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由
王氏聽到這話小吃一了驚,衛家沒出過皇后,但不太久的先前也曾出過一位太子妃,若是太子不死,差不多也會成為皇后。王氏饒有興緻,跟大師探討起了相面之學。衛珩在一旁則心裏極不舒服,她厭惡這個名字,聽了一會便不住的催促王氏離開。
到衛府外下了馬車,管家急急忙忙出來,在王氏身畔耳語幾句。王氏聞言臉色大變:“什麼?你們是做什麼的?他現在在哪?”
管家道:“人在洛陽縣衙門。”
王氏道:“他還能反了天不成?”
管家道:“那裏倒不要緊,只是,這事老夫人不知從哪裏也知道了,正在發脾氣呢,說這麼大的事也不告訴她一聲,凈瞞着她,問這家裏到底是誰在當家,還要給郎君送信去。”
王氏怒道:“老太太不是在齋戒,不見人的嗎?何時出來了?是哪個爛了舌頭的又到處的亂嚼,作死了,也不怕閃了筋。”
王氏一邊說著,一邊風風火火的跨進門,步搖晃動,腳步都帶起了風。衛珩聽的額頭太陽穴跳了跳,她假裝害怕的往葉氏身邊靠了靠,葉氏忙抱起她哄道:“沒事沒事,不關咱們的事。夫人跟奴婢們發火呢,咱們不管。”
葉氏抱着衛珩回到房中,跟家人一打聽才知道,還是昨天那小子,不知道怎麼的鬧去了縣衙,還找了訟師要告狀。縣令竟然受理了此案,還派了人到衛家來,傳了相關的人去問話。更要緊的事,一向不管事的老太太不知道哪裏聽到了這件事,過問起來。
老太太一問,家裏其他人,親戚妯娌的也全都曉得了。跟王氏不同,王氏看衛莒很不順眼,只想背着人將他打發掉,但衛珩的哥哥嫂嫂,家中的其他姬妾,還有大姑子小嬸子們卻統一的對這孩子表現出了十分的興趣和好奇,雖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從早上就開始議論紛紛了,還跑到王氏這一房來問。
衛珩想起早上她四哥過來,兩人一塊玩,她跟四哥說漏了嘴的話。她心裏驚訝道:這才剛早上的事,這麼快全家人都知道了?
衛家這位老夫人也是個圓融人物,跟下人面前,又說王氏這個媳婦瞞她,又說要給兒子送信,很說了些不好聽的,搞的王氏一路上都是惴惴不安。王氏這個當家主母自然是誰也不怕,在家中連丈夫也要讓着她三分,但唯獨比較怕這位老太太。老太太三個兒子,一個比一個能耐,個個都是人中龍鳳,還全是出了名的大孝子,要是招了老太太不喜歡,對王氏在家族的名聲也不好,因此她一向是很恭敬這位的。
然而見到了人,衛老夫人卻不提不滿,只跟王氏耐心的問起了衛莒的事。王氏本想敷衍過去,不料老太太知道的不少,竟然連衛莒的姓名,出身,生母是誰都打聽清楚了。
王氏十分震驚,打聽得這事是自己房中四兒子說出去的,回到屋裏立刻就把老四衛芝叫到面前問。這衛芝八歲的孩子,他懂得什麼?被王氏一問,只當自己說錯了話惹了事,只惶恐答道:“我不知道,都是阿蕤告訴我的。”
衛珩立在一旁,聽到這話,揮了小拳頭打他。她也不爭辯,就是抓着衛芝一拳頭接一拳頭打,王氏一看,還當女兒受委屈呢,氣的這個樣子,忙將衛芝訓斥了一通:“誰教的你什麼事到處去說,你妹妹幾歲你幾歲,還不如個三歲小孩子懂事了?回屋裏去好好反省反省。”
衛珩不曉得為什麼娘唯獨對衛莒有成見。其實家中除了她,她大哥,三哥,其他二哥,四哥都不是王氏所生,而是侍妾所出。王氏偏寵女兒,對兒子們則是不論嫡庶,一視同仁,悉心的培養照顧。這也跟衛家歷來的規矩有關,衛家的孩子,不論誰生的,都由正妻撫養,管正妻叫娘,侍妾沒有教養兒女的資格。王氏對非己出的兒子並無偏見,唯獨不喜衛莒。
衛珩猜測着,這大概是因為她爹在某種程度上壞了規矩。娶妻也好納妾也罷,在這個家裏,王氏是說一不二,沒有女人敢跟她爭高低,她的丈夫就算想睡別的女人,也得看看她的臉色。但在外面跟歌妓相好,還背着人養出了私生子,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她娘不能容忍。
衛珩正思索着,老太太房裏丫鬟過來,問:“二夫人用了晚飯了嗎?老夫人齋期過了,今日開葷,讓二夫人帶大娘還有幾位阿郎一塊去那邊用晚飯呢,其他人都到齊了,就等這邊了,快快去吧。”
王氏無奈,只得妝扮一番,又讓丫鬟去詢問妾室李妍。那李妍最近生病,哪裏也不去的,半晌丫鬟過來回話,果然說不去,王氏便整了妝容,帶着三個兒子連同衛珩準備過去。
李妍屋裏的老媽媽卻抱着個兩歲的小女兒過來,說:“娘子說讓小娘也一起去。”
這個便是那李妍的女兒。衛二郎這一房裏只有兩個女兒,一個王氏所生,一個是侍妾李氏所生。家人稱呼起來也簡便,一個叫大娘,一個叫小娘。王氏看那小女孩子裹在淺絳色的薄衫裙里,瘦小的瓜子臉,一雙大眼睛,薄嘴,尖下巴,遠不如自己的阿蕤漂亮可人,心裏就很不喜歡,當下說了一句:“這李氏糊裏糊塗的,剛才不說讓小娘來,這會又專門抱過來。”
衛珩看到小娘,心裏就一陣複雜。小娘大名叫衛郢,跟衛珩同歲,晚兩天出生。她便是後來背着衛珩跟皇甫遺相好的那個親妹妹。
衛珩曾因為皇甫遺一度恨死她。
衛珩上輩子跟這個妹妹沒有太深的感情,小的時候沒記憶,長大以後回到家族才知道,兩人都已經是大姑娘了,因為是家中僅有的兩個女兒,經常在一起玩,但後來那樣,也顯而易見,姐妹感情可以說是很失敗。說起來,衛珩重生這麼久,今天還是頭一次見到這個妹妹。
幼年的衛郢和成年後也差不多,都是沉默寡言,溫柔乖巧的,論長相她不如衛珩,讀的書倒是比衛珩多,但木木的死腦筋,膽子又小又不會說話,跟她娘一樣,沒什麼存在感。衛珩看她娘的意思,是很不喜歡這個孩子。
王氏寵女兒,對兒子嚴格。兒子女兒都是她的孩子,她都重視。女兒是她的心肝寶貝,兒子是家族的未來和命運寄託,都很要緊。但這個木愣愣的小娘,顯然算不得她的孩子。
衛珩從來走到哪裏都是眾星捧月的,衛莒寵她,爹娘哥哥疼她,她長的美,愛慕她的男子多的數不過來。衛珩斷斷想不到,她這個不大出色,不大讓人看得上眼的妹妹會同自己的丈夫有私情,還整天在自己面前上演忍辱負重,虐戀情深的大戲。還自以為感天動地,在衛珩眼裏就是一個渣一個賤,真是看都要看吐了。
這一頓晚飯,老太太沒有再提衛莒的事,只是把幾個孩子叫過去看了看,說了會話。別的人家多是愛男孩的,但衛家與眾不同,夫人王氏,衛老夫人都是疼寵女兒。衛老夫人比起王氏又少了些偏袒,對大娘小娘都一樣的喜歡,拉着手說話,一人送了一隻形制小巧的金跳脫。
衛珩老祖母老祖母的叫着,把八十多歲的衛老夫人哄的喜笑顏開。衛郢笨一些,只會跟着傻笑,其他兄弟們則在一旁各自玩耍。
後來衛老夫人又將其他女眷叫在一起說話,少年郎們呆不住,都找了借口各自離去。葉娘跟丫鬟婆子們也吃酒去了,衛珩在外間無聊,坐在席上,對着大鏡挑選丫鬟妝奩里的首飾,拿着一隻玉蘭花簪比比劃划的往頭上戴。
衛郢在背後好奇的瞧她,瞧了一會,歪了身子在她旁邊坐住了:“你在玩什麼?”
衛珩看到是她,頓時一陣討厭。她假裝沒聽見,不理她。衛郢見了人不大說話,很害羞,唯獨對衛珩不同,好像很喜歡她,很想跟她玩似的。她也學着衛珩也去翻妝奩里的首飾。
衛珩不高興的放下簪子,站起來:“你玩吧,別把姐姐們的東西弄丟了,我不玩了。”
衛郢看她要跑,愣愣的,反應過來后忙丟開手:“那我也不玩了,你去哪裏呀?”也站起來忙不迭的跟上她:“大娘,咱們一塊去玩吧。”
衛珩被她煩的不得了。她活過一世的人,性情就冷漠了許多,只管自己心情,懶得遷就任何人。她被衛郢追了兩圈,一翻身爬上了她娘的膝蓋,坐到了她娘懷裏,果然,衛郢在不遠處望着她眨了眨眼,不敢再上前找她了。
衛珩被王氏摟在懷裏,就聽老祖母話歸正題,一臉溫和的跟她娘說:“那孩子果真是二郎的,你不該把他趕出去,讓外人聽見,不定得怎麼議論你這當主母的刻薄。這事本來就是咱們家不對,讓他們母子無家可歸,小小年紀的,也不知在外面吃了多少苦。既然是衛家的骨血,總不該讓他流落在外頭。都是別人的孩子,你能接受李氏的兒子,為什麼不能接受她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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