧起來,他可哪邊都不好站。
“我今天也有點不舒服,不想賞了成不成?”
“我說元祐哥哥你這心偏的也太厲害了,不知道的還以為玉若姐姐和你是雙生胎呢,怎麼她一病你也跟着不舒服了?”
“說的正是,你一向知道我和玉若心向一處,她不舒服就是我不舒服,行了吧!”
“都要成親的人還這般向著玉若,也不怕未來嫂嫂見了笑話你!”
“哎……我說蘭音,父皇的旨意鍾綉宮早晚會知道,你在我這聽什麼牆角!”
“誰聽你牆角了,昨晚父皇來鍾綉宮的時候告訴我的。”
“那玉若也知道了?”
“我說太子殿下啊,我和玉若姐姐可是如假包換的雙生胎,你何時見過父皇單獨只見我們其中一人的,當然是兩個人都聽見了。”
聽蘭音這麼一說,元祐倒是有點想去鍾綉宮看看玉若了。蘭音的話倒也沒錯,他一向拿玉若當成自己的雙生胎,從小玉若就最懂他,他不高興的事玉若見了聽了必然也不高興,這賜婚的事他這邊正鬧無名火,想必玉若心裏也堵着石頭。
“蘭音啊,聽皇兄說,今日他要去郊外辦差,趕巧了嫂嫂也是今日進宮請安,她現在有了身子,我估摸着皇兄會托孝笙陪嫂嫂進宮,你快回去吧,你不是一直說孝笙比我有意思嗎?”
這個時候也只有搬出閻孝笙,蘭音才會乖乖退步,元祐才作勢推了她一下,她就憋住嘴角的笑意順勢出了東宮。
蘭音、元祐一前一後去了鍾綉宮,蘭音直接進了前殿請安,元祐直接進了東廂房。玉若不知道元祐要來,也沒梳妝過,身上隨意搭着一件外衣懶懶地靠在榻上看書,見元祐直接進了屋,不敢抬頭,生怕自己現在這個樣子不好看。元祐倒沒在意,反而覺得這麼隨意倒有點小時候同吃同住時的親切感。
“纓兒又偷懶了,元祐哥哥來了也不通傳。”
“不怪她,我怕你在休息,就自己悄悄進來看一眼。怎麼樣,還不舒服嗎?”
“好多了,母后宣太醫來過了,沒什麼要緊的,多半是昨晚沒睡好,休息休息就好了。”
元祐點了點頭,順手拿過一個橘子,剝了皮遞給玉若,“你看,父皇賜婚本該是我要煩惱的事,你怎麼替我不好受起來了。”
玉若羞的臉上一片霞紅,伸手接過橘子,“瞧你說的,誰為這事不好受了,也不怕別人聽了笑話。”
元祐翹着嘴角,握住了玉若伸出的手腕,用力往自己這一拉,兩人的臉近到只差一個手指的距離,“我是玉若肚裏的蛔蟲,什麼都知道。”
玉若忍不住笑意,臉羞得更紅了,但還是佯裝嚴肅地推開了元祐,“別這麼鬧我,玉若都長大了。”
見玉若笑了,元祐也鬆了一口氣,從玉若手裏分了幾瓣橘子也吃了起來。過了半晌,元祐面帶嚴肅說了一句,“就是成親了,我待玉若也會同從前一樣的。”玉若也不抬頭微笑着應了一聲。
前殿,李嬤嬤附到皇后耳邊稟報:“太子殿下去東廂房瞧玉若公主去了,說是一會再來請安。”
皇後面露一絲不悅,壓低聲音說:“說過多少回了,不要讓太子有事沒事就竄到東西廂房去,三個孩子都多大了。”
晉王妃倒是耳朵尖,聽到了這番話,欠了欠身子,寬慰皇后:“母后就別操心了,太子大婚以後會穩重些的。”
“說的也是,沒娶親就是孩子,這不,元熹娶了你也越發有風範了。”
皇后一誇晉王妃羞澀地一低頭,這般靈秀皇后心裏更是喜歡。
“孝笙啊,帶蘭音出去玩吧,一會太醫來了她在這啊,礙事。等太醫診過脈,你和你姐姐留在這用過午膳再出宮。”
“母后,我哪裏會礙事,你真當我是三歲小兒不分輕重嗎?”
“謝皇后。”閻孝笙一邊答話,一邊朝蘭音使了個眼色,蘭音也會心一笑。
“好好好,你什麼都好,母后托你陪着孝笙去外頭散散心可好?”
“這還差不多。”蘭音心滿意足地拉着閻孝笙出去玩了。
東宮這兩日為了太子大婚忙的不可開交,侍妾姚氏看着各路人馬進進出出忙碌的樣子,心裏便多了幾分不悅。
侍奉的宮女錦兒進來稟報:“主子,靖梁國來的典儀官在外頭候着。”
“靖梁的典儀官來東宮做什麼?”
“奉了皇上的旨意,皇上說都陵和靖梁婚嫁風俗不同,為表誠意,請來靖梁的典儀一同操辦太子大婚。”
“那就讓他們去找禮部相商,跑來後宮瞎攪和。”
“回主子,來人說已經去過禮部了,今日來東宮瞧瞧咱們的佈置可有衝撞靖梁風俗之處,來之前已經跟皇后請過懿旨了。”
“哼。”姚氏白了一眼,並不回答。
錦兒謹慎地看了看四周,走近一步,貼着姚氏的耳朵說道:“主子可不能這樣,今日不比昨日,蓮心公主今日下午便到永平了,早上李嬤嬤領着先行過來的靖梁宮人在東宮安置下來了,現在咱們宮裏有不少蓮心公主的人,大人交代過凡事要千萬小心啊。”
姚氏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叫進來吧,左右以後東宮也不是我做主。”說著便扭着腰回房了,邊走還邊嘀咕“一會是誠意,一會是尊重,他靖梁的公主是多大的面子,要我都陵如此讓步,連我的品級也拿去表誠意,我堂堂戶部侍郎的女兒做不得側妃,難道還做不得庶妃嗎?”錦兒聽見自家主子越說越大聲,回身要去攔,撞見有個眼生的宮女直直盯了姚氏一陣,便知道這簍子是捅出去了。
永平城的百姓聽聞靖梁前來和親的蓮心公主容貌傾城,紛紛聚到她暫時下榻的府邸想一睹真人風采。
這個蓮心公主到底是見過大世面的人,轎攆被圍得一步一頓也絲毫沒有慍色,她早知今日會有不少百姓前來圍觀。只是舟車勞頓面容難免憔悴,只得拿面紗遮起來。轎攆停在賢王府前,禮部尚書帶着大小官員跪迎,蓮心公主在宮女的攙扶下緩緩下轎攆,面紗遮住了她大半張臉,大家不能目睹未來太子妃真容,不免失望,人群中一陣不小的騷動。蓮心何等敏銳,給身旁的侍衛肖文使了個顏色,肖文立刻會意,朝着人群說:“各位請靜一下,在下乃蓮心公主近身侍衛肖文,公主一路顛簸,偶感風寒,不宜吹風不宜說話。但是蓮心公主見永平百姓如此盛情,心中不勝感激,還望永平百姓這幾日行個方便,讓我家公主靜養幾日。”
竺蓮心又朝貼身宮女佩瑤使了個眼色,佩瑤上前跟肖文交代了幾句,肖文繼續說道:“公主方才說了,馬車裏帶了些靖梁的茶果,一會呢,誰家的孩子最聽話就分給誰。”
眾人叫好,百姓這頭總算是安頓好了,蓮心這才走到禮部尚書面前說道:“大人請起。”
“謝公主。”尚書大人起身見蓮心微微欠身行禮,又誠惶誠恐地作揖:“不敢不敢,公主裏面請。”
一路走尚書大人一路講解道:“此處是當今聖上的弟弟賢王的住處,是永平數一數二的府邸,格局和景緻都沒得挑,賢王本人閑雲也好,喜好四處雲遊,一出門常常幾年都不回來,所以騰出了暖閣給公主暫住。”
“大人費心了。”
尚書大人看了一眼肖文,又看了看護送蓮心公主的侍衛隊,說道:“公主既然住進了賢王府,自然該由府兵護衛公主安全,何況肖大人一路勞累,不如這幾日就在偏院休息。”
肖文自然知道此人打的是什麼主意,一句話回的滴水不漏:“大人言重了,微臣職責在身,即使到了永平也不敢有絲毫懈怠。”
“大婚後公主就是我都陵的太子妃了,無論是賢王府還是東宮,咱們的人對永平的情況都更熟悉。”
見肖文一時想不到對策,蓮心開口解圍:“大人有所不知,肖文十歲就在本宮身邊做侍衛,對本宮的起居衣食更了解一些,外人行刺或許是府兵護衛更周全,但如果有人喬裝混入想必肖文更容易識破。”
此話一出,頓時都沒了聲響,不過竺蓮心也不願初到永平就鋒芒畢露,想了個兩全的辦法:“這樣吧,本宮帶來的侍衛分兩組輪流值守,但一切調度聽從府內管家,肖文還是同之前一樣隨時聽候本宮差遣。”
這麼一來大家也都服氣,尚書大人領命告退,一邊走一邊想着這個靖梁來的公主果然不是一般女子,智慧超群,是個人物。
竺蓮心倒是沒空分析這些,早前也料到了是這樣,不奇怪也不難過,這才到哪,難過的日子恐怕還在後頭。佩瑤扶着竺蓮心低低地說了一句:“才剛來便這樣用心待公主,明日我尋個借口去找典儀官問問,咱們的人在東宮可有什麼消息。”竺蓮心故作不經意地一點頭,便吩咐下人伺候她沐浴休息了。
王府外,元祐一身便衣,跟在琴玄墨身後一臉的失望。琴玄墨邊擺弄扇子邊說道:“本以為能一睹太子妃真容呢,沒想到她還挺神秘的。不過,今日倒是見識到太子妃超凡的氣勢了,這邊看一眼,那邊看一眼,一個侍衛,一個宮女,都那麼能言善辯,想必這主子更了不得。”
元祐冷笑一聲說:“還未冊封呢,你這主子會不會認的太急了點。”
琴玄墨回頭看一眼元祐的打扮,壞笑一聲,也不示弱回了一句:“還未成親就偷溜出來看媳婦,不知道有的人會不會太急了點。”
礙着大街上人多嘴雜,元祐這番打扮也不好跟琴玄墨太較真,吃了癟只好岔開話題:“秦睿這小子也在賢王府里呆太久了吧,是去探消息還是去話家常的啊。”
這頭話音剛落,那頭秦睿就呼哧呼哧跑上來會和了。他剛想朝元祐行禮,又發現不對,轉而朝琴玄墨回稟:“公子,這蓮心公主真是了不得,禮部尚書要換她的隨從,三言兩語就給打發了,不過倒也不算得罪禮部,兩頭各退一步,誰也不吃虧誰也不得便宜。”
一個是自己的伴讀,一個是自己的近身侍衛,竟然只見一面都向著外人說話,聽得元祐着實不服氣:“你們兩個怎麼回事,着急換主子是嗎?”
琴玄墨挺了挺身,故作姿態地說:“這位隨從,大街上人多嘴雜,注意你的措辭,現在可是我走前面,你這麼愛教訓人,要不我退後兩步走?”難得今日太子給琴玄墨扮隨從,他可是逮到機會過足了嘴癮,元祐見大街上許多書生扮相的人都會跟琴玄墨作揖問安,也不敢拿平時的派頭壓他,只好悻悻地跟着。
秦睿見此狀,也不得感慨丞相府的威望:“公子啊,咱家老爺還真是不得了,想必這些和您打招呼的人裏頭有不少老爺的學生吧?”
“那是自然,我父親收學生從來不拘泥貴賤出身,只要有心求學,他都會指點一二。”
說話間,三人回到了丞相府,琴碧雅一眼便認出了跟在琴玄墨身後的太子,趕忙上前行禮:“公子駕臨寒舍,有失遠迎,父親在書房招待晉王,碧雅這就差人去傳話。”琴碧雅起身看了一眼元祐,想起前幾日父親提到的事情,不由臉紅了起來。
秦睿最是沒有眼力,獃獃地問道:“琴小姐這是怎麼了,臉紅得像炭火烤過一般,可是不舒服?”琴玄墨倒是瞭然,忙打發妹妹回屋,又搪塞起秦睿來:“想必是日頭太毒,站久了曬的。”
“啊?這都什麼時節了,日頭還毒?”
元祐兩邊各打一記頭栗,說道:“我都走累了,你們還要聊多久啊!”
與此同時,晉王和丞相也從書房走了出來,丞相正想行禮,元祐早早攔下:“丞相不必行禮,元祐今日喬裝來此,不便聲張。”
晉王也在旁搭話:“是啊丞相,元祐只帶了秦睿一個侍衛,不便透露身份。”丞相聽得此言,也就作罷了,晉王看了看元祐接著說,“大家進去聊吧,本王與丞相正好聊到蓮心公主,想必你也有興趣吧!”
秦睿轉過頭去竊笑,怎奈還是被察覺了,元祐憋着氣說:“秦睿啊,你不用進來了,就在院裏頭站着吧,看看日頭到底毒不毒!”
這一站整整呆到黃昏時分晉王和太子才各自散去,元祐走在路上還問起秦睿日頭到底怎麼樣,秦睿滿臉寫着疑惑說:“奇怪啊,日頭真的不毒,所以琴小姐到底是為什麼臉那麼紅呢?”元祐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只是覺得秦睿這傻小子耿直的可愛,笑着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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