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印月寺
葉初塵與風神秀分開之後便向王府趕去,家丁卻告知王逸之已往印月寺而去。這不得不令他奇怪,王逸之方失名劍,怎麼又會去印月寺呢?
心下雖有疑惑,腳步卻未曾停留。
雨後初晴的印月寺更顯靜美,葉初塵正要進入,卻忽然發覺這印月寺竟似靜的可怕,連一絲廟宇該有的聲音都沒有。察覺不妙的同時他已躍入寺中,悄悄逼近醉僧所在之院落。
他靠着一扇小窗,定目一看,兩隊人馬映入眼帘。左側一隊,不過寥寥數人,正是醉僧與王逸之,還有幾個小和尚;待看到另一邊,卻是令他大吃一驚,其中不僅有柳生門人神無月,更有藏劍樓的飛影十三劍所剩下的人,俱是一身黑衣打扮。人所圍處,居然有兩個人正在弈棋。坐與左邊的人正是王逸之,只見他面目凝重,手上緊緊握着白子;與他對弈之人,卻又令葉初塵再度訝然,那人竟與遇刺的公孫琉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白子落於棋盤,便輪到黑子。
“世子殿下,該你了。”
此人正是公孫珏,吳王長子,公孫琉的同胞兄長。
只見公孫珏拿起棋子,忽然笑了笑,又放下了棋子,語道:“王公的心卻是不像傳聞中那般寧靜。難道還未放下其他三家的人嗎?”
王逸之道:“吳王既已邀謝大人與陸大人進宮,生死便不在王某,我只不知,你們為何要與東瀛人合作,剷除江東世家的力量。”說至最後,不禁看了一眼站在最近的神無月。
公孫珏笑道:“謝,陸,張三家紮根江東,東瀛遠居海外,孰優孰劣,已見分曉。”
王逸之道:“接下來,就是王家?”
公孫珏捏着手中的棋子,搖了搖頭道:“王公非是常人,名望播於四海,連晉帝也頗為看重,我們又怎會慢待。”
葉初塵聽得頭皮發冷,忽然想起,此時風神秀應該已到了王宮之中。正擔憂之時,院內再傳來一人的話語。
“王公與殿下這盤棋看起來要下許久,不如留到以後再下。”
冷然話語不禁令葉初塵與王逸之等人吃了一驚,連公孫珏都是面色一變。王逸之見他神色有變,心下正生疑慮,忽然之間,公孫珏振身欲逃,神無月運指如劍,一指點出,如擊敗革,公孫珏強壓喉頭的逆血卻不敢回頭,正遇王逸之一掌迎來,逼退神無月。
葉初塵正要現身,方才講話之人已走上前來,眼神陰鷙,語氣依舊森冷。
“殿下以勸降王公來拖延時間,計策雖妙,然對於藏劍樓,一個歸順的王家和一個破滅的王家,並沒有多大的差別。”
公孫珏恨恨看着那人,怒道:“若不是我偶然發現父王的假冒身份,怎麼也想不到你們所做的,不僅要剷除江東四族,更要覆滅公孫氏。”
黑衣勁裝下的男子淡淡道:“殿下既然已知曉,又何必再來找王公呢?你以為他還能救你么?”
此時所有人都已明白過來,公孫珏一切不過為了自保,可嘆的是王逸之他們都沒有發現,也來不及發現,他們本就已自身難保。
暗處的葉初塵不禁心急,此處不僅有東瀛高手,藏劍弟子也不在少數,以他所觀察到,飛影十三劍那些人俱對那陰冷男子恭敬至極,顯見是藏劍樓的高層人物。此時即使加上他的力量,也不是那些人的對手,更何況印月寺四周似乎還有隱藏着的敵人。
正當此時,葉初塵忽感覺到一股若有若無的殺意瀰漫周身,來不及多想,轉身拔劍,正與一柄如陰影一般的劍器相交,驚駭莫名的卻是此人劍中竟全然無有真氣一般,而自己所施展的赤紅色劍芒如同被離奇吞噬,見此情形,他再運真元,氣勁浩蕩四散,轉眼間已到三丈開外,穩穩噹噹地站在王逸之的身邊。
與此同時那陰影劍客也現身於拱門之處。他的打扮與那黑衣勁裝男子一般無二,臉色卻顯得異常蒼白,連那聲音也如一條隱藏在黑暗之中擇人而噬的毒蛇一般。
“小子,偷偷摸摸可不是一個好習慣。”
葉初塵雙眼一眯,面容卻是極為凝重,對面的高手現已滿滿當當超過己方之人。此時王逸之卻是發出一聲沉重嘆息。
“連天諭、地藏都已出手,倒是真看得起王某。”此言一出,不僅葉初塵吃了一驚,就連醉僧也面露異色,藏劍樓劍宗之下三大使者之二的天諭、地藏都是天榜有名的高手,聯手之勢更能在劍宗手下走上十個回合,功力已是極高。
那一臉蒼白的男子冷笑一聲道:“王大人見識倒是不俗,天諭與本座十多年未在江湖露面,也被你識得。”
王逸之卻是未與他說話,反而轉向葉初塵道:“葉少俠怎會在此刻造訪印月寺?”
葉初塵回道:“我與風神秀得到密信,猜到吳王宮與王大人皆有危險,所以特來相告,未想還是晚了片刻。”
王逸之又道:“那風少俠又去了何處?”
葉初塵道:“已往王宮去了。”
神無月忽然插嘴道:“王宮大局已定,醉刀此去自尋死路,你們也應該擔心自己才對。”話音方落,掣刀而上。
此舉牽一髮而動全身,戰局立啟。
葉初塵立刻提劍迎上,刀劍甫一相交,他便發覺對方那夜裏所受的傷似已痊癒,充沛的力量與驚人的揮刀速度已讓他不敢絲毫分心。
刀光劍影撕裂彼時寧靜,與此同時,王逸之與醉僧同時出手,分別對向天諭與地藏二人,這個時候,決不可讓他們形成聯手之勢,否則必有敗亡之禍。
一時之間,激得風雲變色,威力可摧金裂石的劍芒肆意揮灑着,偌大的院子片刻就已花影紛亂。
而飛影十三劍卻已欺身攻向受傷的公孫珏等人,後者雖非弱者,武功卻未至高深境界,再加上受了不小的傷勢,那十人卻是深諳劍陣之妙,結成攻防一體,此消彼長之下,更是危如累卵。幸虧有那幾個和尚冒死抵抗,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修為相仿的神無月與葉初塵斗得難解難分,後者卻瞭然公孫珏那邊決計撐不了太久的,頓時強運真氣,以劍牽引,欲將戰團引至一處。
神無月似有所感,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出刀愈快,逼得葉初塵一退再退。
戰鬥已到白熱化的程度,公孫珏與幾個和尚身上又添幾道劍痕,葉初塵等人不免焦急起來。
醉僧眼見弟子受傷,忽然月白僧袍一個鼓盪,浩蕩真元瞬間爆炸,威力無鑄,與之交手的地藏面色微變,飛身後退的剎那間揮出百道劍光,堪堪抵擋住暴走的真氣。另一邊醉僧卻是趁此機會撲到飛影十三劍所在之處,一掌擊出,掌風肆虐,飛影十三劍不完整的劍陣霎時被破,被震飛十丈之遠。而醉僧卻因真氣反噬而噴出一口鮮血。
王逸之大呼一聲“好友”,立即避開天諭攻勢,落至醉僧三痴身旁。
天諭、地藏終合身一處,長劍如龍吟,威勢無匹。葉初塵一劍迫開神無月凜然攻勢,身如玄鳥,已退至醉僧所在之處。此刻,他才領教到神無月的厲害,確實可與風神秀這般人物一爭短長。
醉僧為救弟子施展佛門爆元之法,卻是身受重傷,己方在群敵環視之下,縱使輕功無雙,也定要飲恨當場。
藏劍樓絕非易與之輩,潛入王宮的風神秀與周墨的危機決不會更小,更何況暗中還有劍宗這樣的絕頂人物,想到此處,不禁苦笑。
天諭地藏正欲再攻,空中忽傳來一陣裊裊樂聲,幽深渺遠,竟乎在瞬息之間滌盡胸中殺意,面色齊齊一變。反觀王逸之臉色一喜,葉初塵忽想起這樂聲極為熟悉,正是那夜鮮花滿月樓所聽之曲。
果然一條純白麗影如謫仙一般立於禪院之上,朱唇點着玉簫,悅耳聲音緩緩傳出。
一身黑衣的天諭眼睛一眯,冷哼一聲道:“仙子莫非要破壞幽夢樓與藏劍的合作嗎?”
王逸之聞言臉色一驚,他卻不知魚幼微乃是幽夢樓弟子。
輕紗遮面的魚幼薇微笑着搖了搖頭,道:“家師只是與天香樓的櫻花主合作,卻未料到藏劍樓居然搭上海棠主這條線,幼微卻是佩服之極。”
天諭冷笑道:“你就不怕劍宗的追殺令嗎?”
魚幼薇神秘一笑,說道:“劍宗雖強,又能否躲過連山先生的算計呢?”
天諭神色一變,道:“連山那老傢伙果真出山了?”
葉初塵神色一動,連山先生若是出山,那連山三榜的事便是真的了。
此時王逸之不禁問道:“連山先生此時可是在王宮?海棠主又是誰?”
魚幼薇道:“海棠主就是王妃慕容冰。天香樓少樓主早與連山先生計劃好了,慕容冰既已選擇背叛天香樓,那吳王宮城便是她的埋骨之所。”
天諭與地藏對視一眼,心中卻是生疑,正所謂,人的名,樹的影,連山此人一向神出鬼沒,算無遺策,就連劍宗也只是他欽定的三大絕頂劍客之一,不可謂不懼。此時又有幽夢樓橫插一腳,貪不得半分好處。思慮半晌,二人並飛影十三劍騰空而起,幾個起躍間,人已飛遠了。
葉初塵呼出一口氣,眼角一斜,瞥見那東瀛人神無月正欲逃跑,右手丹青劍揮出一道劍芒,正劈在他飛身之處。神無月見脫身未果,長刀掣出,一股氤氳霎時水氣瀰漫方寸之地。
不過片刻,煙霧散盡,神無月竟沒有逃走,而是倒在了地上,臉色紫氣瀰漫。
魚幼薇將這一切看在眼裏,尤其那煙霧對幽夢樓的弟子來說根本形同虛設,只是方才明明感覺到玉生煙的氣息令人十分奇怪,她自然想不到那是這東瀛人與風神秀斷橋激戰過後所留下的痕迹。
此處再無外人,魚幼薇飛入院中,拿出一顆紫色藥丸喂入醉僧口中,同時葉初塵與公孫珏說道:“葉公子,世子殿下,趁他們還沒起疑心,你們快去調動王城禁衛,現在宮中形勢不容樂觀。”
公孫珏疑道:“可你方才不是說。。。。。。”
魚幼薇道:“謝道宗的三萬神威營將士都在慕容冰的控制之中,若沒有兵權,即使有連山先生在,也無能為力。”
王逸之聞言色變:“情況既如此危急,我們還是速速行動的好。”
眾人皆點了點頭。半晌過後,印月寺便已人去樓空,連一個和尚也沒有了。
遠山的天已漸漸拉開帷幕,海棠的輝光不知不覺已黯淡了些,古寺的血腥味漸漸消失,但這場殺戮卻還未到停止的時刻。
葉初塵知道,魚幼薇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