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不好當(五)
許家唇紅齒白的小少爺,今天晚上鼻青臉腫地回家了。一家人圍着他,你問一句我問一句的,都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是誰敢把咱們嬌生慣養的小少爺打成這樣?一時間竟然沒人給他上藥。
客廳里的燈本來是很亮的,不知道怎麼了最近變得有些昏暗了,可能是時間久了該換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沒換,原本亮堂堂的客廳,現在充斥着橘色的燈光,平時感覺是很溫暖的,今天晚上倒叫人覺得心煩了。
林銘在一旁大聲宣揚,要如何如何懲治那個人,許晴一個勁兒地問他是誰打的,傭人們在旁邊嘰嘰喳喳地猜測,客廳里一時間亂成了一鍋粥。
忽然有個清冷的聲音傳來,叫他們安靜下來,“都圍着做什麼?”
眾人一看,原來是佩妮,正拿着藥箱站在他們後面,冰冷的臉上打上昏暗的光,加上這一句略微嚴肅的話,看着還挺害怕的,大家一窩蜂散了,連忙去找事情做。
林銘看見她來了,連忙又說“就是就是!趕快上藥吧!被打的這麼慘,哎呦喂。”
許塵還在介意那件事,瞪了他一眼,徑直回房間去了,佩妮認命地拿着藥箱跟在他後面。只聽見後面許晴小聲地說“會不會說話!”
在許塵的卧室里,佩妮小心翼翼地給他上了葯,期間兩人一直沒說話。其實許塵傷的不重,主要是出血比較多,打他的人好像專門朝鼻子這種容易出血的地方打,而且他腫起來的原因不是被打,好像是過敏了。佩妮什麼都沒問,和往常一樣,等着許塵先開口。
他醞釀了很久才開口,“我也不知道是誰……在路上光明正大地搶走了我的手機,我去追他,結果到了一個沒人的巷子口,他就……他就轉過身來對着我鼻子打了一拳……當時我鼻子一下子就出血了,還沒反應過來,他居然……居然往我嘴裏塞了小龍蝦!”
許塵對海鮮過敏,不過這事兒不會隨隨便便一個小偷就知道。
“那龍蝦……還是別人吃過的!”
佩妮給許塵上好了葯,又倒了杯水放在桌子上。他們現在坐在許塵的床上,許塵說完就抓着枕頭,好像枕頭就是那個惡人一樣,一直在□□它。
佩妮心裏嘆了口氣,她一個保姆還要兼職知心大姐姐啊!從他手裏搶過那個已經不成樣的枕頭,又把桌子上的那杯水塞到他手裏。
“你覺得他是普通的小偷嗎?”
“不是。”
“你知道是誰指使的嗎?”
“不知道。”
“他打你不是為了出氣,是為了讓你難堪。他專門打你容易出血的地方,知道你吃海鮮過敏,可見是平時生活中就認識的人。”
“我最近一直在好好工作,誰也沒得罪啊!”
“你的身份就已經得罪別人了。”佩妮頓了頓繼續說,“你是個皇子,就算你不去爭奪皇位,你也是其他人的眼中釘。只有你的地位,誰都撼動不了的時候,才沒有人敢被你得罪。”
卧室里的燈都開了,許塵兩隻手握着杯子,整個人拳成一團,長長的睫毛一閃一閃地,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只喜歡我的畫,我現在只是一個實習生,難道我能選擇我的出生嗎?為什麼他們要這麼做?”
“當你生下來那一刻,你就註定不能單純地去喜歡畫畫。那天搶你的創意,今天找人給你難堪,這些都只是你人生路上的小石子兒,還有更大的困難在後頭呢”
佩妮又安慰了他一會兒,許塵才覺得有點困了,晚上也不想吃。
“等我睡着再走吧!”
佩妮給他蓋好被子,又被他拉着手不放開,看他今晚確實受了委屈,佩妮心裏一軟又坐下來陪他。唉╯▂╰這保姆還要兼職陪床啊!
。
許塵眼睛閉上之後,一直睡不着,兩手緊緊攥着佩妮的右手不鬆開,過了一會兒,偷偷睜開一隻眼睛看她。
佩妮一下子用左手把他眼睛蓋住,“怎麼還不睡?每天還要上班呢。”
“你陪我睡吧……高三的時候,我複習到多晚,你就陪我多晚,有時候太晚了我直接趴在桌子上睡著了,你就把我放到床上去,然後在我旁邊睡下。”
聽着許塵的聲音,佩妮居然也有點懷念那段時光,那時候許塵還小,佩妮也不需要像現在一樣處心積慮。
感覺到左手下面,許塵的眼睛一直在轉動,佩妮心裏痒痒的,許塵還在懷念過去。
“別說了,早點睡吧。”
佩妮掀開被子,她一躺下,許塵就抱着她的胳膊,把頭埋在她的脖子裏面,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被子下面,佩妮的戒指,又詭異地變成了粉紅色。“佩妮,你好像他媽媽喔~( ̄▽ ̄~)~”
黑暗中佩妮睜開眼睛,輕聲說了一句,“閉嘴!”
一夜無夢,一覺睡到第二天,在整個許家都還在睡夢中的時候,佩妮輕輕地鬆開許塵抱着他的手,走到自己房間,開始了管家的一天。
日子還在繼續,夜色再次降臨,書房裏佩妮端來一杯咖啡放在許邵強手邊,許邵強還在看文件,他每天都要工作到深夜,身體早就大不如前了。
“我通過那條街道的監控里找到那個人,他說指使他的那個人是在網上找到他的,我們找到那個指使他的人的IP位址,發現是一家網吧,網吧里的監控只能看見一個模糊的身影,不過可以辨認出是男性。”
“繼續查,我倒要看看是誰!”
“是。”
“怎麼樣?他沒哭吧?”
“許塵又不是孩子了,他都這麼大了,就是面子上過不去,不怎麼說話。”
“是啊,孩子大了,我也老了。”
“先生正當壯年。”
“你不用跟我說這些好話,我又不是塵兒,一句話就哄好了,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說起來,你陪塵兒出去走走,小時候我雖然沒嬌生慣養他,可是也沒受過這麼大委屈。”
“我倒是聽說最近有個畫展,是許塵很喜歡的一個老畫家。”
“畫展?他要是喜歡,把人家老畫家請來跟他說說話,哄哄他,這孩子受委屈了。”
既然家裏戶主發話了,畫展那天,佩妮就真的帶着許塵去了,其實她一開始是拒絕的,佩妮對於那些油畫是一點兒興趣都沒有,她覺得油畫那麼真實跟照片沒什麼區別,偏偏許塵特別喜歡,每次有了好的都拿來給她看,她又能說不好,只好應和着。我只是一個保姆而已,怎麼還要兼職書童啊!
不過許塵是真的很喜歡,不僅喜歡看還喜歡自己動手畫,聽說佩妮要帶他來看畫展,激動地在衣櫃前選了半天的衣服,要知道佩妮對於他的畫從來只會敷衍地說“嗯,很好。”今天居然主動帶他出去,這可是難得的機會,而且這次的畫展是他很喜歡的一位作者主辦的。
一路笑眯眯地到了畫展,又拉着佩妮一路笑眯眯地看完這些畫,時不時地低聲跟佩妮說幾句感想,佩妮一路任他拉扯,冷着一張臉時不時地“嗯”一句。特別是許塵對着一幅裸女油畫,不住的誇讚的時候,佩妮的臉更冷了,表面上跟着他看畫,心裏不住的吐槽,這種東西怎麼能夠擺到大庭廣眾之下!許塵還小呢!
終於,煎熬地看完了畫展。在一家餐廳里,許塵和佩妮坐在一起,對面是一位老人,四方的臉,滿頭是銀髮,雖然沒有白鬍掛頷的風度,卻有那種鶴髮童顏的相貌。
“這位就是你最喜歡的畫家齊老先生,齊老先生,這位就是我跟您提過的許塵,他的父親也就是您此次畫展的贊助人。”
許塵怎麼也沒想到,畫展結束后,佩妮說帶他去吃飯順便見一個人,這個人居然就是他的偶像齊老先生!
他此刻就像是小粉絲見到了大明星,激動地都不會說話了,倒是齊老先生一直和和氣氣地跟他說話。
“許塵也畫過不少,齊老先生可願意指點一下?”
許塵有些不好意思,在桌子底下拉拉佩妮的袖口,低聲對她說“人家怎麼可能看我的畫!”
這是一家比較高級的西餐廳,所以餐廳里沒有說話的聲音,也沒能蓋過了許塵的聲音,齊老先生自然聽到了許塵跟尼諾咬耳朵的話。
“若是有幸,老朽倒是願意欣賞一下。”
老畫家不僅畫好,人也謙虛,一句話讓許塵激動地差點連飯都不想吃了,馬上就要去看畫。
佩妮一把拉住他說“我們先跟老先生吃飯,一會兒開車帶先生去家裏看。”她還餓着呢!
許塵這才坐下來吃飯,不過這一頓飯吃的也不安生,老先生一直誇他有天賦有想法,他一激動忘了禮節,開始大談起自己在油畫方面的想法,搞得人家服務員差點沒把他們趕出去。
好不容易吃完了飯,三個人一輛車來到了許塵的家。
二樓最裏面有間屋子是專門放許塵的畫作的,他平時不讓人去打掃,怕人家碰壞了他的畫,現在齊老先生就在樓下客廳,他倒是猶豫不決了,看着哪一幅畫都好,又感覺哪一幅畫都不好。
佩妮一開始帶着一幫傭人在門口等他,見他久久不出來有些着急,進去看他站在一堆畫中間發愁,心裏白了他一眼,卻又好聲好氣地說“拿你最喜歡的就好了,要不然我們把這些都搬下去?”
又磨蹭了一會兒,許塵指着一幅佩妮根本看不懂是什麼的畫,下定決心說“就這個吧,這是我畫的最好的了!”
佩妮在前面走着,傭人們跟在後面把畫搬下來了,很大的一幅畫,立在客廳中間,齊老先生剛開始有些看傻眼了,後來一會兒近看一會兒遠看,嘴裏一直小聲念叨着什麼。
“先生覺得怎麼樣?”
齊老先生衝到許塵身邊,激動地臉都要貼到他胸口了,問“這真的是你畫的?”
“真的……真的是我……”許塵嚇得倒退了幾步。
齊老先生有些不信,正要說些什麼,佩妮突然不合時宜地說“先生,許塵是許氏集團的小少爺,他說了是他畫的,就不會騙您。”
聽了這話,齊老先生好像有所顧忌似的,嘆了一口氣,緩緩走到沙發上坐下來,說“我以為你是個天才,可惜了,你只是個理論上的天才,這些畫……”他搖了搖頭,沒再繼續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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