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韜的選擇
第二十七章
接下來的日子,多多忙,何文韜也忙,兩個人聯繫少了許多,甚至多多的生日,何文韜也沒來電話。多多有些失望,想想從前,何文韜借她的生日如何驚天動地地表白,求婚,訂婚,而如今連電話也沒有了。多多恨了兩天,終於忍不住給何文韜去了電話,何文韜邊咳嗽邊接電話,嗓音啞啞的,多多問:“文韜,你是不是病了?”何文韜說:“嗯,這兩天感冒發燒。”多多焦急地問:“有沒有看醫生?有沒有吃藥?”何文韜有氣無力地說:“看醫生了,也吃了葯,不用擔心。”多多哪能不擔心,恨不得馬上飛到何文韜身邊,她叮囑何文韜多喝水,要吃飯才能吃藥。放下電話,多多難過得流了眼淚,想着何文韜孤身一人,遠在他鄉,生病了身邊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自己還小肚雞腸埋怨他不給自己祝賀生日,多多覺得對不起何文韜。
大洋的那邊,何文韜放下電話,李嘉儀在旁邊問:“是許多慧的電話?”何文韜點點頭。
李嘉儀從廚房裏端出一碗粥,又端出一盤菜,對何文韜說:“吃飯吧,趁熱吃。”
何文韜說:“嘉儀,謝謝你這兩天這樣照顧我,幸虧有你在,不然連飯也吃不上。”
李嘉儀說:“謝什麼,老同學互相照顧是應該的。”
何文韜說:“我感覺好多了,你還是早點回去吧,這兩天你在我這裏打地鋪,我真的於心不忍。”
李嘉儀說:“病好了就要趕我走啊,你也太現實了吧。”
何文韜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擔心把你累病了。”
李嘉儀說:“你要是真的擔心我,就好好養病,快點好起來,然後給我做一頓好吃的,慰勞我。”
何文韜點點頭:“一定,一定。”
晚上,李嘉儀躺在地板上,黑暗中,對何文韜說:“你畢業后留在美國工作吧,這裏經濟發達,就業機會也多,找到好的工作,不愁沒有優越的生活。”
何文韜沒有回答,自從他來到美國后,李嘉儀幾乎每天都給他打電話,每逢周末開3個小時的車過來看他,每次都大包小包地帶很多吃的、用的,每次的話題都離不開勸說他留在美國。何文韜不是不明白李嘉儀的心思,但他心裏有多多,他對多多的感情固若磐石,不可動搖。雖然李嘉儀的經濟條件比多多好,但愛情有時候就是這樣的任性,何文韜更看重多多的純情、善良和美貌。不過,留在美國,是何文韜近來的改變,他覺得自己更適合留在美國發展。他在國內工作過,痛恨國內職場爾汝我詐的虛假,痛恨複雜的人際關係,他更痛恨那些沒完沒了,花天酒地的應酬。他希望多多也到美國來發展,他不喜歡多多現在的職業,在他眼裏,多多出去應酬那些男客戶是對他的侮辱。
何文韜的想法開始向多多滲透,他每次給多多打電話,都提出兩個人在美國發展的想法。多多並不意外何文韜會有的這種想法,美國的確太具誘惑力了,多多去了幾次美國,很喜歡那裏,但多多覺得自己並不適合在美國發展。首先她的英文水平雖然可以滿足現在的工作需要,但到了美國,自己的水平就是小學生了,根本沒優勢;其次,多多畢業已經快6年了,雖然只有這一家美國公司的工作經歷,但她在這裏做得很好,她積累了豐富的市場銷售經驗,積累了大量的人脈關係,她了解中國的市場,了解中國的經濟,如果去了美國,這六年的積累全部化為泡影,一切從零開始,多多不敢冒這個風險,也不甘心放棄這個優厚的工作;再者,父母都已經開始年邁,她是獨生女,照顧父母是她義不容辭的責任,她怎麼能舍下父母?還有,自己20年來結交的摯友們都在這裏,她又怎麼能捨得丟下這些像親人一樣的朋友們,去異國他鄉孤獨終生?總之,多多有眾多理由不能去美國。
何文韜的留美意向越來越堅定,多多不去的意向也從未改變,兩個人的矛盾逐漸升級,每次通電話都不歡而散。張穎憤然地說:“我早就知道這小子去了美國就不想回來,幸虧沒結婚,否則還得鬧離婚,那麻煩就大了。”
多多知道何文韜心裏還是有她的,他並不想和多多分手,所以才一直這麼僵持。多多說自己能理解何文韜的想法,羅立軍聽了不無嘲諷地說:“那你就去美國吧,為了愛人,有什麼不能放棄的,你的那些理由也不算什麼,到了美國讓他養着你多好,省得你現在這樣每天累得跟死狗一樣。你父母可以跟着去美國,在那裏養老也不錯。至於朋友們,我們算什麼,統統忘了,在美國再結新歡吧。”
多多氣得伸手拍羅立軍的腦袋,說:“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快點走啊!”
羅立軍一把抓住她的手,說:“許多慧,你要是敢去美國,我就和你絕交,永不聯繫。”
多多故意氣他說:“我要是不去美國,被甩了,嫁不出去,你可就責任重大。”
羅立軍馬上拍拍胸脯,說:“不用擔心,我們羅家兩兄弟,哪個也不比他差,任你挑選,怎麼樣?”
多多哈哈大笑:“小軍,你真幼稚啊!”
何文韜畢業了,他沒有按期回國,畢業前三個月就已經在另外一個城市找到了工作。新的城市,新的工作,新的挑戰,新的生活,何文韜卯足了勁,他下定決心要在美國創出一番事業來。他要讓多多看着,他是如何實現自己的夢想,如何兌現自己的諾言,他要讓多多後悔沒有跟隨他美國來。安定下來后,他給多多寫了一封信:
親愛的多多:
你好嗎?我非常想念你。你現在還在怨恨我嗎?這幾個月來,你我經歷了人生中最艱難的選擇,我很抱歉讓你經歷這樣的痛苦,但我的出發點是為了讓我們擁有更好的生活,我相信你能理解我,因為你在我心目中是不平凡的女孩。
我來賓城已經兩個月了,現在已經安頓下來。新租的公寓很好,從窗戶可以看到一條小河,河岸邊是大片的綠草地,我晚上經常會沿着河邊跑步。從這裏到公司乘坐巴士只有5站,交通很方便。公寓附近有個小超市,生活用品一應俱全,我開始學習自己煮西餐。現在我的生活規律起來了,人也胖了一些。新公司很好,這是一家規模很大的公司,總部在底特律,我在的這間分公司人不多,業務量卻很大。我的上司是個年齡挺大的老頭,很和藹友善,也願意教我。我現在雖然只是一個初級銷售員,要學習的東西還很多,但我有信心很快便能做出成績,我的目標是儘快成為公司的最佳銷售員,並能升職到銷售經理。
多多,我的夢想從未改變,那就是為你,為我們創造一個幸福的未來。我的夢想里始終有你,我對你的愛不會動搖。我知道你不願意來美國的原因,但我覺得這些原因都是可以克服的,可能還是我不夠有能力,沒有給你信心,但我不會放棄,我會努力,希望你能相信我,我期待你來美國和我團聚,每一天都在等你。
附上,我新的地址和電話,我等你的回信。
非常非常愛你的,
文韜
1999年9月20日
多多收到信,反覆看了幾遍,信里還夾着一張何文韜在那條小河邊的照片,照片里的人渾身灑滿陽光,笑容很燦爛,是久違的表情。看來美國水土果然適合他,多多心裏感嘆。
多多並沒有馬上回信,她一直拖延着,因為她心裏很茫然,她猶豫着,不知該如何處理與何文韜之間的問題。有時,她想,分手算了吧,兩個人生目標不同的人怎麼能走到一起。有時,她又不捨得,畢竟付出了這麼多感情,而且這段感情在心裏留下這麼深的烙印,怎麼能輕易捨棄。
何文韜等不到多多的信,他不甘心地給多多打了電話,話題就一個:“你到底來不來美國?到底什麼時候來?”多多無法回答,她只有沉默,何文韜就咆哮着把電話掛斷,多多覺得自己如此懦弱,處理問題這麼不幹脆真不是自己的性格。
轉眼到了年底,明年就是千禧之年,是嶄新的21世紀。各個商家以新世紀的名義大舉促銷,報章雜誌也赫然標題着新世紀的發展,各地官方、民間都在以不同的形式迎接着令人嚮往的新世紀。多多的心卻仍然停留在舊世紀的歲尾,對於未來她有跨不過去的鴻溝,她對新世紀沒有夢想,只有擔憂。羅立軍的電話在1999年的最後一天打來了,他邀請多多晚上去看煙火,聽新年的鐘聲,共同迎接新世紀。此時,多多剛吃完午飯,心情懶懶地說:“我不想去,人太多了,不願意湊熱鬧,再說,哪一天不是過日子,新世紀就有什麼特殊嗎?是不用上班就掙錢,還是無需努力就能成功?”羅立軍堅持要去,他神秘兮兮地說:“我帶你去個好地方,保證你既能大飽眼福,又沒有人擁擠,下班我過來接你,不見不散啊!”多多推託:“我還要加班,不知要到幾點。”羅立軍說:“美國人都去迎新年了,你還加什麼班啊!”
下班的時候,羅立軍開着他新買的一輛小轎車來到了多多公司門口,多多接到他的電話,拎着包走出來。“行啊,小軍,新年新氣象,買車了。”多多看到新車不由地為羅立軍高興,她知道這小子很有經濟頭腦,這幾年搞股票賺了些錢。羅立軍故作殷勤地說:“專門為了接你下班買的,怎麼樣,坐坐試試,看看舒服不舒服?”多多打趣地說:“車是好車,就不知道你這個司機是不是靠譜。”羅立軍打開車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說:“放心吧,買了保險。”多多笑着上了車。
兩個人一路說說笑笑,羅立軍的駕駛技術不錯,就是開得太快,多多不斷地提醒他要慢,再慢。晚飯是在一家他們常去的火鍋店吃的涮羊肉,兩人吃得很熱乎,把這寒冷的冬夜都溫暖起來。飯後,羅立軍把車開到了電視塔山上,多多下了車,山風刺骨地吹着,可她並沒有覺得冷,反而被眼前這璀璨的萬家燈火迷住了。她痴迷地看着,這種海市蜃樓般夢幻的感覺讓多多失去了真實感,她的心靈在凈化着,升華着。羅立軍站在她的身邊,默默地看着眼前的景色,也默默地看着多多,他心裏如此憐惜這個看似堅強,其實脆弱的女孩。羅立軍從車裏拿出兩條毛毯,自己披上一條,給多多披上一條,多多將毛毯緊緊地裹在凍僵的身上,她感受到羅立軍的溫情,她柔聲地說:“小軍,感謝你一直以來在我身邊陪伴我,給我溫暖和鼓勵,我都不知道該如何回報你。”羅立軍說:“你的幸福就是給我的最好回報。”這時,“砰”的一聲,天空中綻放出一朵朵五彩的煙花,變幻着各種形狀,絢爛的色彩將整個天空點亮了。多多眯着眼睛,目不暇接地看着這神奇的幻象。羅立軍拿出手機,開始倒計時: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新年快樂,許多慧!多多也衝著羅立軍喊:“新年快樂,羅立軍!”然後兩人不約而同地將手放在嘴邊,衝著萬家燈火喊:“新年快樂!新世紀快樂!歡迎來到21世紀!”之後,羅立軍擁抱住多多,多多也緊緊地擁抱着羅立軍,一行熱淚從多多的面頰流下,她突然之間就做出了一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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