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光影對決

唐川的父母當年帶他去了哪裏，現在已經無從探查，就連007，都搜尋不到任何記錄。

他們為什麼要帶走唐川，唐川真的生病了嗎？

這一切的一切就像絲線一般纏繞着他，逐漸繞成一個繭，緊緊地把他裹在裏面。

當天晚上，唐川做了一個夢。

他夢到自己許久不見的爸媽牽着他的手走過屋後面的那條街，路邊長着高大繁茂的梧桐樹，幼年的他穿着熊貓連體服，不斷地伸出腳丫踩地上的樹影。在夢裏，爸媽的臉總是很模糊，因為他們一年中總是有一大半的時間都不在家。

但是那個時候，一切都很普通。他們只是很普通的家庭，他們的生活也很平淡。

唐川好像回到了小時候，蜷縮着窩在一個溫暖的懷抱里，靜靜睡着。

唐氏生存法則第二條——不論遇到什麼事，睡一覺就好了。

然而還沒等唐川睡飽，他就被007激動的電子音吵醒了。

“醒醒！醒醒！主人你有一條新消息！”他媽噠不要再摟着男神睡覺了，你快給本兔子起來！

得，這下兩人都醒了。賀蘭幫唐川拉好被子讓他繼續躺着，回頭就立刻把007禁了音，只是在看到007所說的那條消息時，又忍不住蹙眉——繼約克遜之後，原最高議會成員溫迪公爵，也在自己的別墅內遇害身亡，享年六十九歲。

唐川看到這消息，頓時睡意全無，坐起來，“現場有留下什麼線索嗎？”

賀蘭把終端給他看，只見圖片上顯示着一行字——我在這裏。

又是這句話，就像一句咒語，每一次出現，都伴隨着死亡。

“我記得溫迪公爵時亞伯拉罕那一派的人。”唐川蹙眉，這樣一來，最高議會的警戒心加大，而亞伯拉罕家，可以成功地把自己從這兩起暗殺事件中摘出去了。

賀蘭點頭，“他是狄恩的左膀右臂，無論如何，狄恩都應該不會殺了他。”

而這時，被禁言的007忽然又甩出一條消息——是安全部的緊急通訊！

“賀蘭上校，請立刻讓007前來增援！情況緊急！”

“007。”賀蘭眯起眼，007立刻會意，轉瞬間便一頭扎入了茫茫星網。

安全部全稱是奧斯帝國國家安全部，隸屬於軍部，下轄軍情處等各個部門，如果沒有要事，絕對不可能在天還沒亮的時候，直接找到007。

唐川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是謝寧？！”

寒冬的華京，風呼呼地吹。

市中心的長安街依舊張燈結綵，景觀樹上點綴着亮眼的星辰，過年那天晚上放飛的很多懸浮燈，還飄在長安街上方，隨風飄舞着，時而組成好看的圖案，供行人欣賞。

燈光照耀着千萬人，街頭空地上的又在舉行反重力節奏比賽。一個個小年輕蓄勢待發，隨着充當裁判的一個小奶娃一聲咿呀，他們一腳踩進地上憑空出現的紅線內，音樂響起，灰色的地磚頓時隨着節奏亮起熒光。他們的身體在反重力場下身輕如燕，每一次點地都像太空漫步，讓人忍俊不禁。

歡聲笑語傳遍長安街，街邊的青年穿着件單薄的連帽衫，外面罩着長長的黑色羽絨衣，抬眼看時，那臉龐有一半都在帽子投下的陰影里，看不真切。

但他並沒有看向熱鬧的人群，而是看向了天上飄浮着的燈。

燈在重新排列，一盞一盞，像放大了無數倍的星辰。不多一會兒，有人忽然看着頭頂的景象，發出一聲驚呼，“快看，那是什麼！”

無數的燈，飄飄悠悠地組成了一行字——我在這裏。

這又是什麼新型的展示嗎？

哦，對了，元宵快到了，難道是字謎？立即有人反應過來，然後興緻勃勃地跟同伴說著。可是字謎啊，“我在這裏”能代表什麼呢？

“哦哦哦又變了！”

組成句子的懸浮燈又分開來，重新排列組合，變成了一句新的話——來抓我吧。

“這又是什麼新的遊戲嗎？挺有意思的啊”人群不時發出幾聲驚喜，然而街道管理處負責操控燈光的工作人員，卻已經滿頭大汗。

怎麼不能操作了呢？剛剛還好好的燈，怎麼忽然就脫離控制了？！他看着顯示出紅色警告的操作界面，艱難地咽了口唾沫，而後趕緊把情況上報。

這可是華京最中心的長安街，萬一出了什麼岔子，他可兜不住！

燈光反覆地重組着那兩句話，越來越多的人看見，越來越多的人心生好奇。而就在這過程中，眼尖的人發現，這兩句話就像病毒一樣，出現在街道上的各個角落裏，並逐漸從長安街，蔓延向整個華京。

走在路邊的人不由停下了腳步，坐在車裏的人不由向外張望，街邊的電子牆上、廣告牌上、甚至是直播的視頻里，都是這兩句不請自來的話。

“怎麼回事？！”

這時候當然不會還有人天真地以為這是什麼元宵節的燈謎，所有人眾說紛紜。

我在這裏。

來抓我吧。

無處不在的這兩句話，到底什麼意思？

難道是什麼新型的恐｀怖襲擊？！

而與此同時，安全部的工作大廳里，人聲嘈雜，氣氛略顯焦灼。

“不行，中央系統被入侵了，我們無法段時間內修復！”

“北區也淪陷了！該死的。”

“中央系統怎麼可能被入侵呢？上次不是剛剛做過維護？科學院那邊到底怎麼搞的？！”

“都別吵吵！”忽地，一個留着絡腮鬍子的中年軍官現身，虎狼般的目光掃過光屏上各個地方反饋回來的情況，大步流星地走到控制台前。

“副部！”其餘人頓時像見了主心骨一樣，殷切地看着他。其中一個人排眾而出，低着頭彎腰鞠躬，“對不起，這次的事情是我的失誤！”

中年軍官步英卻沒有出言責怪，但是冷峻的臉上滿是沉凝，“對方顯然有備而來，只要我們一動溫迪老賊的終端，就立刻展開網絡攻擊。”

“長安街上的燈有新變化了！”這時，一道驚呼聲響起。

步英連忙看過去，就見實時傳回的畫面里，那些小巧精緻的懸浮燈重新分散開來，然後又慢慢地進行重組，變成了——一隻巨大的眼睛！

一隻巨大的眼睛，懸停在華京最繁華的長安街之上，沉默地、毫無情感波動地看着下面的人們。

驚呼聲四起，醞釀已久的恐慌終於爆發。

“眼睛！那是一隻眼睛！”

“它在看我！”

“天吶這究竟怎麼回事？！”

人群慌亂着，有人急匆匆想要離去，有人仍緊張地駐足觀看，沒有人注意到街邊的一個廣告牌下，靠牆站立着的青年。他自始至終都站在那裏，看周圍的人來來去去，無言沉默。就像流動的溪水裏，唯一矗立的那塊石頭。

無數的燈組成了眼睛，來自聖蘇里的真理之眼照射出復仇的光芒，他站在陰影里，頭頂的廣告牌還在閃爍着那兩句話——

我在這裏。

來找我吧。

“先別動那隻眼睛！”指揮室里，步英立即發佈緊急命令，“把長安街所有的燈光設備全部打開！記住，是盡全力，不要再繼續給我丟安全部的臉，知道嗎？！”

“是！長官！”

數以十記的人一起動手，長安街上頓時光影如晝，一些只會在重大節假日打開的光影效果，也都一一呈現。

“哇——”那一瞬間的壯觀和瑰麗，讓人驚艷得忘記了一切。那隻眼睛也被無數的光影掩埋，不如剛才那麼起眼了。

而就在這時，一個巨大的像熱氣球那麼大的白色身影，忽然從一棟高樓上躍出，像猛獸出閘，飛快而矯健地撲向那隻眼睛。

“是兔幾！媽媽你快看那是一隻大兔幾！”人群中，一個留着西瓜頭的小男孩驚喜地指着那道白色身影，大眼睛裏光彩熠熠。

所有人都驚訝地看着這一幕，還沒從剛才的光影盛宴中回過神來，就見那隻虛擬成像的白色大兔子，睜着一雙圓溜溜的紅色大眼睛，直接撞上那隻眼睛！

兔子明明是虛擬的，可撞上懸浮燈的剎那，眼睛忽然崩潰，無數的懸浮燈就想墜落的流星，瞬間迸發。

而就在那些失控了的懸浮燈即將墜入人群時，五六架飛行機從四面八方而來，呼嘯着從人們頭頂掠過，半空劫道，把那一盞盞燈悉數回收。

那飄逸的飛行姿態，瀟洒的空中走位，引得人群一陣歡呼鼓掌，“嗷嗷嗷嗷！好帥！”

“這又是什麼？臨時表演嗎？！天哪我看到第九軍團的標誌了！”

飛行機並沒有立刻飛走，盤旋在上空交叉換位，在光影之中，用超酷的炫技，帶起一陣又一陣歡呼的聲浪。

而人們聽到到的地方，其中一輛飛行機的駕駛員正接入某個通訊頻道，“報告長官，懸浮燈全部回收完畢，請指示。”

“繼續巡邏，隨時待命。”

一輛無標識的黑色飛行車打長安街外緩緩駛過，車窗里，賀蘭看着燈光璀璨的長安街，雙眸微微眯起，“007，追緊它。”

007亢奮的聲音從車載系統里傳出來，“嗷嗷嗷嗷嗷是麒麟！一定是它！本兔子的雷達不會錯的！等了好久我終於可以爆它的菊花了哈哈哈哈哈！”

一旁的唐川：“”

此時的長安街，正上演着一場幾十年來最壯觀、最刺激的光影表演。

一隻從天而降的大兔子，披着無辜純真的白色絨毛，卻亮起了鋒利的爪子，變身為一隻還是很可愛的兇狠的大兔子。

它一躍撞散了那隻眼睛，緊接着四周的光影一陣搖晃，一隻巨大的猛獸從光影中誕生，獅頭鹿角，足下踏着祥雲如火，一聲吼叫撲向大兔子。

“Oh,mygod!這個好酷！”

“它身上有龍鱗，我想起來了！這個是麒麟！”

激動的人們一個個都仰頭看着這場曠世鬥法，一隻威風凜凜的麒麟，對陣一隻殺紅了眼的兔子？

“啊啊啊啊這個裝逼的混蛋！”大兔子在咆哮着，當然，它的牢騷也只有唐川和賀蘭聽得見，“我要咬死它！”

大兔子更加兇猛地撲向火紅色的麒麟，那看起來憨態可掬卻異常靈活的姿勢，生動詮釋了什麼叫——兔子急了也是要咬人的。

兩人，哦不，兩個人工智能從街頭打到街尾，虛擬影像沒有對下面的人們造成任何影響，可那絢麗地光效和逼真的打鬥效果，看得人眼睛都不捨得眨一下。

“兔幾加油！加油加油加油！”西瓜頭小正太握着拳頭，已經淪為了大兔子的腦殘粉。

“麒麟好帥！”

“兔子咬它！快快快！啊啊啊麒麟又一掌把它拍飛了，兔子你加油啊！”

什麼眼睛什麼我在這裏，頓時都被大家遺忘到了腦後，麒麟四蹄翻飛，每一次前爪揚起，必定帶來一片火雲。只見那大兔子靈活得像一隻猴子，身影一閃就跑到了旁邊一棟大樓的電子牆上去，化3D為平面，滴溜溜地從這頭滾到那頭，萌得人心頭打顫。

麒麟緊隨而入，它就又蹭地一下舒展開來，從電子牆裏鑽出。一隻雪白的大兔子，躍過所有人的頭頂，又跳到了對面的路燈頂上。

然而麒麟一張嘴，火雲噴涌，那無邊的火海瞬間籠罩所有人的頭頂，讓下面的人彷彿都置身火海，感到了一絲灼熱。

007更是被燒得屁股發燙，一蹦三尺高。

“麒麟那個老混蛋！它燒我屁股！”007不甘的怒吼在車廂里回蕩。

其實唐川一直很想問他，它明明可以變幻出任何威武霸氣的形象，為什麼還一直執着於兔子，然後被麒麟虐。

當然，它本來也敵不過麒麟。

大兔子和麒麟的這場光影對決，其實只不過是它們在數據世界裏你追我趕的具象化體現。麒麟的這場攻勢蓄謀已久，無論從哪個方面看，007都不佔優勢，所以屁股上被燒掉一撮毛，是很正常的事情。

麒麟的實力，真的高出太多了。

但賀蘭的目的，其實就在於轉移大眾的注意力，所以他下令讓007高處這場光影對決，把剛才引起的恐慌，強行壓下。至於007能不能獲勝，能不能把麒麟揪出來，都是其次。

華京的安全，民眾的心理，才是最重要的。

“把守住長安街所有的出入口，注意人群安全。都藏好了，不要引起任何恐慌。”命令下達，被賀蘭就近調來的第九軍團311小隊臨時接受了這個維護治安的命令，在黑夜中悄悄地部署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