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花靜靜綻放(四)
“諸位觀眾從這個俯瞰的視角應該能很清楚地看見,1stStage的具體路線已經清晰地呈現在了我們眼前!從海岸線開始,首先會碰到長達三千公尺的平緩丘陵地帶,在跨越位於三公里處的乾涸河床后,緊接着就會彎曲蜿蜒的上坡路段,其高度差約有五十公尺左右!然後就是雜木林以下坡路段,穿越廢棄農場之後,選手們將會看到長達兩千公尺的直線區,到了這時候,他們將能一眼望到終點!”
“現在,領先集團已經通過了距離終點只有六千公里的標識板,傑洛·齊貝林依然處於領先地位,但現在仍有選手緊綴在他身後窮追不捨,傑——咦?咦?!傑洛·齊貝林偏離了賽道,他沒有選擇通過前方那個彎道進入下坡路段,反而是穿進了路旁的雜木林……啊!我明白了!選這一條路的話,從理論上的確是直線最短,但他能夠順利通過枝椏叢生的雜木林嗎?這個決定可真是需要勇氣啊!”
“等等——!又有兩名選手跟在傑洛·齊貝林身後鑽進了雜木林,啊——又有更多的選手跟了進去,現在領先集團分成了兩個部分,有一部分選擇了抄捷徑,另一部分仍在正確的賽道上,到底哪一邊的選擇才是正確的呢?現在!兩邊的領先者分別是背號B-636的傑洛·齊貝林選手以及背號B-777的——”
“Diana,不要受那些馬的影響,就這樣往前跑吧。”凡妮莎伏下身用言語傳達着自己的想法,她相信Diana能夠聽懂她的話。
起先在那個棕發男人鑽進雜木林里時,她也曾猶豫過是不是要跟上去,但最後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她沒必要去賭這個結局未知的選項,只要照常跑下去,她一樣能取得壓倒性的優勢。
凡妮莎的性別……或者說是體重,將會在賽馬比賽中為她帶來很大的優勢。
因為賽馬比賽向來分為平磅賽和讓磅賽兩種,讓磅賽意味着參賽的馬匹需要遵守比賽場上的種種負磅規則,需要按照雌雄、年齡以及過往的成績背上不通的負重參加比賽,通常成績越好的馬匹負重越多,可以說,這是一種為了讓見習騎手和沒有參賽經驗的馬匹也能獲得成績的特殊賽制。
SteelBallRun沒有這麼複雜的比賽規則,但關鍵就在於,凡妮莎的體重遠比同年齡的男性輕得多,無形之中,這已經成為了一種特別的讓磅。在比賽過程中,Diana將會不斷地積累着這種特殊的優勢,然後在最後的兩千公尺直線區,一口氣全部爆發出來,到了那個時候,才是決定勝負的關鍵時刻。
轉瞬之間,Diana已經疾馳着衝過了雜木林旁的側彎,而與此同時,正有一人一馬從凡妮莎右側的雜木林沖了出來。毫無疑問,當然是那個棕色長發的男人。
“……果然是他。”在看清了那名選手的長相以後,凡妮莎在心中確認了先前的猜測。
棕發男人在看見凡妮莎以後也是一怔,大概是在驚訝竟有人能跟上他的步伐。凡妮莎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認出了她,不過她可沒空去考慮這些事。她現在幾乎是與他並駕齊驅,既然已經處於領先位置了,那就必須要想辦法再拉開一些身位才行,凡妮莎這樣想着,但這時候,隨着雜木林里一陣新的騷動,又有一名選手成功穿過了雜木林,衝到了賽道上,緊追在凡妮莎身後,對於這個人的長相,凡妮莎十分陌生。
“這位選手到底是何方神聖呢?!”解說員和凡妮莎一樣不知所措,在確認這名選手的身份以前,他只能選擇轉移話題,“諸位!距離終點只剩四千公尺的標識板已經出現了,噩夢般的下坡路段就在眼前!總長兩千公尺!落差高度近五十公尺!斜坡傾斜角度高達三十度!就算不用我說,相信大家也知道,在這種漫長的下坡路段里,賽馬選手一般都會選擇放慢速度,因為要是稍有不慎發生墜馬事故的話,之前所有的努力可就全部化為烏有了,但是——!”
“波克洛克!現在這名正在下坡路段一直加速的選手背號為A-777,登記名為波克洛克!他在這個階段的加速讓他輕而易舉地超過了其他選手,相信他做出這種決定一定是有自己的考——等、等等!波克洛克墜馬了!波克洛克選手墜馬了!”
“他摔下馬……不!好像並沒有!他好像搭在了什麼東西上面,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滑向廢棄的農場……啊,是屍體!跑道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具牛的屍體,波克洛克的馬匹正搭在牛屍上一路向下滑去,多麼不可思議的幸運啊!”
對於波克洛克的幸運,凡妮莎和其他人一樣驚訝,當她看向那個棕發男人時,他臉上似乎也閃過了一絲錯愕。凡妮莎很快將注意力放回了手中緊握着的韁繩,在他們都要拚命克制才能節省腳力的時候,那個半途殺出來的古怪傢伙卻藉著牛屍進入了完全的休息狀態。如果就這樣進入直線區的話,在氣勢上就會輸給他一籌,那麼……還不如從這裏就開始加速!
離直線區只剩下五百公尺,這點負擔,凡妮莎相信Diana能夠承受得住!
“在波克洛克選手的刺激下,後續的選手也紛紛開始加速,首先是來自英國女騎手……凡妮莎·溫斯萊特,這個名字從未在那些知名賽馬大賽中出現過,但她在SteelBallRun中的表現卻相當不錯!她的坐騎……純白色的皮毛,我想應該是利皮扎馬不會錯,作為一匹名聲不顯的西班牙溫血馬,卻能在大賽中脫穎而出,真是相當不可思——等等,抱歉,各位觀眾。這位凡妮莎·溫斯萊特選手的坐騎似乎並不是西班牙溫血馬,她為自己馬匹登記的信息是……阿拉伯熱血馬!阿拉伯馬及純血馬混種!難以置信,白色的阿拉伯馬!這場比賽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現在的凡妮莎,正在努力分析着現狀。那個古怪的黑人,所騎的是美國夸特馬,是美國牛仔最鍾愛的馬種,在整個美國都很流行。夸特馬以擅長短距離衝刺聞名,優質夸特馬的衝刺力度,阿拉伯馬是絕對趕不上的,但以凡妮莎的眼光來看,他的夸特馬飼育地並不好,這點從皮毛質量上就看得出。
這也是整個美國都存在的問題,美國的馴馬師向來只在乎改良馬的速度和性能,而不重視馬的系譜和血統,可能一開始還看不出問題,但幾代之後,馬的質量就會出現嚴重的下滑,像是夸特馬這種曾經極為優秀的馬種,早已經被混亂的配種給擊垮了。就凡妮莎所知,現在在美國,只有少數幾個馬場還保留着純種的夸特馬。
這樣說來,那匹夸特馬絕無可能勝過她的Diana,即便到了夸特馬最擅長的衝刺賽階段,凡妮莎也不會改變這個觀點。
相比起來,現在的領先集團中,那個棕發男人的澳洲斯托克馬,反而會成為她的勁敵。那是個耐力極為出色的品種,即便他一路都不愛惜馬力,斯托克馬也能照樣能比其他馬匹堅持更長的時間。
就在凡妮莎考慮着這些事的時候,她眼角的餘光卻忽然瞥見那個棕發男人取出了一直攜帶在身上的鐵球,向前方的岩石區猛地擲了出去,但他的這個動作,擊落的卻並不是岩石,而是……砂男!凡妮莎一眼就認出了那個岩石區上一躍而下,進入了賽道后險些被Diana踏死的選手,竟然是砂男!
凡妮莎連忙勒住韁繩,止住前沖的勢頭,繞過砂男繼續開跑。
這一瞬間,凡妮莎意識到了三件事。
其一,當她和棕發男人追在那匹夸特馬後面時,他扔出鐵球應該是想用墜落的岩石把夸特馬從牛屍上阻斷下來,但砂男的突然出現讓石頭晚了一步落下,現在的領先者仍是騎着夸特馬的那個黑人。
其二,曾在營地里向她問過路的砂男,所攜帶的坐騎竟然就是他自己!他用雙腳抄近路跟上了他們,人類竟然能與馬匹賽跑,這是凡妮莎無論如何都無法想像的事,但現在卻如此真實地發現在了她的眼前。
其三,砂男因為鐵球而匆忙落下的時候,落腳點的位置正好在凡妮莎前方,假如她不停手,砂男就會被Diana踏死,所以凡妮莎本能地選擇了另一種可能,但直接結果就是,斯托克馬已經藉機超越了Diana,俯衝時的加速度也被遏制住了,重新提速的話又要不少時間……這場比賽,她有可能會輸!
“現在領先在眾人之前的是波克洛克……不,是砂男!然後才是波克洛克,以及落後了一馬身的傑洛·齊貝林和落後了三馬身的凡妮莎·溫斯萊特!後續集團中的選手也幾乎全部跑過了之前一萬三千公尺的上坡路段與下坡路段,在這陣由墨西哥吹來的熱風桑塔納中,他們將筆直向終點進發!”
“仔細觀察一下的話!後續集團中真是有不少熟悉的面孔啊,現在他們已經紛紛開始加速,宛如山洪般向終點狂飆了過去,來自世界各地的觀眾正簇擁在直線區賽道的兩旁,準備為勝者歡呼,這樣的聲勢,竟然連觀覽火車剛剛抵達時的鳴笛聲也蓋了過去!”
“選手們究竟會在何處採取何種行動,這個問題的答案真是讓人期待啊!啊,波克洛克選手跳了起來!他想憑此衝出重圍嗎?!不……不,跳起來的波克洛克並未領先,真正領先的是——”
“快一點,Diana,再快一點……”凡妮莎暗自替自己的愛馬鼓着勁,在這種直線平原地帶,騎手的作用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能夠決定勝利的,是各自馬匹的能力,但就在Diana漸漸飆起速度的時候,領先集團中卻有一人一騎忽然沖了出去,甩開了其他人一大截的距離。
“傑洛·齊貝林!沒錯!領先的人是傑洛·齊貝林!”
從凡妮莎的角度,可以看到那個男人又拿出了他的鐵球,用鐵球的旋轉鼓起了他的斗篷。斗篷就如同一面風帆,讓這陣來自墨西哥的順風帶着他不斷前進,憑藉著這份不可思議的技巧,傑洛·齊貝林轉瞬之間就衝過了最後的五十公尺,直抵終點!
“衝刺!衝刺!傑洛·齊貝林拿下了第一名,他以五馬身的壓倒性差距擊敗了一直追逐在他身後的眾位選手!以跑行時間十八分零七秒的成績奪下了1stStage的冠軍!1stStage的王者……就是傑洛·齊貝林啊!”
傑洛·齊貝林成為了贏家,那麼凡妮莎·溫斯萊特自然成為了輸家。
這個結果讓一直以來都全神貫注集中於比賽本身的凡妮莎,在好不容易達線之後,卻反而失望沮喪地垂下了肩。
她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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