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怪才
她一路昏昏沉沉地被人架着,額頭的傷口一直沒止住血,等到了柴房,嬌俏的小臉上已經滿是血跡,衣服上也是大片大片的血跡,觸目驚心。阿狼經脈受損,傷得很重,整個人像蝦米一樣蜷成一團,抽搐不已,喉嚨里本能地發出低吼聲,警告別人不要接近。
明珠艱難地爬過去,地上被她拖出一條血跡,她爬到阿狼身邊,喚了他幾聲。阿狼本來本能地發出警告聲,聽到明珠聲音后,又本能地用頭蹭她的手。明珠抱着他,突然悲從心起,她摸了摸阿狼的頭,然後手垂了下去,倒在阿狼身上,徹底暈過去了。
等到她醒過來的時候,人還是在柴房裏,可是好像還多了幾個人。她掙扎着坐起身子,用手摸頭,發現額頭上已經綁上了繃帶。旁邊一人道:“別碰傷口。”她看過去,見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坐在一旁,手搭在她脈上,沉思了一會兒,道:“這個傷得不重,沒什麼大礙。”
而阿狼身邊也圍了幾個人,他還是躺在地上,發出警告的低吼聲,可是已經沒有力氣反抗了。圍着他看的人中有一個正是葉峰,他嘖嘖嘆道:“骨骼精奇,真是一塊練武的好材料。可惜心智不全,否則假以時日,定能有所作為。”
那三十來歲的大夫名喚周天,本來是隱居蝴蝶谷的神醫,被靜王幾次遊說,終於決定出谷,跟隨靜王。他提着藥箱,走到阿狼身邊,用手把住他的脈搏。旁邊的葉鋒道:“他強行沖開穴道,經脈嚴重受損,恐怕以後再不能持重物,要落下終生的殘疾。”
周天沒有說話,他取出三根銀針,分別打入三個穴道之中。過了一會兒,阿狼眼睛睜開了一些,渙散的眼光似乎凝聚了一些。葉峰急忙抓住他的手腕,把了一會兒,驚奇道:“周大夫這是什麼招?怎麼他破損的經脈竟然好了一大半了?”
周天淡淡道:“世人都道人體內有十二陽經、八條主脈,珠不知還有四條陰經、一條隱脈。這些隱穴藏於陰經隱脈之中,很難尋找,但是一旦找對,治病救人可以事半功倍。”
旁邊一人一直靠在牆邊,沉默地看着他們,聽到這裏笑了出來,道:“周大夫果然世外神醫,怪不得靜王三番兩次要請你出山。”說話者正是方譽恆,傳說中的“鬼才之眼”,有過目不忘、明辨秋毫之能。
而這三個大名鼎鼎的世外奇才,明珠一個也不認識,她掙扎着想要下床,卻覺得一陣頭暈目眩。周天忙着看阿狼,頭也不抬道:“你失血過多,要好好躺着。”
周天突然臉色大變,道:“這個人是哪裏來的?”
方譽恆見他這副模樣,也起了興趣,問道:“怎麼回事?”
周天道:“此人體內竟有兩條隱脈,真是奇了怪了。我周家世代行醫,不曾見過這樣的怪人。”
葉峰笑了,道:“可不是嗎?我方才與他過招,連點三處穴道才將他制服。想來不是個尋常人物。等他好了,我必定要收他為徒,教他武功,將來必成大器。”
方譽恆笑了,道:“我雖不懂武功,也知道是要打小練起的。這狼人已經成年,即使骨骼精奇,恐怕也為時太晚了。”葉峰搖頭道:“這你就不明白了,打小習武是對尋常人而言,若是天賦異稟,完全不受限制。”
他們又聊了半天,都是在議論阿狼。明珠覺得頭越來越暈,終於沒支持住,又暈了過去。
她再次醒過來的時候,窗外已經黑了,屋裏點着一盞青燈,方才還在屋裏的三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離開,而阿狼還躺在對面床上。他已經好了大半,看見明珠起來,高興地坐起,看着她。
明珠伸出手,阿狼不解何意,歪着頭看她。明珠指了指自己頭上的傷,逗他道:“我受傷了,摸摸你的頭,我的傷就會好了。”阿狼立即興高采烈地跑了過來,把頭往她手上蹭。
明珠溫柔地撫摸他,覺得眼裏有淚意,又用力憋了回去。
這時房門打開,管家李福走了進來,道:“王爺說了,請王妃回養心閣養傷。”明珠問道:“阿狼呢?”李福道:“葉公子向王爺要了人去,可能不能與王妃一同回去了。”
明珠怒道:“阿狼是我娘家帶來的,是我的人,靜王憑什麼把我的人隨意送給別人?”
李福呵呵一笑,沒有理會她,他後面跟隨的幾個大漢,已經上前把阿狼架住。阿狼扭動了幾下,想要掙扎,前面的人快要招架不住,李福急呼:“阿龍阿虎,快上千斤鎖。”然後後面鑽出兩個人,手裏各拿着兩串沉甸甸的鎖鏈,分別套在阿狼的左右腳踝上。前面的人被阿狼甩開,阿狼腳上被套着,行動很是不便,即使如此,還是往前走了好幾步。
“百十來斤的千斤鎖竟然也鎖不住他,果然天生怪力,是個好身板。”葉峰從人群後走出,嘖嘖嘆道。
明珠怒道:“阿狼是我的人,你們要對他做什麼?”
葉峰笑道:“看來姜小姐還是不明白。別說這狼人是你的人,便就是姜大人親自來要,靜王也是說殺就殺。你還不明白么?”明珠語噎,想想她姜家無非是仰仗皇后照顧,旁人才多給薄面。靜王完全不吃這套,即使是明珠也自身難保,更何況想救下阿狼。
她開始後悔,早知如此,當初就應該把阿狼留在姜家。
葉峰道:“王妃無需擔心,我無意取他性命。只是愛惜人才,想教他武功罷了。”
明珠陷入沉思。阿狼拖着千斤鎖,還是推翻了好幾個下人,旁人都舉着棍棒圍着他。這時女子說道:“阿狼聽話,好好跟葉師傅學習武藝。”
阿狼聽見明珠說話,這才放棄抵抗,被那幾個人架着出去了。
“王妃無需傷感,我也住在這后苑裏,王妃想見他,隨時來見就是了。”葉峰說完,告退下去了。
明珠在養心閣里養了幾天,額頭上的傷才漸漸好了,這些日子裏,靜王一次也沒來看過她。眉芝每次為她更換紗布,都偷偷抹眼淚。明珠反而安慰她道:“小傷而已,沒有大礙。”
眉芝哽咽道:“王爺對小姐也太狠了,小姐以後的日子要怎樣過啊?”
明珠苦笑一下,道:“哭着過是過,笑着過也是過,為什麼不能笑着過呢?”
這時外面有人進來,道:“王爺請小姐梳洗一下,前廳有客人來訪。”明珠嘲諷道:“還是要做做樣子,總不能讓別人看了笑話。”然後讓眉芝幫她仔細地化了妝,綰了斜雲鬢,插上白玉簪,又換了一套粉色紗裙。整個人看上去粉粉嫩嫩的,很是溫柔動人。
眉芝擦乾淚水,陪她走到前廳。她們到了前廳,王爺與客人已經攀談好一會兒了。
明珠走了進去,看見來人,笑了一笑,道:“原來是昭王爺與昭王妃,真是貴客。”
昭王看見她,即使是從小長大的,也不免多看了兩眼,明珠這個人的美是極耐看的,不俗不媚,似乎永遠都看不膩味。昭王怕失態,連忙道:“芸兒想念明珠,我便陪她來看看。”
靜王舉起茶杯,小品一口,淡淡道:“姐妹之間,是應該多走動一些。”
王芸看見她,立即迎了上來,握住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通,道:“妹妹怎麼臉色這樣蒼白?”
昭王看見,也覺得明珠的白皙有些病態了,道:“確實臉色不好,可是哪裏不舒服?”
靜王看也不看明珠一眼。明珠笑道:“整天閑在府里,沒病也要悶出病來了。”王芸道:“那也是,你以往整天貪玩,現在當了王妃,身子不自由了,想來是不習慣的。”
她轉過頭去,對靜王說道:“話雖如此,也請王爺多多擔待。明珠生性如此,偶爾讓她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王芸說話的時候,靜王即使沒有回答,臉上的表情也明顯不同起來。
明珠覺得嘲諷,剛要回絕,就聽靜王說道:“明珠想念家人了,昭王妃若是有心,多來看看她也好。”明珠臉上掠過一抹嘲諷的笑意。到底是明珠想見王芸,還是靜王自己想見王芸了?
王芸笑了一笑,道:“我眼下倒是能時常來看望妹妹,只怕以後日子久了,身子不方便了,還得妹妹多來看看姐姐。”明珠一驚,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昭王笑了起來,道:“芸兒有了身子,現在雖看不出來,再過幾個月,恐怕就不靈便了。”
靜王撥開茶葉的動作停了下來,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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