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舊情
文郡心裏驚嘆一聲。那人劍眉星目,五官精緻如雕塑,眉眼之間英氣逼人,是個不折不扣的美男子。文郡與他四目相對的時候,心裏莫名一痛,連忙移開目光。
那人靜靜地看了她很久,突然嘲諷一笑,道:“如今連你也要與我劃清距離了嗎?”
文郡已經猜到幾分,試探地叫了一聲“天揚”,對方沒有說話,靜靜地看着她。文郡見他默認,想起老者說過的“若是見到應天揚,要做到不親不疏,不進不退”,她遲疑着這個“不親不疏,不進不退”是什麼意思,琢磨半天,大概是張紫伊的吊凱子吧?她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開口道:“你身上的傷可好了?”
這時應天揚笑了一笑,他本就英俊,一笑起來更加好看。他敷衍地“嗯”了一聲,然後伸出手來,握住文郡的手,嘆息道:“我不會讓你嫁給別人的。”
文郡驚訝地看着他,應天揚嘴角一勾,帶了幾分痞氣,“即使你不能嫁我,我也絕不會讓你嫁給別人。”他的手寬大溫暖,文郡看着他的眼睛,心裏一種莫名的情愫涌了上來。兩人十指相扣,周圍是來來往往的賞花人,十里花海,花香襲人。可是整個世界好像都安靜下來了,好像這十里花海之間,只余他們二人,十指相扣,四目相對,呼吸相通。
遠處傳來林樺着急的聲音,文郡回過神來,慌忙道:“我該回去了。”應天揚沒有鬆手,文郡一急,低聲道:“你我有情,不在這一朝一夕。”對方嘆息一聲,重新披上斗篷。等到林樺和張遷焦急地找過來的時候,應天揚已經不見人影了。
張遷狐疑地在周圍找了半天,林樺緊張問道:“小姐沒事吧?”文郡搖頭道:“我沒事,不過被人群衝散,與你們走失罷了。”她裝出疲勞的樣子,懶懶道:“我有些乏了,想早點回去休息。”張遷聽說,雖不情願,也只好送她們回去了。
夜裏,林家上下一片寂靜,文郡的窗前照例飛來一隻白鴿。白鴿停在文郡手裏,漆黑的眼睛機靈地左右打轉。這隻白鴿是老者與文郡聯繫之用,自她穿越以來,白鴿每晚都會準時出現在林文郡窗前。文郡遲疑了很久,寫好字條,折成小卷,寄在白鴿腿上,把它放飛走了。
那隻鳥穿越大半個京城,準確無誤地回到了老者手中。老者熟練地取下白鴿腿上的紙條,取出一看,上面只有四個字“一切如常”。老者嘆息道:“如公子所料,她果然沒有上報遇見應天揚之事。”
白玉軟榻上蜷着一個懶散的身影,那人似乎正在閉目養神,聽見老者說話,笑了一笑,感嘆道:“噬骨咒還真是厲害。”
老者問道:“既然她如此執扭,公子何必堅持用她?七星門裏不乏美貌女子,換作其他人,也必定不辱使命。”
年輕男子有些好笑地看着老者,無奈道:“你還真是不明白。”他幽幽嘆了口氣,道:“應天揚哪裏是那種輕易被美色、誘惑的人?能夠進得了他心裏的,恐怕世上只有林文郡一人罷。”
當晚林父一反常態地留她在書房。文郡心裏忐忑,擔心林父看穿了什麼破綻,心裏正嘀咕着,林之承開口了:“郡兒,為父有一事要與你商量。”
文郡看着他,對方年近四十,雖然面容上有些風霜,但是那雙眼睛依舊蒼勁有神。他似乎也遲疑了很久,才謹慎說道:“今日張大人與我談起你與張遷之事,你看……”
文郡明白,必定是張遷通過父親向林之承施加壓力了,她認真地看着對方,林父沉默了一會兒,無奈道:“若是你們兩廂情願,倒也不失為一樁美事。”
文郡道:“若是我不情願呢?”林父嘆息道:“我不過五品小官,在這京城官家大戶之中根本算不上什麼。張大人是正三品,張遷也頗有文采,若是今年中了進士,官封四品,也不失為良家。”他見文郡沉默,繼續道:“為父最大的心愿,就是你都能找到好的歸宿,從此有人庇護,不說錦衣玉食,起碼能享一世安穩。”
文郡還是沉默,林之承無奈道:“張大人與我說好,只要你願意,張遷今後不娶妾侍,以你為正,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這時一直沉默的文郡突然開口道:“父親當真是為我考慮?”她眼睛漆黑單純,明亮堅定。“父親是為我考慮,還是為自己考慮?”
林之承變了臉色,又驚又怒,道:“你怎敢如此與我說話?”文郡道:“父親究竟是希望我有枝可依,還是希望自己得人庇護?”
“父親看中的,究竟是張遷一心待我?還是張家世代官宦?”
林之承面目鐵青,手背青筋爆出,他伸出手來,揚在空中,停了很久,最終嘆息一聲,垂了下來。他轉過身去,無奈道:“你年紀尚小,不知官場深淺。為父所言,你回去好好思量思量,張家樹大根深,嫁過去於你有益無害。你莫要一時任性,耽誤自己終生大事。”
文郡回去以後,不免有些后怕,不知道原來的她是個什麼個性,這般說話是否會露出馬腳。她又想起應天揚,穿越以來第一次感覺到說不出的甜蜜和期待,她就像一個戀愛中的少女,對對方產生了強烈的愛慕和憧憬。
只要長得漂亮,就會有人搭訕,就會有人追求,就會得到應天揚那樣的美男子愛慕。大概美人的世界是不會有煩惱的吧。她支起頭,看着窗外的月亮,愉悅地想道。
百花節之後,張遷仍不死心,頻頻約文郡出去。文郡拒絕了幾次之後,覺得不妥,無奈之下,只好答應他赴約當月十五晚上的燈廟會。
到了燈廟會那天晚上,文郡照舊帶上林樺,去了城郊的燈廟會。這個廟會每月都有,不過是尋常的花燈廟會罷了,比不上一年一度的百花盛節那般熱鬧。他們來得又晚,因此也錯過了最熱鬧的那段。市肆上雖掛着各色花燈,街上只剩零星散落的幾個路人行走,有些店鋪急急忙忙地收起鋪前的花燈,準備下次廟會再放。文郡與張遷並肩走着,相顧無言,林樺相隔幾步,跟在後面。
文郡覺得尷尬,沒話找話道:“這個燈廟會想必是極熱鬧的,可惜今天出門晚了,沒趕上最熱鬧的時候。”
張遷左顧右盼,並沒有十分認真,他隨口道:“熱鬧有什麼好看的?現在人雖少些,倒別有意境,我看眼下才是時候正好。”
文郡正想着怎麼接話,這時他們走進一處黑暗之中,突然文郡口鼻被人捂住,她心裏一驚,拚命掙扎,那人卻緊抓她不放,用力將她拖到僻靜處。張遷壓在她身上,急切道:“你父已經默許,你非要扭捏作態,假扮清高。今日我就是霸王硬上弓,看你還從不從了?”
文郡一驚,知道對方已經起了歹心。她掙扎着想要逃跑,對方卻緊緊制住她不放,林樺邊呼喊着她的名字,邊急匆匆地從街邊跑過。在這個漆黑安靜的小巷裏,現在只剩下他們二人了。
張遷油膩的臉貼了上來,在文郡頭髮上聞了一聞,蛤、蟆一樣寬大的嘴巴一張一合道:“真香啊,官家小姐就是比窯子裏的乾淨。”文郡胃裏一陣翻騰,直覺得一股噁心衝上,她不知哪裏來的力氣,膝蓋一縮,用力往張遷下身頂了過去。張遷只顧着聞她的發香,不提防她來這一招,頓時捂住褲襠,痛苦地□□起來。文郡趁此機會,立即翻身起來,沒命地往前跑去。
她本就不識路,沒了林樺的指引,又慌不擇路地跑了大半天,早已遠遠地跑出廟會之外。路邊的人家越來越少,竟像是從市區到了荒蕪的郊外。
她估計張遷追不上來了,停住腳步,捂住心口,大口大口地喘氣起來。這時身後傳來一聲女子的輕笑:“你再快,還能快得過我的劍嗎?”
文郡嚇了一跳,迴轉身去,見一個紫衣女子抱劍站在後面,月光之下可以看出對方面容嬌俏,抱劍而立,倒是有幾分颯爽英姿。她又驚又懼,後退幾步,道:“你是誰?”
紫衣女子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嘲諷道:“也許我剛剛應該打昏你,讓那個油膩的男人糟蹋你。看看你成了殘花敗柳,還怎樣勾引天揚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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