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碎片
雪青色的玻璃紗褙子，內襯織金繡花的外褂，耳鬢是鎏金東珠步搖，在耳畔微微晃動，襯得婉兒膚白貌美，氣質高華。
婉兒見到芷萱一大早就來等着了，丫頭說態度謙卑，先問的是府里什麼規矩免得她出了錯什麼的，不曾問忌諱的話，很有眼色。
婉兒心裏偷偷點頭，這也難怪，穆府那樣的地方，都生了一雙勢利眼，可惜了好好的姑娘卻成了侍妾，若是嫁到小戶人家去起碼也是個正妻，配個進士舉子綽綽有餘了，奈何穆老爺一心要賣了女兒換利益呢。
芷蘭急匆匆的過來了，進來不行禮卻當場呵斥芷萱，“妹妹怎麼回事啊？我不是說了讓你等着我么？誰讓你這麼早來了，萬一叨擾了王妃你擔待的起么？真不愧是小婦養的。”
當著婉兒的面就隨意的呵斥芷萱，芷萱低着頭看不清表情，但緊握的雙拳顯示了心情並不平靜。
“是我不好，叨擾了王妃，只是我新進門不敢怠慢，想着早點來問問規矩，以後也面的行差就錯了，還請王妃贖罪。”芷萱雖然心有憤怒，卻還是咬着牙忍了下來。
婉兒也饒有興緻的看姐妹兩個各展拳腳了，輕輕抬抬手，“你不用緊張，以後都是自己人了，我這規矩並不要緊，只要安分守己別惹亂子，我不是那不能容人的，只要懂規矩日子都好過得很。”
“是，聽王妃的。”
孫嬤嬤出來輕聲提醒，“主子，該敬茶了。”
“嗯，端上來吧。”婉兒微微點頭。
這時肅王也從書房過來了，面無表情的環視一圈坐在主位上，“敬茶吧。”
芷萱跪在蒲團上，恭敬的給婉兒和肅王磕頭，“妾芷萱給王妃敬茶，給王爺敬茶。”她一絲不苟的完成了敬茶，語氣也很恭敬，不像芷蘭偷換概念，誰跟你姐妹啊。
婉兒瞧她這幅做派心情也略微順溜了幾分，不管怎麼說都是花花轎子人抬人，你敬我一吃，我敬你一丈的事。
“嗯，以後聽王妃的話，侍奉好王妃，不可生事。”肅王見她對婉兒恭敬，心情略好，總算有個懂事的了。
“是。”芷萱態度尊敬並沒有做出什麼怪樣子，眉眼低垂也不曾去勾引肅王。
“嗯，你是個懂事的，不用我多說了，以後缺了什麼少了什麼去跟孫嬤嬤要就是了，你們都是王爺的人，時刻記住你們的臉面也是王爺的臉面，別干損人不利己的事就成。這個是給你的，好生伺候王爺。”婉兒含笑拿出一個玉鐲子送給了她。
這個可比當初給芷蘭的要貴重多了，誰讓婉兒就是看芷蘭不順眼呢，倒是這個芷萱懂事的多，一開始就不是很積極往肅王跟前湊，大概是知道自己的命運不太願意做小，卻又無法反抗家裏的決定吧，畢竟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的，她沒有什麼資格談論更別說其他了。
“是，謝王妃。”芷萱道了謝臉上出現一點點羞澀的微笑。
接下來是給芷蘭敬茶了，芷蘭見着她跪了下去舉起了茶碗卻扭過頭跟王妃說話，“到底還是王妃出手闊氣，我可是比不了的了。”
“你嘴甜，以後多照顧你妹妹，到底你們是親姐妹呢，要是鬧起來也讓外人看着不像不是，好歹你們也是太後母族，別讓人看了笑話。”婉兒不輕不重的點了她一句。
肅王眼神如刀一般冷冽，帶着瞭然於胸的譏諷之色，芷蘭面色一紅，趕緊結過茶碗抿了一口，又用帕子擦擦嘴角，實際上吐到了帕子上，她是不敢吃王妃屋裏東西的，萬一被下藥怎麼辦。
她自以為隱秘卻被肅王看在眼裏，心下嘆口氣對芷蘭更是鄙夷之極，他知道婉兒是不會弄這些手段的，因為看不上。
“行了，回去吧。”
“是。”芷蘭見飛眼也得不到肅王的關注，甩頭就走了。
倒是芷萱特意拿了一個小包袱，裏面是一身裙子和襪子繡鞋等物，雙手捧着說道：“秉王妃，這是妾自己縫製的，一點心意手藝有點糙您別嫌棄。”她眼神和表情有點忐忑。
婉兒抬抬手后，孫嬤嬤拿了過來上下摸了一遍確實沒啥東西，這才交給婉兒，看了看針腳細密確實是用了心的，微微點頭，“嗯，不錯，你有心了。若有時間給王爺做兩雙鞋子，鞋底要厚一點，太薄了王爺穿不習慣，不要太花哨了。”
“是，妾知道了。”芷萱顯得很激動，不管怎麼說王妃願意使喚她，就是她的臉面了，沒有利用價值的人能走多遠呢。
“那王妃沒什麼其他吩咐，妾先退下了。”
“嗯。”
等芷萱走了婉兒才說道：“爺，你覺得這個怎麼樣？我瞧着倒是對我很恭敬的樣子，比芷蘭強的多了。”
“先看看再說，是不是真的老實還不一定呢，內院的事你做主就行，不用問我了。”肅王一向秉持着內院是妻子做主，他不過問也不能干涉，男主外女主內，男人不能憑着喜好在內院亂插手，那會引起禍端。
婉兒聽了微微點頭，幸好文清腦子很清醒，要是憑着喜歡今兒給找個做主，明兒給那個做主，她可真的要哭了。
“嗯，你說得對，先看看再說，要真是個好的，我也不介意抬舉一二。”婉兒笑着開口。
“你看着辦就好，爺上朝去了。”
“中午我讓人給你送飯去？”婉兒追在後面問道。
“嗯，多送一點，同僚也很喜歡你的醬料，小菜多來一點，不要太奢侈貴重。”肅王提點了一句。
“知道了。”
這送飯也有講究，一起吃飯時同僚之間是搞好關係的一個很好的媒介，但不能太貴重了，人家還不起啊。也不能太儉樸了人家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尷尬了。
所以婉兒每次送飯都會葷素搭配都是家常菜沒什麼稀奇的，還會多準備一兩個燉菜可以放到小紅泥爐子上熱一熱，他們忙的一時顧不上也能在加熱吃個熱乎的。
人情往來不能光靠送禮，也要自己會做人才行，這方面打點工作就需要婉兒這個王妃準備好才行。
芷萱回了屋，就聽見丫頭來說，“小姐，大小姐讓你過去，說是她腰疼讓你給揉一揉。”
芷萱氣的捏緊了拳頭，眼圈都紅了，回道：“就說我不去，你把這個給她。”
芷萱將一個茶碗摔碎在地上，撿起一個碎片交給丫鬟，丫鬟面面相覷，“小姐，萬一她要是讓家裏為難姨娘和小少爺可怎麼辦呢？”
“哼！他沒那個影響力，我出嫁前姨娘已經稟明了父親，她還是個處呢，壓根沒圓房，你說父親會聽她的么？”芷萱心中的恨意又加深了幾分。
在家被嫡母當奴才使喚也就罷了，好歹那是嫡母禮法上嫡母才是母親呢，姨娘其實不算她的母親，但你芷蘭算什麼東西，憑什麼拿我當奴才使喚，想得美呢。
“可夫人也不是好惹的啊。”
“哼，不怕暫且他們還不敢動我呢，父親對我還是抱了一些希望的，你去回話吧她懂我的意思。”芷萱昂着頭，就算是為妾我也不能任你羞辱，否則明日下人們將怎麼看我呢。
丫鬟老實的拿着碎片去回話了，芷蘭見芷萱不肯過來，頓時發了脾氣，“怎麼小賤人不肯過來伺候么？她算什麼東西啊，真把自己當根蔥了，以為巴結了王妃就有好么？”
丫鬟低着頭戰戰兢兢的舉起了那個碎片，“我家小姐什麼都沒說，只讓我拿了這個過來送給大小姐。”
芷蘭望着那個碎瓷片，眼裏迸發出一股恨意，卻難得的壓下了怒氣，“滾吧。”
奶嬤嬤在旁邊勸道：“小姐，老奴要勸您一句，這不是在家裏不能像在家一樣磨搓她了，若是王妃王爺知道對您只有不好的，讓王爺怎麼看您呢，對自家親妹妹的偶沒有手足情分，那……。”
芷蘭氣的紅了眼，“她憑什麼和我一起伺候王爺，她憑什麼呀，我不過是讓她來伺候我一會，就敢跟我玉石俱焚威脅我，我不會放過她的。”
“小姐，就算不愛聽老奴也要說一句，莫要把人逼得太狠了，原本她可以嫁做小戶人家正妻的，夫人說動了老爺讓她陪嫁過來幫您，這等於毀了她的希望，若您在步步緊逼，怕她真的會崩潰不顧一切，到時候損失的還是夫人和您啊。”奶嬤嬤自然了解這些，芷萱過得日子還不如得臉的奴才呢。
芷蘭沉思了一會，想着奶娘不會害自己，“好吧，我知道了。”
“這就對了，在外面還要親熱一些，你們是姐妹，外人可不管那些，只知道是你欺負了妹妹容不下妹妹，這可不是什麼好名聲啊。”
“行了，我記住了。”芷蘭煩躁的揮揮手，不順心的事一樁接着一樁，還不讓拿那個賤人出出氣，真是要憋死我了。
奶娘知道她沒聽進去，心裏有些難過，為了這個孩子把自家孩子舍了，如今卻越來越不聽勸，手段越發狠辣不容人了，看着都讓人心驚膽顫啊。
奶娘頭一次生出了想要離開這裏的念頭，憑她的歲數也可以回家養老了，想來芷蘭不會輕易放自己走的，她需要好好想一想退路了，可不想跟着他這麼一路作死下去。
連自己親妹妹都容不得，恨不得讓他去死才甘心，自己一個奴才又算哪個銘牌上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