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羈絆（一）
“今天真是麻煩您過來一趟了。”
當凡妮莎將丈夫的父親格雷高里送到家門口，並以這句話為結束進行道別後，面部表情總是嚴肅異常的格雷高里很快微微點頭作為回應，他看上去有話要對她說，但最終卻只是轉過頭去對傑洛道，“傑洛，你和我出來一下，我們需要談談。”
凡妮莎就站在門廊處看着兩人一邊進行着談話一邊走到外面庭院的大樹下，她沒有跟上去參與他們的交流。因為她身邊還有個小傢伙需要她的看顧，凡妮莎俯下身將身邊一個相貌極為清秀溫和的小男孩抱起來，“喬治，你怎麼不待在爸爸身邊，還這樣到處亂跑呢？”
“我知道剛才那位爺爺是來替媽媽治病的醫生。”作為一個孩子，喬治的詞彙量並不豐富，但他仍磕磕絆絆地成功用言語表達出了自己的意思，“凡妮莎，他能治好媽媽嗎？”
“當然。”
“媽媽會死嗎？”喬治使勁眨着眼睛，像是在忍耐淚水。
“當然不會。”凡妮莎輕聲安慰着他。
這個男孩，名為喬治·喬斯達，他正是喬尼·喬斯達與東方則助之女東方理那愛的延續。那場橫越了北美大陸的SteelBallRun大賽，迄今已過去了三年之久，而喬治也從一個小小的嬰孩長成了現在的模樣。喬尼在少年時就因賽馬天賦薄有積蓄，婚後自然能輕鬆地將生活維持在富足安康的水平。
他們兩人一起渡過了一段幸福快樂的時光，喬尼居無定所的心，彷彿也終於找到了可以永久停泊的港灣……但從今年開始，所有的幸福卻都成了泡影。東方理那小姐突然患上一種原因不明的的怪病，喬尼起初找來了許多名醫，但卻全都對理那的病束手無策。於是在病情進一步惡化以前，喬尼將理那和自己的幼子帶來了蘇格蘭，他認為倘若就連好友奇妙的鐵球技術也無法醫治好理那的話，那自己的妻子可能就真的是得了不治之症……
記憶漸漸消失、無法回想起過去、對人和物的印象都在消退、周身的皮膚就如摺紙一般出現線條、軀體趨於硬化、難以呼吸、就連血液就變得冰冷、整個人好像正漸漸變成一塊石頭……這就是東方理那患上的怪病，對醫學了解不深的凡妮莎從未聽說過這樣的病症，傑洛和格雷高里同樣對此一籌莫展。
今天格雷高里雖然勉強用鐵球迴轉的波紋進行了一番醫治，但凡妮莎是真的不知道東方理那的病能否好轉……此時她只能先用謊言安慰一下這個無助的孩子，喬尼從未對自己的孩子說起理那的狀況，但聰明的喬治卻已經靠自己看出了問題所在。
“……真的嗎？”喬治不太相信。
“當然，我先帶你回爸爸身邊……今天已經很晚了，你該休息了，喬治。”凡妮莎之後是在二樓的露台上找到喬尼的。從喬尼的位置上來看，凡妮莎覺得他應該是正在望着庭院裏的格雷高里和傑洛發獃，這讓凡妮莎改變了自己原來的注意。
她將喬治放到地上，然後摸了摸他的腦袋，讓他自己先回房睡覺。喬治應該是看出了她與自己的父親有話要說，所以很快就乖乖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
“傑洛的父親……能治好理那嗎？”在察覺到凡妮莎的靠近后，喬尼忽然這樣開口問道。這時候，格雷高里已經坐上馬車離開了，而傑洛也回到了家中，相信很快就會上樓來。
“我不知道。”凡妮莎當然不能像欺騙一個孩子一樣欺騙喬尼，“我是說……我不知道傑洛他們剛剛在下面談了什麼，說不定他們已經找到了治癒理那的方法……”
喬尼並不相信，他靠在欄杆上，疲憊地嘆了口氣，“這件事發生以後，我總是在想……為什麼偏偏是我愛的人呢？我還真是容易獲得不幸的青睞，就連和我牽扯上關係的人，也會跟着——”
“喬尼，對你而言……我和傑洛是重要的人嗎？”凡妮莎忽然出聲打斷了喬尼的話。
喬尼愣了一下，然後轉過身答道，“當然。”
“……但我和傑洛現在都很好，所以理那的病和你沒有一點關係。她……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現在應該去陪在她身邊……喬尼，你覺得呢？”
“嗯……你說得對……”喬尼看起來仍然眉頭緊鎖，在凡妮莎說了這些之後，他勉強微笑了一下，“明天見，凡妮莎。”
“明天見。”
在喬尼離開以後，凡妮莎關上了露台的門回了卧室。房間裏很暗，傑洛只開了床頭燈在看一本厚重的書籍，在凡妮莎上床之後，他很快把懷中的小熊玩偶放到枕邊，然後伸手攬過了凡妮莎的肩膀將她抱入懷中。
凡妮莎枕在傑洛的肩頭，她本來並不非常睏倦，但傑洛拿着的那本書實在太有催眠的效果，她掃了兩眼便覺得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中凡妮莎輕聲開口道，“傑洛，你和格雷高里剛才聊了些什麼？”
“理那的病情……父親說他也沒有遇到過，只能回去查閱一下書籍，我現在也在做這樣的事，還有就是老一套……家庭、延續之類的……”傑洛咕噥着，語氣里略有些煩躁。
凡妮莎稍微清醒了些，她仰起臉看向傑洛的側臉，“其實我一直想知道……傑洛是不喜歡小孩子嗎？”
說起來可能會讓人覺得尷尬，但她和傑洛的確是結婚至今都沒有孩子。這當然不是因為他們之間……有什麼問題，只是傑洛單純地不想在這個家中看到新生命的誕生，他意外地……對延續後代這件事表現得十分抗拒。凡妮莎並不會因此懷疑兩人的感情，她尊重傑洛的意見，但她想知道其中的原因。
“不是，我只是覺得現在這樣就很好。”
“傑洛的意思是……不希望生活有變化嗎？”
“不全對，但……差不多吧。我只要有你就足夠了。”
“……可是你不能像依賴小熊一樣依賴我，傑洛。”
凡妮莎說出了這句話以後，立刻覺得自己的用詞有些不妥，正想糾正回來時，卻聽到傑洛開口道，“你不明白，凡妮莎。”
傑洛說這句話時的語氣和表情令凡妮莎感到十分陌生。
凡妮莎從他肩上起身道，“或許我真的什麼都不明白，但我還是認為你應該告訴我原因，而不是用這種話敷衍我。”
說完之後，凡妮莎背過身躺下去將頭枕在了柔軟的枕頭上，以平靜的聲音輕聲道，“晚安，傑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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