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
在陸莎突然驚滯的神情中,林搖的聲音輕而篤定,篤定而有力:“你害怕,是因為你謀害了陸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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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搖的話像是平地驚雷一樣響在陸莎的心上。陸莎瞪大了眼,雙目中迸射出憤怒的光芒:“你他/媽血口噴人!林搖,我告你誹謗!你居然說我害了姐姐?姐姐是最愛我的,我也最愛姐姐!誰都有可能害她,只有我不會!”
陸遠志此時也皺起了眉:“這話也是能亂說的?她們兩姊妹關係一直都很好,莎莎怎麼可能會害阿音?肯定是阿音想去散心,過一段時間就回來了。現在人還沒找到,你怎麼能咒阿音回不來了?出去了這十年,越發沒教養了。”
沒教養,是在說她?倒是形容得挺貼切。林搖淡淡地勾了勾唇:“我本來就‘有人生,沒人養’,我知道,陸先生倒不用提醒我。”
“你……”陸遠志嚴肅着臉似乎要說什麼話,外面突然出現吵鬧的聲音,警笛聲由遠而近、由近而遠。
林搖迅速將一張名片放在桌子上,對上陸莎蒼白的臉,她淡哂:“如果不是你吵着要去馬爾代夫的海灘度假,姐姐怎麼會失蹤。”
隨後她又看向阮昭明:“這是我的名片,如果阮先生想和我聊聊陸音的話,給我打電話,隨時。”
話落,她就匆匆地向外邊趕去。一出門,就將高跟鞋脫下,用手提着,基於從前做新聞的敏感向吵鬧的源頭跑去。
她一邊跑一邊把手機里的相機調出來,夜裏的風吹在臉上有些冷,但她知道,有事情,而且還是大事,已經發生了。
一到地方,林搖趕緊穿上鞋,用手機快速地拍了幾張照片,又把周圍的環境都照了下來。很多人都穿着價值不菲的睡衣圍在警戒線外,吵吵嚷嚷地。
有人看到閃光,但沒看到是誰在拍,也沒注意,反正這一代蹲守新聞的記者也不是沒有。
林搖在拍完環境和外圍的照片后,又把圍觀人也拍了幾張,才開始向人打聽:“這裏到底出了什麼事?”
那姑娘打量了林搖一番,向警戒區內努了努嘴,說:“裏面有個女的被殺了,那女的我還認識!她妹的!每天穿得可暴露了,走路也扭來扭去的,光沿溪別墅區,”她看了看眾人,悄悄地附到林搖耳邊,“至少有五個男人上過她。”
這麼說來,“你不喜歡她。”
“當然!她妹的!”那姑娘點頭:“我男神也和她上過!當然,我男神現在已經不是我男神了!你造嗎?當時我聽說我男神和她上過的時候,心裏那是一萬個草泥馬奔騰而過。感覺已經不會再有愛了,sosad!”
“你怎麼知道她至少和五個人睡過?”道聽途說還是有證據?
那姑娘看上去很氣憤的樣子:“因為那五個我都認識!踏馬的!其中一個還是我男神,男神說把我當兄弟!操!老娘是女的!女的!兄弟個屁啊!”
這姑娘說話挺像真的,也許,關於受害者,她知道更多。林搖拿出一張名片給那姑娘,聲音清清淡淡地:“認識一下吧。我叫林搖,剛回國沒多久。”
嗯,今天才回來,當然沒多久!
手裏的名片被接了過去,因為是事先印好的,所以上邊兒的名字還是“陸搖”。突然!肩上被用力地拍了下:“嗷!陸搖!高中那個小天才!我靠!我是徐晴晴啊!晴天的晴,不是那個‘芙蓉二代’哈!”
林搖望向封鎖線內,口裏道:“我在美國嫁人後改了夫姓,姓林,名片有誤。”隨即又問:“我和你,是哪一年的同學?”
徐晴晴笑:“高三啊高三啊!那時候我可喜歡和你玩兒了,每次周慧她們欺負完你,我都安慰你,說要給你買糖吃來着。可是你每次都鄙視她們,說,‘真是愚蠢。想要就自己去得到,得不到打擊別人也依然得不到。’然後又鄙視我,說我‘如果少吃一點糖,也許還有機會瘦下來’。我真的瘦了哦!”
拜良好的記憶力,林搖想了起來,略微頷首:“原來是你。‘芙蓉二代’是什麼?”
徐晴晴一邊把林搖的電話存進手機,一邊給林搖打了個電話,一邊說:“哦,是個網紅。不知道最好啦,以後知道也不能取笑我哦!”
林搖的手機鈴聲響起,徐晴晴眨了眨眼睛:“這是我的號碼哦,拜託,天才搖,存一存啦。”
林搖把她號碼存下,看了看周圍,問她:“死者叫什麼名字?年齡多少?身高、體重呢?”
“她叫姚思琦,年齡,好像是二十四左右,好幾次遇到,她還諷刺我老說我綁不住男人的心,是我沒用!身高,一米六幾吧,肯定沒一米七,體重我也不造,反正挺苗條的,該有肉的地方也挺有肉的!我勒個去!老娘又憤怒了!唉,不過再討厭,也沒想過她居然就這麼死了,人生真是無常啊。”
林搖默了默,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面對這樣的事情,她實在是沒什麼情緒,也不知道什麼惋惜,心中就只是,“哦,有一個人死了,自殺或者他殺還沒確定”。
“這別墅,是她自己的還是……”
“她怎麼買得起?別人送的吧?”
“那五個人,叫什麼名字?幹什麼的?聯繫方式你有沒有?”
“哎……我現在記不清楚了,等我回去短訊發給你吧。”
林搖又在現場轉了轉,又問了別人,才知道,原來姚思琦是一個被人包/養的情/婦。沒多大一會兒,其他的記者也來了,開始採訪,試圖做現場直播。林搖看到有路透社的記者在,和徐晴晴說了兩句,就離開了。
她基本上可以預見到,今天的晚間新聞,明天的媒體網站、紙媒都會報道這裏的一切。
回到酒店后,用隨身攜帶的筆記本查了姚思琦的社交賬號、賬單記錄等信息,林搖才知道,姚思琦現年24歲,1996年出生,C市Z鎮人,在陌銘實業做董事長劉遠俊的特別秘書,金主正是劉遠俊。
看着屏幕上那個肥頭大耳渾身膘的人,林搖嘴角抽了抽。打開郵箱,將姚思琦和劉遠俊的信息都發給今天在現場看到的那個魯西社的記者。
而她的私人郵箱裏,還有一封未讀郵件,上面寫着,toyao。
林搖看了一眼,沒有點開就去洗漱。當一切就緒后,站在窗口俯瞰整個城市。
姚思琦死的時候,沒看到外面有她的家屬,只有一堆看熱鬧的人,以及,討厭她的人。就連她和誰上過床,別人都知道,甚至是像看笑話一樣。感覺上,姚思琦在這整個城市,是孤獨的。
也許她自己不覺得,但林搖卻深刻地感受到了。因為現在的她有這種感覺。
她算是有家,但那裏的人沒有一個和她又情感聯繫,那裏一直不是她的家。她有血緣關係上的親人,但似乎又沒有親人。她甚至一分鐘都不想和他們說話。
這讓她有種淡淡的說不出來的感覺,不是悲傷,也不是高興,就是,什麼都沒有,空落落的。
她手裏拿着的手機,是離開前林恪給她置辦的,裏邊兒的電話號碼,已經換成了這邊魯西社駐中國站的副站長給她備好的那個。
此時算得上寧靜的夜空之下,滿是虹霓五彩的光。在這絢爛的色彩里,林搖想起了她剛從戰區離開,又返至美國的時候。她感覺到自己想表達些什麼,或者,她一直都需要一個傾聽者,聽她傾訴關於陸家、關於她的工作、她迷茫的一切。
只是一直找不到那個人。
抬起頭,迷離的目光望向漆黑的天幕,林搖猶豫了半晌,終於拿起手機,撥出了一個電話號碼。
林恪的名字上邊,是他的照片,只有肩膀以上的部分。琥珀色的雙目清澈卻又帶着迷人的深邃,有些矛盾,似乎要看到她的心裏去。
電話響了幾聲,接通,林搖抿了抿唇:“Hey,是我,你大約沒想到我會給你打電話。”
特別是在她提出離婚又被拒絕之後。
手機里傳出的聲音沙啞中帶着一絲慵懶,似乎是剛從睡夢中醒來:“一睡醒就聽到你的聲音,真好。不對,我是被鈴聲叫醒的。”
“……”林搖頓住,突然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林恪的聲音逐漸變得清晰:“等Dorothy買到合適的航空箱、辦好免疫證明和狗證,我們就過來。”
林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你要把哈士奇帶過來?”
“你理解能力真差,我的表述已經很清楚了。”
“為什麼要帶它過來?”
“當初是你非要養它的,看到它應該能增加你心情的愉悅度。”
“好吧,當初即使我要養,一定是因為覺得它和你太像。”林搖篤定地說。
林恪已變回清冽的嗓音中帶着不滿:“我是人類中的一員,屬於靈長類動物,哈士奇屬於哺乳科動物。你居然把不同的物种放在一起比較?”
林搖翻了個白眼:“OK,OK,it\'smyfault.不過,你可以把哈士奇放在家裏。”
林恪沉默了一秒,似乎是在思考:“不可以。據研究,寵物可以有效地增進夫妻關係。而我不想養除哈士奇外的另外一隻寵物。你和我的關係,用漢語中的一句俗話來說,就是一朝回到解放前,正是需要培養感情的時候。如果我們倆的對話出現了讓你覺得尷尬的地方,你就可以和哈士奇說話。”
林搖臉黑,不滿:“我為什麼要和一隻狗說話?”
“因為你不想和我說。”
“我什麼時候不想和你說話了?”
林恪頓了頓,聲音中帶着笑意:“哦,你想和我說。”
低醇的聲音從手機中傳來,讓林搖的臉突然就有些發熱,一時沉默着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兩個人都沉默了下來。林搖覺得心上軟了一軟,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心間撓啊撓,那些她以為永遠只能自己一個人憋在心裏的話,好像突然找到了出口。
她開口:“你還在嗎?”
“當然。”他的聲音就在耳邊,好像人也在這邊一樣。
“我有事情想和你說,如果你不想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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