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骨地
我起身，朝着莊子裏走去。
“撿景，小心一點，你我現在都沒有什麼靈力，如果遇到什麼，那就真的死翹翹了。”鬼龍叮囑我。
我點了點頭。
在這種地方，就算它不說，我也明白我們很危險。
但再危險，我們也不能停下來等着。
等，是等不來一線生機的。生機，需要我們自己去尋找。
女人緊緊地跟在我身後，生怕有什麼東西襲擊她。
“你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我一邊走，一邊看似隨口地問。
我很疑惑，這種地方，怎麼會有人？
但她確確實實是人。身上沒有半點妖氣，也沒有半點鬼氣。
女人在聽到我的問話后，突然哭了。一邊哭，一邊拉過我的袖子抹眼淚。看樣子，是直接拿我的袖子當紙巾了。
我尷尬了。這樣子怎麼看，都像我欺負了她似的。
但不借她袖子吧——人家一個女孩子，就借你袖子擦把眼淚，你好意思不借么？
我僵直着身子在那手足無措了半晌，那女孩才稍微好了一些，抹乾了眼淚垂着頭，小聲地說了一聲：“對不起，弄髒你的衣服了。”
我朝着她點了點頭，轉身繼續往前走。
“咯吱”一聲，女人踩到一根樹枝。
那樹枝的聲音，我聽得分明，但女人天生就是膽小，這不還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她就已經鑽進了我懷裏。
一剎那間，我體內的血液沸騰了。
“喂，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發情？”鬼龍在意識空間裏鄙視地望了我一眼。
我抬眼望了望天。
我沒有那個意思，可只要是個正常男人，誰受得了這個？
我正暈暈乎乎，四周突然亮了。無數大紅的燈籠，掛得院子和走廊里到處都是。一群黑影從樹后鑽了出來，慘白着臉，滿身血污，陰森森地瞪着我們。
女人驚叫着直接跳到了我身上，像是一隻巨型無尾熊般將我抱得緊緊的。
我立刻就碉堡了，兩條熱乎乎的液體，從我鼻子裏流了出來。
不過我很快回過神，抱起那女人，飛快地閃進旁邊的一間屋子，並且迅速將身上僅剩的幾張符紙全部都貼了上去。
有符紙在，那些鬼魂只敢在屋外尖叫徘徊着，根本不敢進來。
做好這一切，我鬆了一口氣，這才有空仔細地打量這間屋子。
屋子很乾凈，是一間起居室。床和床幔都是大紅色，桌子上擺着一對紅蠟燭，窗戶上貼着大紅的“囍”字。看起來，這應該是一間洞房。
“他們來了，他們來抓我來了。”女人趴在我的胸前嚶嚶地哭，很快，我感覺到胸前一片濕涼。
那一瞬，我的心被觸動了，鬼使神差地拍了拍她的背。
“沒事，他們進不來。”那些符，是馬蘭製作的，雖然對付像梵天和鬼象那樣強大的存在，沒有什麼效果，但是對於一般的鬼來說，殺傷力那是絕對的。
果然鬼魂都在外面將窗戶紙抓得嘶啦嘶啦地響，但就是不敢越雷池一步。
女人終於發現那些鬼進不來，臉一紅，推開了我。
“謝謝你救了我。”
“你叫什麼？怎麼來這裏的？”我也覺得尷尬，猶其是她那羞澀的樣子，令我想起剛才那一幕。但是有些話，我還是要問的。
女人的臉更紅了，一隻手抓着胸前對開的衣襟，另一隻手提着裙擺，一雙眼睫毛，像是一對大蒲扇，撲閃撲閃地眨着，好似眼淚又要流出來了。
“我叫秦若惜。昨天還在家裏，但是今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卻莫名其妙地到了這裏，穿着這麼一身古怪的衣服，周圍還圍着一大群的鬼說我是今天的鬼新娘。”
我皺眉沉思。這麼說她跟我的情況相同，只不過我進來的時候是清醒的，而她進來的時候卻是睡着的？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來這裏的，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只記得我嚇壞了，然後趁着那些鬼怪不注意，跑了出去，然後就看見你了。你說我會不會是在做惡夢？”說到這，秦若惜像是想起了什麼，伸手在我的大腿上狠狠地捏了一把。
她人嬌小，力氣倒是不小，這一捏，竟然疼得我倒抽了一口涼氣。
不過在那雙漂亮的大眼睛面前，我縱然再疼，也不能喊出來，只能忍着，假裝那不是我的大腿。
“一點都不疼。我果然是在做夢。”秦若惜很高興地拍了拍手掌，配上那一臉的天真，剎那間就令我失神了。
不過我還是存有一絲理智在的，所以我同情地望着她。
“你捏的是我的大腿，你當然感覺不到疼。”
秦若惜愣了一下，看向自己的手，忽然就不好意思了。兩根手指放在胸前，不停地糾着。我真擔心她一個不留神，將那手指給糾斷了。
她糾了半天，終於還是忍不住伸出拇指和食指，朝自己的大腿上捏去。
在她使力之前，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這不是夢，這是一個結界，而我們被某種力量封印在了這個結界裏。現在，我們並不存在於現實世界中，但我們卻是真實存在在某個空間裏。就像……二次元空間。”我想了一下，找了一個比較貼切又能讓她容易理解的詞。
她愣愣地望着我，好半天才用一種江南女孩特有的軟糯語調問：“你會帶我離開這裏嗎？”
我的心一緊，伸手將她摟在了懷裏。
“會的，我會帶你離開這裏。”我安慰着她，心裏卻在想：她這樣嬌弱的一個女孩，突然出現在這種地方，該有多害怕？
大概是累了，也或許是之前她一直不敢睡，被我這麼一拍，很快就靠着我的肩膀睡著了。我輕輕地抱起她，放到了床上。
看着那即使是在睡夢中，也仍然不安的神情，我竟然鬼使神差地移不開視線。
“你喜歡這個女人？”鬼龍帶點驚訝的聲音在我腦海中響起。
我愣了一下，將見着這個女人前前後後的經過回憶了一遍，然後點了點頭。
也許一個女人喜歡一個男人，有許許多多的理由，但是對於一個男人來說，喜歡，其實是一件很簡單的事。看一眼，覺得對味，那就喜歡了。
我強行克制住衝動，逼着自己起身。
就在這時候，我以為睡著了的秦若惜攥住了我的衣角，睜開了眼睛。
“你要扔下我嗎？”
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充盈着霧氣。
我腦門一熱，緩緩地靠向她的唇。
“喂，撿景，醒醒。”鬼龍的聲音，突然響起。
我聽到了，但是我的大腦拒絕思考，更拒絕理會。就在我有更進一步的動作之前，突然，一隻狐狸躥了進來，在地上留下一個腳印之後又躥了出去。
它這一躥一跳地不要緊，但紙糊的窗戶卻它弄破了一個大洞，我貼的符紙也被弄了幾張下來。
陰風，剎那間從洞裏灌了進來，吹滅了蠟燭。
“呆在這裏，別動。”我叮囑秦若惜一聲，飛快地跳下床，追着狐狸跑了出去。
“撿景，別追。我們兩個贊時都沒有靈氣，萬一遇上什麼……”鬼龍在我腦海中阻止我道。
“能遇上什麼？”我翻了一個白眼。
我相信只要是個男人，這個時候被攪和了，肯定都淡定不了。
黑暗中，那隻狐狸一閃，躥過庭院，往屋后跑去。
我跟了過去，才知道屋后是一座山。挺大，但我能感覺到它依然在那個石陣的保護當中。
我也沒猶豫，直接進了山。
自從進入這裏后，這裏一直就是夜晚，也沒有月亮，只隱隱約約能看清一些東西，但走進這山頭后，那點隱隱約約不知道哪裏來的光線就消失了。
就算將手放在自己眼睛前面，都看不見自己的手指。
摸索着走了大半個小時，我突然感覺好像踢到了什麼。因為看不見，我只能蹲下去用手摸。
越摸，越覺得心裏涼嗖嗖的，這怎麼摸，都好像是個骷髏頭啊。
就好比我現在正摸着的，絕對是牙齒。
“嘎吱”，那骷髏嘴突然一合，嚇得我飛快地縮回手，將那顆骷髏頭扔在了地上。
“咯咯咯咯咯咯咯……”一連串詭異的笑聲，自那骷髏嘴裏響起。而且這笑聲越來越多，到處都是。
“噗、噗、噗……”隨着這笑聲的擴散，一團團詭異的蒼藍色火焰燃起。
按通俗的說法，這是鬼火，按科學的說法，這是磷火。但不管是哪種火，它都代表了一件事——這裏有死人。
看見這鬼火，我反倒冷靜了。
真正讓人恐懼的，可不是這些東西，而是明明知道四周有什麼，但卻什麼都看不見的那種感覺。
藉著鬼火那幽幽藍光，我終於看清了四周的景象。
不知道什麼時候，我走到了一片白骨當中。遠遠看去，到處都是散落的骨頭，少說也有七八百具。
發出笑聲的，正是地上這一顆顆的頭骨。
但那些頭骨，除了發出笑聲外，並沒有什麼進一步的動作，於是我也沒在意，踩着地上的那些白骨，慢慢前行。
“撿景，小心了，我們都還沒有恢復。我覺得這些骨頭不簡單。”鬼龍再次出聲。
我點了點頭，繼續前行。
突然，我身後響起軲轆轆的聲音，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地上滾動，而且還不止一個兩個。
我回頭，頓時頭皮發麻。
滾動的是地上的骨頭。
剛剛還散落一地的骨頭，現在都一堆一堆地聚集在一起，很快搭成了一個個的骷髏人。
要不是上學的時候，這種模型見過不少，只怕光是看它們，我就該寒毛倒豎了。
但即使心裏不害怕，我卻還是有些發虛。
這麼多骷髏人，若是都能動，那我就是插翅也難飛了。
我心裏剛這麼一想，那些骷髏人就動了。
我拔起腿就往還沒組成多少骷髏大軍的方向跑，心裏也有些後悔沒聽鬼龍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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