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之遙已是永遠

咫尺之遙已是永遠

自從這次吐血事件后,我的身體就不太好,長期纏卧病榻。我離開了寢室申請了走讀,希望在家可以把身體養得好一點。

生活慢慢又走回了原先的軌道。只有試卷,只有習題,不是數學方程式,就是英語單詞的軌道。三點一線,晚睡早起,數着高考最後日子的軌道。不談感情,只剩分數與目標的軌道。沒有你的軌道。

田澄寫了很多封道歉信過來,我看也沒看就扔了。她不時地傳來寫着對不起的簡訊,還趁我請病假在家時,她託人給我送葯,送水果。我完全不搭理她,當她空氣一般。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樣自取其辱。一定是因為良心不安。呵呵。

入秋的時候,我患上了重感冒,還伴着發燒。當時正好趕上全世界流行的甲型H1N1,醫院為了保險起見,就對我進行了隔離治療。學校給我放了無限期的長假,每天在單獨的病房裏面獃著無聊,就上上□□,發發無聊的心情狀態。

有一天護士拿進來一個筆記本,我隨意翻了翻裏面,竟然一頁頁寫滿了詩詞歌賦。第一頁寫着《詩經·衛風·木瓜》: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投我以木李,報之以瓊玖。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這是你的字跡,我不會認錯的,難道你知道我病重的消息,刻意送來鼓勵我的?

我追問護士,她也不太清楚,只說是學校里的同學帶來的禮物。因為最近很多同學都有前前後後送東西過來,我也沒有太在意。想是你以前留下的,叫人轉交給我罷了。

我知道這首詩的意思:你給予我的感情,我必當加倍還給你,不是不再愛你,而是要把它珍藏起來。真是曖昧不明,欲語還休的一首詩。

其實心裏是滑過一分喜悅的,對我你似乎永遠都做不到最狠。你雖然放棄我,對我失望,可你從來不曾真的將我放下。我們還是有可能的吧,即使用着正負相反的兩個時間,即使隔着一個太平洋的距離,即使走在平行的生活節奏中,在未來的某個時刻,在未來的某個地點,我們能匯成一條線。

我從不認為我們會真正的結束。我們在看到對方的那一個瞬間就知道會發生故事,帆船要航行到彼岸就必然會經歷風雨,在踏過萬丈鴻溝之後,在跨過刀山火海之後,在行過千里雪域的時候,我們還會想先握緊彼此的手。

我是不是太自信了,戀愛中的女人果真是智商為零。一直贊同謀事在人的我,有一天也會篤信緣分命運這一說。

幸運的是,最後確診下來,我並沒有得甲型H1N1,只是普通的流行感冒。回到學校,同學們紛紛涌過來恭賀我大難不死。由於長時間與外界隔絕,連中日在釣魚島的爭端都還不知道,大家便嘰嘰喳喳地圍着我說個不停。

田澄從很遠的地方奔跑過來,她撥開人群氣喘吁吁地立在我面前,一把拽住我的手。

田澄:(帶着哭腔)你原諒我吧,我不是故意的,我從未想過你們會真正的分手。我第一次看見他就喜歡他了。他那麼優秀,他對你的感情那麼深刻,看見你們兩個在一起那麼甜美,我就羨慕,我就嫉妒,我就不甘心。我知道自己不可能,可我就想搞一點破壞,我就想試探你們能經受住多少考驗,我就想看看你能走多遠。我不過是自己較勁罷了,我不知道給你們帶來那麼多傷害。

陳丹心:我們在一起是因為我們本來互相喜歡,我們分開也是因為我們自己覺得辛苦。我不和你當朋友是因為我討厭你的為人,但我從沒把你當成是我們兩個的威脅。我了解他,他也了解我。我們兩個的事情中,從來都只有我們兩個。與你無關。

我轉身便走,看也不想多看她一眼。一段時間以來,她像一個幽靈一樣纏着我。不管是學校的食堂,轉角的走廊,還是上學的路上,她總會找機會靜靜地等着我,重複着“對不起,原諒我”之類的台詞。

這一次她似乎是鐵了心要和我說清楚,死死不放開。我氣急了推開她,她卻像發了瘋一般,撲上來一把抱住我的腿,幾乎是跪倒在我面前。

田澄:我藉著向他彙報你的情況來接近他,他和我聊很多話,可他總會強調你是他第一眼見到就決定要喜歡的人。我明白自己的處境,可我就想試一試,哪怕失去你這個朋友,哪怕被所有人唾棄,我也要做。

知道你們出現問題的時候,我竊喜了好久。原來我也是可以破壞別人的。我現在才發現原來自己也是這種陰暗低賤的小人。

我一直覺得你看似嬉皮笑臉,和誰都能玩到一起,其實目中無人。你四周有那麼多男生圍着轉,給你送早飯,幫你買葯,替你撐腰。你根本就沒有很喜歡他,他那麼心無旁騖的對你,你卻還有林梓辰。你選擇和他在一起,不過是看重他的家世,看重他的身份。

我問衛陽明為什麼喜歡你,他說只有你從來沒關心過他的背景,把他當成一個普通人,在他面前表現真實的自己。其他的女生都只會曲意逢迎,裝腔作勢,他和你在一起才覺得真實。

我抓住了你們的弱點,我就故意搜索了他的資料來給你看,我想看看你不可思議地表情,我想知道你會不會因為他的家庭變得虛偽做作,從此刻意地討好他,讓他厭惡你。

我有一次不小心看到你日記上寫着:“在知道他的家世后,覺得以前的自己好傻,竟然整天吩咐一個公子哥為我服務,真是太過分了。不過現在想起來,他居然那麼遷就我,真是虛榮心暴漲。”便偷偷撕下來給了他。

我有意無意的提起你對林梓辰的情懷,還告訴他你說如果沒有他你就選林梓辰了。不過是因為他家庭條件更好才接受他的。他嘴上叫我不要胡說八道,心裏還是不痛快的,擔心他沒法天天陪伴在你身邊,而林梓辰卻因着高中和你同一所學校反而能經常照顧你,幫助你。

我知道你的人生態度,隨心所欲,弔兒郎當,你寫下那段話根本就是開個玩笑而已,可他應該不那麼認為吧。他認我當她的妹妹,還為這個和你爭吵,我高興得心花怒放。自以為在他心中有了一席之地。

後來一天他說我不能再當他的妹妹了,因為你不願意。我笑了,我覺得自己好可笑,明明一開始就知道不可能的事情,為什麼非要去撞個頭破血流。他再也不回我的信息了,我幾番糾纏之後,他直接把我拉黑了。在失去你的前提之下,我又失去他了。應該說我從來也沒有擁有過他吧。

直到那天看到你吐血,我才發現我竟然幹了一件這麼傷天害理的事。他和我斷絕聯繫,我不過是難受,不甘和惱怒。可我從不知道,你竟然這麼在乎他,他離開你,你會悲痛欲絕,你的身心都會受到傷害。我以為吐血只是電視劇里為了誇張劇情的表現手法,我從沒見過現實生活中,誰會因為傷心吐出血來的。

前段時間,聽說你出現了疑似甲型H1N1的病症被隔離治療,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出院,也不知道會不會就這樣死去。我膽戰心驚,忐忑不安。我在想如果你就這樣死了,那麼我是不是會永遠良心不安,我是不是間接害死你的劊子手。

我每天都在祈禱你一定要好起來,這樣我才有機會懇求你的原諒,我才有機會擺脫這種輾轉反側的痛苦。

所以,請你原諒我。請你一定要原諒我。

陳丹心:(淡淡地)我討厭你,但是我從來沒有怪罪過你。忘了他,對你好。你走吧。

時間過得好快,一天天,一月月,我們還來不及細細品味,我只能對它的流失發出感慨。到高考完的時候,聽到了你又交了女朋友的消息。

你獨自一人,身在陌生的美利堅帝國,一定會在某個時刻感到無助,一定會在某個時刻想家,一定會在某個時刻需要安慰和陪伴。這些都需要一個人站出來為你做。

再見到你已經是高考完的同學會上了。你也從美國趕了回來。同學們訂了KTV的豪華包廂,縱情高歌,放肆喝酒,釋放着三年來壓抑的內心和苦悶的生活。好多人都醉了。

許佳依:(走過來問我)你還喜歡他嗎?

陳丹心:都過了那麼久了。

許佳依:(自言自語)我不知道着了什麼道,這麼多年了,也還喜歡着他。

何海滔是衛陽明最好的朋友,他也是醉得不行了。

何海滔:(拿着話筒大喊一聲)衛陽明,陳丹心,你們兩個出來好好解釋一下怎麼分手了?出了名的班對,不知道被多少人羨慕着。大家可都指望着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連你們都走不到最後,我們還怎麼相信愛情啊!

這三分質問,七分玩笑的話,仿若在平靜的湖水中丟入的一方頑石,激起千層巨浪,攪得水花四濺。所有人都齊刷刷地看向我們。我頓時膽怯得不行,恨不能挖個坑將自己埋在裏面。我不知道那時候的你作何感想,但是我彷彿被看穿了心事,緊張,害怕,手足無措。

尤曉琳:(哇地一聲哭了出來)為什麼你們都只認為他們兩個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們呢,我們就沒有資格再和衛陽明扯上關係嗎?當年知道衛陽明心中只有陳丹心,我們都沒戲,所以我們黯然退出,連表白的勇氣都沒有。現在他們都分手了,你們還要把他們放在一起,他們就能獲得祝福和期盼,我們就活該連單戀都被瞧不起嗎?!

再也沒有人安分地坐着了,好事者吩咐老闆抬來幾箱酒,連聲說道:今夜每個人都必須把這些年沒解決的情債通通清除,有人找你喝酒只能接受不能拒絕。還有可能的,就再放手一搏,沒有可能的,就喝個痛快,喝到冰釋前嫌為止,等到天明繼續過我們精彩的人生!

何海滔:(走過來,低頭悄悄地)放心吧,我們幫你把他灌醉,然後你做你想做的。什麼都別管,你們兩個才是我們公認的一對,他女朋友再漂亮也無法取代。你要知道,你不能失去他,你不能放棄他,他是我見過最好的最有擔當的男人,要是錯過了,你就永遠找不到了。

我只覺得有人悄悄地在我的心口劃開一刀縫隙,鮮血就在暗地裏流淌,痛得我幾乎要窒息。我對何海滔勉強地笑了笑,雖然這個笑一定很難看。其實不用這樣的,同學會大家開心就好,別搞得那麼沉重。我和他只是中學的情侶,分手了也要認,總要走這一步的。

何海滔拍拍我的頭,像哥哥一樣寵溺地看了我一眼轉身走了。任憑我躲在角落,望着播放的屏幕發獃。

你走過來了。我不用轉頭,也知道你正在走向我。

我不知道這是一個新產生的技能,還是早就形成的習慣。現在我可以驕傲地說,我的特長就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分辨出你的身影。我的特長就是聽見你的腳步,立馬就可以判斷你的磁場。我的特長就是聞着你的氣味,瞬間就可以洞悉你的心境。

你站立在我身旁,你俯下身來鼻樑甚至觸到我的臉,你伸出雙手來握住我的雙手。我感覺到你的熟悉的氣息,我接觸到你滾燙的皮膚,我甚至聽到你咚咚的心跳。我對你完全沒有抵抗力,我全身血液都凝固起來,我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放,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我世界裏全都是你,我猶豫着要不要吻你。

你的嘴唇找到我的耳朵,你輕吐的氣息震顫着我的神經。

衛陽明:(溫柔地開口)你還想不想和我在一起?

我的耳朵嗡嗡地響個不停,完全無法思考,連呼吸都變得很小心。我還想不想和你在一起?我到底還想不想和你在一起?只不過一秒鐘,先前說著已經過了那麼久了,不斷暗示自己已經不喜歡你了的那個我瞬間被擊垮。

哈哈,我想,我當然想,你是我青春里的一道光芒,你是我記憶中最甜蜜的憂傷,你是我千百個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的人。隨着時間的推移,人生的流淌,生命的成長,我更加在乎你,更加明白你的唯一性,更加堅固了你在我心中的位置。

我曾經拿過很多事物與你比較,金錢重要嗎?重要,可你遠遠超過它的分量,沒有了你的陪伴少掉的那些快樂,是金錢買來的物質永遠替代不了的。

尊嚴重要嗎?重要,我是個好勝心強的人,總喜歡把自己的人格放在第一位,可失去你之後才知道,如果你可以回來我甚至願意匍匐在你的腳下,只為求得你的垂青。

夢想重要嗎?重要,人奔波一生就是為了把自己所想變成現實,但假使這種成功的喜悅無法與你分享,那麼它就索然無味意義全無。

所以,對於我來說,你是無可比擬的存在。這一刻我聽到那陌生又熟悉的聲音穿透我的耳膜直達我的內心。我想我應該是飛起來了,我長出了翅膀,我行走在雲端,我甚至看見了天使在揮手,而你微笑着等我向你走去。

我想,我想,我真的好想,我強調般地在心裏默念。我總是偷偷地祈求上帝讓你是屬於我的,我知道這是一個過分的索要,可是我剋制不住,在我的生命中只有你存在過,我只能感應到你。

我想,我想,我真的好想。這一句幾乎就要脫口而出了。

可是今非昔比,暑假結束后你就要回去大洋彼岸,你早就有了新的女朋友,我也要去新的城市念大學,以後你要回去接手家裏的企業,我不知道去哪也許留在大學所在的城市工作生活,我們好似從今往後都沒有可以相交的生命線了。

就是這一刻的猶豫,我們的行走方向又三百六十度地徹底掉了頭。我懦弱的愛情找不到出口,我只能反問:你的女朋友怎麼辦?

衛陽明:(頓了頓)你很介意她的存在嗎?

我突然覺得有些發冷,一股涼風直竄到了心裏,讓我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陳丹心:我不想像這樣和你在一起。

衛陽明:(突然笑了)你啊,還真是長大了不少,以前你可不會管那麼多的。

陳丹心:我要是答應了,算不算是小三?

衛陽明:好像是。怪我沒有思慮周全,你還是坐好你的沈佳宜的位置吧。

陳丹心:這麼聽感覺地位很高。

衛陽明:我們一起唱一首《新不了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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