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言生疑
“山宗?”玉忘言看着空了的掌間,抬眼,喉間發出低啞的音節,“你回來了。”
山宗的眉峰團起,將酒杯放在石桌的另一側,說道:“以王爺的武功,應該是不會讓我搶到酒杯的。”
玉忘言不語,手在石桌上漸漸握成拳。
山宗提了音量道:“從昨日錦側妃出殯回來,王爺就開始酗酒,如今過了一整天,酒也該喝夠了吧。王爺,你太消沉了。”
消沉?
玉忘言在心底好笑的念着這兩個字。
他怎麼會消沉呢?
他還有必須要做的事情在等着他一步步做,誰都有消沉的資格,唯獨他沒有,只能借酒讓自己的情緒平靜,這就是他飲酒的唯一用途。
“王爺。”山宗安慰,“死者已矣,節哀順變,再過些時日,天英帝就要下旨讓蕭瑟瑟嫁進王府了。”
玉忘言的瞳心深處,有什麼難測的光暈在聚攏,明明是喝了許多酒,眼底卻呈現出濯玉般的清明,他鮮少會真的醉酒。
“山宗,我相信錦瑟不會賣-國,她是遭了歹人的陷害。”
山宗道:“這件事白冶已經去查了。”
“你帶話給白冶,令他行事小心點,不要讓有心之人反查到瑾王府頭上。”
山宗輕笑:“這個好說,話我會帶到的。”
“嗯。”玉忘言單手扶桌,緩緩立起,煙灰色的薄羅長衫微亂的垂下。
他身上的布料素來是蜀錦,紋路細膩奢華,濯色如江波。斂一斂眸底的乍暖還寒,玉忘言低語:“聽說,錦瑟有一塊暗藏玄機的玉佩,落在了玉傾揚手裏……”
山宗淡淡冷笑:“如果錦側妃的確是受人陷害,那我覺得,太子的嫌疑不小,更說不定起因就是那塊玉佩。這些白冶都在查着,他查得出來,倒是王爺你這邊……”
“說。”玉忘言順手摺下一段已經枯死的梧桐枝,捏斷在掌間。
山宗道:“關於王爺你是天英帝私生子的傳聞,近來街坊上傳得更厲害了。”
“就是因為天英帝將我封王?”玉忘言冷道:“可笑!他不過是想要做做樣子,補償虧欠父王與我的債。何況,瑾之一字,又何嘗沒有警告的意思在裏頭?”
山宗說:“三人成虎,要是有些人疑心生暗鬼,把這樣的言論當真,就必然會阻撓蕭家與王府的聯姻。”
“這我知道。”
玉忘言很清楚,私生子的言論會讓他成為諸皇子和他們身後勢力共同的眼中釘,那些人是不會沉默的看着他聯姻塘城蕭氏這等氏族大家。
他們不敢明着找他的麻煩,那就一定會找蕭家的麻煩。
只怕,蕭瑟瑟在嫁入王府之前,都不會安全了。
“王爺,要不這樣,我潛伏到蕭家,保護蕭瑟瑟。”
“不必了。”玉忘言還不想為了一個毫無感情的女人而把自己的左右手支出去。
“你有空就去看看,沒空也不必管她。比起我,蕭恪更懂得要護住她的道理。”
山宗笑道:“王爺實在是個寡情的人。”
寡情?
他的確寡情。
一腔痴情給了錦瑟,剩下的屬於親人朋友,再如何對其他人有什麼感情?
玉忘言輕拂雲袖,細膩的蜀錦從石桌沿流瀉而過,發出輕不可聞的摩挲聲。
“山宗,如果錦瑟真的是遭了玉傾揚的陷害,那我們就更有理由將他玉氏江山徹底顛覆了。”
山宗心口一震,爽利的笑道:“可以,就等着白冶那邊的調查結果吧。”
玉忘言沒有再說話,抬眼望着天空。
遠方有歡鬧的聲音傳來,頭頂淺月東升,一道殘陽如火。
蕭府中,蕭瑟瑟和綠意一起用了晚飯,在秋瑟院裏走了走,權當是消食。
初入夜,也沒什麼睡意,蕭瑟瑟索性拉着綠意去探望蕭醉。
破舊狹窄的院子裏,有昏暗的燭火。蕭醉就坐在榻上,被子蓋着腿,目光清冽的望向前來的兩人。
“四小姐。”
見蕭醉要下床行禮,蕭瑟瑟趕緊跑過去。
“三姐姐你好了點沒有?我讓綠意送給你的葯特別管用!從前我腦袋上曾摔了那麼大一個洞。”邊說邊比劃,“塗了這葯,馬上就好了。”
綠意心想小姐你何時砸了那麼大個洞在腦袋上?那樣還活的成么。
蕭醉淺笑:“謝謝四小姐關心,但四小姐自己更要小心。”
蕭瑟瑟眨眼,“小心什麼?”
“請小心二小姐,她心胸狹窄,不會善罷甘休。”
蕭瑟瑟也從沒覺得蕭文翠會善罷甘休,她點頭,“我知道了,三姐姐真好!”
“還有一事。”蕭醉說:“我聽說坊間有些流言蜚語,議論瑾王是天英帝養在晉王府上的私生子。因為這種言論,必定有諸般勢力要阻撓蕭府和瑾王府的婚事,四小姐一定要謹防明槍暗箭。”
蕭瑟瑟眼光黯下,這樣的言論她從前不是沒聽過,只是一直沒多在意。
看來往後的路會步步驚心。
“三姐姐,我會小心的。”蕭瑟瑟點頭,隨後又與蕭醉說了些別的,方離開這裏,回去秋瑟院過夜。
次日一早,就被管家找上,說是去看嫁妝。
蕭瑟瑟這便去了倉庫,將那些漆着喜慶紅色的箱子一個個打開,逐個驗看。
不得不說,蕭恪此番嫁女也是不遺餘力,龍慕翡翠玉、千年古寶玉、金累絲嵌寶石白玉魚籃觀音挑心、犀角雕福壽紋手鐲、木蘭青雙綉緞裳……都下了大本錢。
大致看了番,蕭瑟瑟告別管家,回了秋瑟院。
綠意見蕭瑟瑟回來,忙迎過來笑道:“小姐回來的正是時候,剛剛管家讓盧媽媽送了些水果過來,小姐快嘗嘗吧。”
管家讓盧媽媽送水果?
蕭瑟瑟詫異,她剛剛不才見過管家嗎,管家哪裏提過這事?
有問題。
蕭瑟瑟佯裝興奮道:“水果在哪兒?我看看好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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