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七十五
高燒使姣素長時間的昏迷,顧錦同又要當爹又要當娘,一天忙下來鬍子拉碴坐在姣素床前瞪着她看。
“你快醒來吧。”他說。
“外面的雪下了一天,豫章第一次看見雪,許是知道你病了,他也懨懨的。”顧錦同握住了她的手,努力的用自己雙手的熱度去溫暖她的冰冷。
不過一會兒,顧錦同就驚喜的發現她的雙手動了動,正待欣喜,卻見她輾轉反側,兩頰赤紅,眉頭緊蹙。
“阿姣,阿姣!”顧錦同豁的站起,摸向她額頭。
才剛一觸手,就被她額上的熱度燙到。姣素再度發燒了,他輕拍着她的額頭急促去喚她名字,試圖將她喊醒。
姣素也真的醒了,只是睜開眼看了他一眼。
“阿姣,你醒醒。”顧錦同驚喜的將她扶起:“你燙的厲害,我派人去叫莫千瓊來,別睡別睡。”姣素嚶嚶輾轉,悶哼的低喘:“顧錦同,我,我好疼……”
“哪裏疼?”他摸着她後背。
她轉頭,暈暈沉沉的:“都,都疼。”
“阿姣……”顧錦同再喊,她已經暈過去了。
“快傳莫千瓊過來!”顧錦同焦急萬分,直朝外喊。此刻已是深夜,走廊木板外傳來噠噠聲響,文淵首當其衝拉開了門,沖了進來:“主公。”
“莫千瓊,夫人又燒了。”
文淵一看他懷中的姣素兩頰赤紅,人已經沒有意識了,嚇壞了,來不及安排其他黃門宮娥就直往外跑,跑到走廊外又才想起來,叫人送了熱湯進去給夫人擦拭。
一夜雪景融融,殿中燈火通明燃了一宿。
莫千瓊說,已然是燒到了頂了,今夜要注意,仔細燒壞了腦袋。
顧錦同就整夜整夜的守着她,時刻注意她的溫度,擦拭清洗親力親為,連喂葯都不假人手,只是後半夜乳娘來報說:“小太子夜裏吐奶了。”顧錦同叫了把豫章抱過來,一邊看哄着小兒一邊看着姣素。
這母子兩人,沒生就操碎了他的心,生了更是讓他日日夜夜擔驚受怕。
琛兒小時候他哪裏有這樣,可就是這個孩子,從第一眼見到他起,好似上一世都白活了,兩世就為了等他。
小兒在他臂彎之中睡著了,小小的臉,小紅嘴,長得也不知像誰。
顧錦同把他放在姣素身邊,蓋上被子,撐着手臂看着母子兩人。
他摸了摸阿姣的額頭,已經不燙了,再揉了揉小兒的手,熱乎乎的,他的心從未有過的平靜。睡吧,睡完這一覺快快的好起來,躲在他的背後,讓他為他們母子兩人撐起一片天下。
一夜收到白晝,白雪也停了,拉開木門,廊下白雪已停,冰冷沁白的一片茫茫大地被冰雪覆蓋,梅花或紅或黃,開着花,結着花苞巍巍站立在枝頭,吟誦着屬於它們的幽香和氣節。
文淵等人匍匐在地上,送顧錦同出門。
就剛才,天剛蒙蒙亮,軍部就有要事急告,顧錦同壓了有一個時辰的時間了,現在是非去不可。
“你好好侍候夫人,若是有事就派張蒼叫……”
“是。”文淵不敢抬頭去看這個丰神俊朗的男人,她自秦夫人的事情開始之後就隱隱的開始覺得他的可怕。或許不是夫人對主公的冷漠,而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主公的人是夫人吧,因為了解所以遠離。
可到底是主公做到了如何的地步,讓夫人選擇了這條路呢?
文淵想的有些神遊。
顧錦同稍頓了頓,修長的指尖對着鏡子整理好領口,轉過頭對張蒼道:“你也留下吧。”
張蒼自然明白:“是。”顧錦同雙目沉着一股幽幽的暗色,那個隱藏在這背後,是對另一件事和另一個人的無情和趕盡殺絕。
他不願意這個時候芸蟬的到來。
他做事總是做到了絕境,防人也防到了讓人無路可退。
“張蒼你知道了嗎?”他離開時候最後說。
張蒼送他出了殿門:“屬下知曉。”
芸蟬去了哪裏呢?
那一夜對姣素是個艱難,對芸蟬同樣也是,她抱着姣素送的箱子去了江邊。
夜色涼涼,白雪覆蓋了水面,結了一層層薄薄的冰,她就這樣臨風而立,看着白茫茫的大地。
真的很想終身一跳,什麼都不去想了什麼都不去面對。
江邊走來了一個打魚的漁民,停下腳步說:“夜冷了,姑子還是快點回家吧。”
“家?”她皺眉。
她哪裏還有家啊?
寇安辰是個騙子,而她也背叛了夫人,說了那麼多難聽的話。她再也回不去了。
“這河水冰天雪地的,跳下去冰破了,河水漫上來,到時候不想死也得死了。”那人搖了搖頭,獨自收拾了漁具走了。
芸蟬攏了攏箱子,努力的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這冰冷的箱子。
她什麼都沒有了!
芸蟬想起過往,就恨不得狠狠的抽自己一巴掌。冰冷的寒風刮著她的袍衫,遠處今夜最後一聲的鐘鼓敲響了,像是催命的聲音,她咬着牙,閉上眼舉起了箱子。
箱子砸下去,破了冰,跳下去就什麼都不用想了。
她也這麼做了,可是當她把箱子高高舉起時,好似吹來了一陣風,風帶着聲音。
“芸蟬……”
“夫人。”是夫人的聲音,芸蟬回首望去,哪裏有人影呢。
沒有人,夫人也不要她了。
這種絕望的感覺瞬間把她淹沒,芸蟬心冷如夢。
“阿蟬……”
昏迷中的姣素低低喊出聲,顧錦同的雙手一頓。
“哪裏什麼芸蟬,阿姣你睡糊塗了,快快醒來吧。”
“夫人!”江邊的芸蟬放下了箱子,回頭遠望到處尋找。
“夫人……”她大喊。
可是這寂靜的夜,什麼人都沒有,黑夜擁抱着她的身體,芸蟬太冷了,她蹲下來摸着木箱嚎啕大哭。
她錯了,真的錯了。
天亮了,陽光溫暖的光線照射着大地,積雪在不同的光線下折射着不同的色彩。
文淵端了熱湯給她擦身,但是驚覺下發現她醒了。
姣素攏着被褥回頭看她,臉色退了潮紅,很不自然的泛着慘白,眼眶泛着褐黃很是疲憊的模樣,可就是這樣也醒了不是!
文淵激動難以自持,快速跑過去,跪在她床邊。
“夫人,夫人您醒了!”她匍匐的低低哭出聲來,這一夜嚇壞她了。
姣素疲憊的揚起一抹笑容,莞爾着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髮鬢:“是啊,我醒了。”又道:“你嚇壞了吧。”
文淵努力的點頭:“豈止是嚇壞了,大家都擔心死了。”
……
“我只是覺得累了躺下床睡了一覺,沒想到嚇壞你們了。”她抱歉的說。
“夫人醒了就好。”文淵趕忙扶着她躺好,擰了熱帕給她擦臉,一邊道:“您不知道,主公守了您一夜呢。奴婢這就派人去告訴主公。”
“等等。”姣素拉住她的手,喊住她。
“怎麼啦夫人?”文淵奇怪問。
“我,你過來,我有事跟你說。”她疲憊笑道。
文淵坐下來,看着她。
“芸蟬有消息傳過來嗎?”她問。
文淵皺了皺眉頭,仔細回想了會兒,搖頭:“沒有,昨夜沒聽到消息。”說著又問:“夫人,芸蟬姑姑怎麼了嗎?”
姣素低下頭,嘆了一口氣:“我昨夜似乎夢到她了。”
“啊!”
“不是什麼好夢。”她說:“我看見她站在江邊,好像很痛苦。”
文淵沉默了會兒,搖頭:“夫人,芸蟬姑姑這是出宮嫁人了呢,怎麼會痛苦呢?”
對,芸蟬是嫁給寇安辰了,除去寇安辰早死的結局,他對芸蟬也真的是好的無可替代了,她還在擔心什麼呢?
可是昨夜那種感覺是那麼的真實,讓她不得不去懷疑是不是芸蟬真的遇到麻煩了。
姣素想了想:“你等會兒出去幫我問問,芸蟬到底是什麼情況,我,我很擔心她。”文淵看了她一眼,猶豫了會兒:“夫人,您是不想要主公知道這件事?”所以才不讓她去喊主公回來。
“是。”姣素點了點頭,握住她的手:“我現在只能相信你了。”
文淵深深的盯了她一眼,坐下來:“好,夫人,我一定會找到芸蟬姑姑的。若是可以讓她進宮來一趟?”
“嗯。”姣素點頭:“我要見她才能放心。”昨夜夢中那種感覺太過真實,累的她喘不過氣來。
門外有宮娥通報:“文淵姑姑,夫人醒了嗎?”
文淵朝門回首:“醒了,怎麼了?”
“張總管在外等候夫人召見。”宮娥說。
“夫人。”芸蟬問她。
姣素已是覺得疲憊,只是眼前這人是顧錦同的眼線她現在還不得不見,姣素朝她點點頭:“傳吧。”
“傳——”
木門被拉開,廊下雪景一覽無遺,姣素望着張蒼從外低頭束手恭敬而入。
“夫人——”張蒼匍匐叩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