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黑貓
她回到林家之後,林家人並未發現她外出過,林樺過來她房裏,為她掌上燈,隨口道:“小姐早點休息吧,明天興許可以趕得上洛王府曲水詩會。”
文郡疑惑道:“什麼曲水詩會?”
林樺笑道:“小姐真是糊塗了,洛王每年這個時候都會辦一次曲水詩會,京城裏官宦人家的小姐公子都可以去參加,以詩會友。小姐去年,就是在這詩會上遇見張遷公子的。”她想起張遷那人的嘴臉,嘆息一聲,道:“想必他今年也要去的,小姐若是不想再見他,不去也罷。”
文郡起了興趣,問道:“我這兩日受了驚嚇,糊裏糊塗的,有些事都記不大清楚了。你與我好好說說這詩會。”
林樺把燭火掌上,房間裏一片亮堂。她坐了下來,把曲水詩會的事情娓娓道來。原來這個洛王是先帝的第九子,是當今皇帝的親弟弟,可惜此人不愛朝堂之事,平日裏只喜歡詩詞歌賦,對酒當歌。他每年辦一場曲水詩會,邀請了很多青年才俊參加,以詩會友。
林樺笑了起來,道:“可是參加的人裏面,又有幾個是真正以詩會友的呢?無非是想在王爺面前賣弄文采,謀得他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換取功名罷了。京城裏也有不少世家小姐參加,多半也是想結識洛王,盼着能飛上枝頭當鳳凰。去年夫人死活讓小姐去參加,結果沒引起洛王注意,反而被那個張遷糾纏至今,哎……”
文郡心裏清明起來。短時間內,能夠幫她進入皇宮的渠道,看來只有這個洛王了。只剩下五天時間了,她必須抓住機會,儘快混進宮去。
她問道:“既然那麼多世家小姐對洛王趨之若鶩,可有哪家小姐真正入了王爺的眼?”
林樺笑道:“這談何容易?洛王是個眼力極高的人,尋常的庸脂俗粉哪裏能看得上眼?”她突然變了臉色,急忙道:“小姐清麗脫俗,絕非庸脂俗粉一流。”文郡笑道:“那為何去年王爺沒有看上我?”
林樺道:“洛王心繫天香樓的沉君姑娘,在京城內是人人皆知的事。可惜那沉君架子大得很,平素對洛王冷冷淡淡,有時甚至避而不見。小姐天生麗質,若是討得王爺歡喜,將來做個妾侍也不無可能。”
文郡興趣大增,問道:“這個沉君又是何人物,引得王爺這般痴迷於她?”
林樺有些驚訝地看着文郡:“小姐竟連‘北沉君、南落施’的名號都沒聽過么?”
文郡心裏頓生幾分尷尬,“北喬峰、南慕容”的名號她是聽過的,可是這個朝代的名人她實在是知之甚少,更別提這煙花之地的艷名了。她清了清嗓子,說道:“倒是聽過一次兩次,隔得久了,也記不清楚了。”
林樺“哦”了一聲,又開始娓娓道來:“沉君姑娘和落施姑娘是我們天盛王朝最負盛名兩大絕色女子,相傳沉君姑娘有沉魚之貌,落施姑娘則是落雁之姿。又因兩位姑娘一北一南,民間便稱之為‘北沉君、南落施’了。”
昭君沉魚,西施落雁,她們的名字還真有意思。文郡想着,突然又覺得奇怪,問道:“她們若不招搖過市,如何名燥天下的?”
“三年前太後為皇上在民間大選秀女,兩位姑娘美艷驚人,卻都不願入後宮,選秀官為討皇上歡心,自作主張將她們強行帶去京城,不想這兩位姑娘竟大鬧了一場。那件事當時鬧得轟轟烈烈,說她們大逆不道要殺者有之,說其情有可原者也有之,相持了很長時間,最後是皇上親自下了旨意,將她們二人放出監牢,並下令廢除選秀制,各級官員再不得以選秀為名擾民。”說到這裏林樺神色突然變得神秘起來,她貼在文郡耳邊說道:“當時民間還盛傳,落施姑娘行刺過皇上呢。”
“好像是在胸前扎了一刀,還好傷口不深,沒有什麼大礙,後來皇上還把消息壓了下去,沒有處置落施姑娘。”
文郡聽了一愣。林樺繼續自顧自地講着:“後來兩位姑娘隱遁了很久,一直沒有消息。直到兩年前才聽說沉君姑娘竟然入了青-樓成了花魁,你說她奇怪不奇怪,放着堂堂皇妃不做,卻寧可去那煙花之地,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而那落施姑娘就再沒出現過,有人說她看破紅塵出家去了,也有人說她隱居山林,總之是不知去向。”
文郡搖頭嘆了口氣,那個落施想必是被皇帝殺人滅口了。她不動聲色地問道:“你可知那沉君姑娘平素是個什麼樣的人?”
林樺想了想,說道:“只聽說她才華橫溢,琴棋書畫無一不精,然她平素賣藝不賣身,竟是個清倌。這兩年她結識了不少名流士族,見過她的人,都道她是個國色天香、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可這沉君姑娘脾氣甚是奇怪,說她清高吧,她又經常舉辦詩會,拋頭露面,甚是招搖。說她風︶騷吧,她又守身如玉,不曾委身於哪位公子過。說起來也奇怪得緊,別的風塵女子,哪個不願意早早離開這煙花之地,偏生這位沉君姑娘與眾不同,兩年來願意為她贖身的男子有如恆河沙數,她卻不曾動搖過,真真奇怪極了。”
“你可曾見過那沉君姑娘?真如傳說中那般美貌?”文郡好奇地問道。
林樺搖頭道:“哪裏是我們輕易能夠見到的?我看她也只是徒有虛名,未必真的那般美貌。”
林樺走了以後,文郡一個人陷入沉思。如她先前所想,要進入皇宮,必須抓住洛王這條渠道,但是她元身去年已經參加過一次詩會,並沒有引起洛王注意,看來以美□□惑是行不通的了。她打開窗戶,看着窗外明月高懸,突然心生一念。
既然洛王愛好詩文,那她就以詩文吸引對方注意吧。
她拿來一壺酒,坐在窗邊,小飲一口,搖頭晃腦道:“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然後就卡住了,下半句呢?是什麼來着?
她想了半天,想不出來,乾脆放棄,又開始回憶前生背過的其他古詩,然而很多都是只記得一句兩句,沒有幾首能夠通篇背下。她懊惱地打了一下腦袋,果然是書到用時方恨少。
就在她沉吟之際,突然“喵嗚”一聲,一個黑影躥上窗子。文郡定睛一看,原來是只黑貓,但這隻黑貓卻有點與眾不同,它身上的毛充滿光澤,就像抹了臘似的,它的雙眼又格外有神,讓人印象深刻。
文郡覺得有趣,便倒了一點酒在杯里,拿到黑貓鼻子前邊,笑道:“嘗嘗看。”那隻黑貓不但沒有避開,還真的把小腦袋湊近酒杯,舔了一口。
文郡愈發覺得很好玩,就把酒杯加滿酒讓黑貓舔。過了一會兒,黑貓好像有點暈乎乎的,小腦袋晃來晃去,差點就掉到下面去。文郡趕緊把它抱過來,就在抱着它時,她突然聽見有人含糊地說句:“這種感覺真奇怪。”
文郡登時嚇了一大跳,因為都已經三更半夜了,怎麼還會聽見有人說話?而且還像在她耳邊說,雖然有點含糊,但還是聽得很清楚。她有些害怕,想這時空什麼怪異事沒有,莫不是自己撞鬼了,就抱着黑貓跑回屋裏鑽進被窩。
鑽進被窩后,那聲音再次響起:“你怕什麼?哪裏有鬼,是我在跟你說話。”聽見這話,文郡就更害怕了,屋子裏就只有她一個,但那聲音更分明是對着她耳朵說,聲音不大,卻非常清楚。
她急忙拿被子蒙過頭,抱着貓在被窩縮成一團。這時候,那聲音又出現了:“你快把我憋死了,快放開我。”
這時文郡才意識到,跟她說話的正是她懷中的黑貓。她嚇得跳起來,跌到床下面。她剛想爬起來衝出屋外,那聲音又響起了:“你怕什麼,我只是一隻貓,不是什麼妖怪,頂多只會抓傷你,要不了你的命。”
雖然它這麼說,但文郡還是很害怕,她強作鎮定地問道:“你,你到底是何方妖孽?你要,要做什麼?”說完了,黑貓才慢慢從被窩爬出來,它看着文郡,嘴巴沒有動,但文郡卻清楚聽見它在“說話”:“我什麼也不要,只要你把酒給我喝就行了。”
文郡聽說,急忙將酒壺扔至窗外,酒壺落地即碎,裏面的酒水淌了出來。文郡對黑貓說道:“你要喝酒就出去喝,莫要再待在我屋裏。”
黑貓“喵嗚”一聲跳出窗去,文郡趕緊把窗戶關緊,生怕它又跑進來。做完這一切后,才發覺自己早已出了一身冷汗,也覺得累了,便回到床上,用被子裹住全身,瑟瑟發抖,過了好久才勉強睡去。
早上醒來,屋裏一切正常,絲毫沒有昨夜妖怪闖入的痕迹,文郡甚至疑心那黑貓只是自己做的一個夢。不過她現在沒有那工夫思量了,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做,連忙喚林樺端盆水進來給她梳洗。
她打扮完畢,妝容姣好,清麗動人。她隨手換上了林樺準備好的衣裙,純白的薄紗覆著藍色長裙,收緊的腰身更顯得身材玲瓏有致。她本身氣質仙靈,這樣一妝扮更加脫俗。林樺進房來,見她打扮好了,不禁嘖嘖嘆道:“小姐真是個美人胚子。”
她們出門,上了馬車,不多時就到了洛王府門前。果不其然,洛王府門前已經是車馬喧囂,人影浮動,很是熱鬧。文郡下了馬車,看見不少世家小姐也盛妝打扮,看來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人不在少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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