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6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江雪漫知道自己要上前了。

這場鬧劇雖說摻雜着姜魁和蘇子遙的宿怨，可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她。既然能因為她鬧起來，自然就可以因為她平息。

江雪漫知道，只要分開人群往前走兩步，對姜魁說句話，甚至壓根就不用說什麼，僅僅是眼神就可以把姜魁呵退。

可她的腳步，卻猶豫着沒動。

無論多麼驕傲清高的女孩，都會有想看看一個男生為自己拼個頭破血流的熱血模樣。如果僅僅只有這個目的，那麼就太膚淺了。

江雪漫當然沒那麼膚淺，她是在找一個機會。

三年，整整三年。

三年時間裏，蘇子遙對她使盡渾身解數連死纏爛打的招數都用上了。兩個人之間經歷的事情可以寫一本書那麼多。

有一次，蘇子遙問她，三年來，我給過你感動嗎？

江雪漫轉身走了，留給蘇子遙一個清冷孤傲高不可攀的背影，嘴角卻難得的浮現出一絲微笑。

感動過么？

她即便閉上眼睛，高中三年紛至沓來的記憶也會讓她因為這個男生心軟動情。沒有蘇子遙，三年的高中蒼白的如同一杯索然無味的白開水。她在蘇子遙面前所保留，除了因為父母期望的優秀外，就剩下一個女孩的矜持。

只剩下一百多天就要高考了。學校的老師對她的期望是清華北大，江雪漫的目標在省城。她知道自己會考進那所比不上清華北大，卻在985中排名挺靠前的大學。她知道自己以後會做一個優秀的律師，一如學生時期那樣優秀，幫省城的父親打理公司的瑣事。

當成績足以撐得起目標的時候，所有人都清楚，江雪漫在接下來的一百多天，即便是可勁的墮落，也一定能心想事成。

所以，在江雪漫聽說蘇子遙家裏變故，看見這個昔日跟在她身邊嬉皮笑臉的男生落寞孤單背影后，可憐也罷，動情也好，她決定找個機會，丟開最後的那份矜持和驕傲。

蘇子遙今天會挨打。

然後她就會款款而行，以蘇子遙女朋友的身份，用一個最優美的姿態，走到他身邊，為他整理褶皺的衣服，為他擦去嘴角的血絲，然後微笑着問：“你剛才說的那句話，算數嗎？”

蘇子遙剛才說的那句話，江雪漫早晚是我媳婦。

她的腦海中已經預想出了所有畫面，可是她沒想到，這場架，沒打起來。有一個女孩焦急的分開眾人，衝進去，伸開胳膊，用瘦弱的肩膀把蘇子遙護在身後。

江雪漫皺起眉頭，已經抬起的腳步，重新收回來，安靜的望着那女孩。

宋晴說：“你們想做什麼？”

姜魁譏笑，一臉不屑，道：“果然是個靠娘們保護的窩囊廢。”

蘇子遙把宋晴拉到一邊，咬着牙，握緊拳頭。

宋晴又擋在他身前。

他再次上前一步。

宋晴接着擋在他身邊。

蘇子遙望着宋晴。四目相對，這姑娘眼神中全是驚慌，恐懼和倔強。而除了這些，最深處藏得，儘是對自己的擔心。

蘇子遙深深的看了姜魁一眼，鬆開拳頭。

姜魁冷哼一聲，說：“今天誰攔着都不行，女生一樣打。”

宋晴說：“你們敢！我已經告訴了保衛科，也給老師打了電話。一會兒老師就會過來，到時候看怎麼處理你們。”

姜魁帶來的人當場就慫了。

一物降一物，再壞的學生終究也是學生，沒膽子當著老師的面逞兇鬥狠。

姜魁撂下一句這事沒完走着瞧的話，帶人離開。

人群唏噓着，緩緩散去。

望着遠處含情脈脈的宋晴，胡小仙忽然說：“雪漫，有一天，你會不會因為沒有邁開剛才那一步而後悔？”

江雪漫沒說話，眼神隔着人流目不轉睛落在蘇子遙身上，清冷，驕傲，在四目相遇的一剎那，轉身離開。

心，卻亂了。

胡小仙追着她，說：“雪漫，你真喜歡他的話，就去跟他說啊。”

江雪漫頭也不回，說：“如果真是那樣，江雪漫，就不再是江雪漫了。”

鐵道口，宋晴順着蘇子遙失落的目光望過來。江雪漫的背影越來越遠，轉過一個路口，已經消失了。

她低着頭，有點委屈，好半響，說：“你沒事吧。”

蘇子遙收回目光，苦笑一下，搖了搖頭。

宋晴咬了咬牙，似乎終於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抬頭笑着問道：“美女救英雄，不打算請我吃個飯嗎？”

蘇子遙說：“你選地方。”

宋晴歪着腦袋想了想，說：“那就去東苑吧。”

蘇子遙有點為難。東苑，學校附近一家很上檔次的酒店。以前的蘇子遙是那裏的常客，可是現在卡上僅剩下兩萬塊，並且這兩萬塊早就有計劃，就差掰開兩半花了。蘇子遙不敢浪費。

宋晴噗嗤一笑，說：“好啦，逗你玩的。前面不遠處有一家麻辣燙，我要點很多很多吃個過癮。”

宋晴沒點很多，一串鴿子蛋，四串青菜，總共六塊錢。吃飯的時候很安靜，精緻的小臉繃著，正襟危坐嚴陣以待像極了對付敵人。

蘇子遙說：“你原來不是這樣。”

宋晴問：“哪樣？”

蘇子遙說：“你原來見了我，不是瞪眼睛，就是擺起班長的架子呵斥。沒什麼好臉色。”

“那是在學校嘛。”

她吐了吐舌頭，學校外面，放下老師心中乖乖女的形象，放下同學心中大班長的正兒八經模樣，果然顯得俏皮可愛。

蘇子遙說謝謝。

宋晴沒有接話。小心翼翼的把一顆鴿子蛋塞進小嘴裏，忽然問道：“我見你課間找陳浩和方文天做什麼？”

蘇子遙說：“我想花錢請他們做我的家教。”

宋晴問：“花錢？”

蘇子遙說：“我以為你的關注點會在我想好好學習。畢竟平時不睡覺不進班級的蘇大少想好好學習是件稀罕事。”

宋晴笑着說：“我是財迷嘛。我比方文天和陳浩成績好。要不這樣，我給你做家教好不好？”

蘇子遙求之不得。宋晴在班級里成績數一數二，有她做家教，肯定比方文天和陳浩更加合適。

不過蘇子遙接下來就為難了。

他猶豫了一下，說：“我在附近租了個小單間。你放學后輔導我兩三個小時，天都黑了。會不會……有點不方便？”

宋晴擦了擦嘴，一臉悲壯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年頭賺點錢哪有容易的。本姑娘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